周逸云的掖挪和翘起嘴角那微痞的笑意并没有让沈慕诗生气,相反此时的她感觉真的需要一个人,静下来听听自己的话。

 这件事正如一句话,不说出来憋屈说出来又有点矫情。

 这个边缘刚好适合周逸云这样的人,在沈慕诗看来算是损友,处境又比自己好不了多少,不会被一种自上而下同情虐杀。

 当周逸云带着笑容听了沈慕诗淡淡的诉说笑着问道:“他家又皇位?需要有儿子继承?”

 沈慕诗也被他的话说乐了,于是摇摇头叹口气:“我们不是一路人,我和何武差距很大,短时间他可能是需要一种安定,但终究我们不合适。就好像我和你,也不是一路人。”

 周逸云翘着嘴角不置可否:“他家到底什么背景?”

 “你我都接触不到的。”

 周逸云知道再说沈慕诗也不会问:“怎么样?难受不,用不用借个肩膀靠一靠??”

 “肩膀,我自己有!”

 “行,那庆祝一下,晚上我请客,想吃什么?”

 沈慕诗想了想:“随便。”

 “那就随便吃点,吃完带你去酒吧坐坐。”

 酒吧对于沈慕诗来说已经很陌生了,很多年没去过的地方,但是今天不一样,她的确想换个心情。

 周逸云也很多年没去酒吧了,那些年就泡在吴明的酒吧里,和宋世杰三个人,一起聊生意,聊生活,聊女人。

 现在宋世杰已经定居国外,吴明也很久没消息,听说会所后来不做了,再后来吴明结婚了,娶了个十八线小明星,后来跟人家去合作搞什么IP制作。

 现在,周逸云和沈慕诗在卡座对坐着,面前摆着一瓶洋酒,冰桶,软饮,桌上还摆着果盘小吃。

 舞台上短裙女孩儿热舞,台下有跟着音乐扭动身躯的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和霓虹交错中狂魔乱舞。

 酒吧里人很多,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他们的脸上洋溢着青春和对未来的无知。

 沈慕诗的目光在酒上和台上,手中杯没怎么停过,人生总要有几次豪饮。

 周逸云想到十年二十年前,那一段段往事,曾经也年轻过,疯狂过。而现在更愿意静静的喝着酒,看着对面这个被霓虹彩灯光线下愈发苍白的女人。

 她好像很放松,经历一次伤感的事,却如同在她身上只是浅浅划痕,不痛不痒。至于她心里怎么想,难猜。

 如果她哭,他可以给她擦泪,如果她累,他可以借她肩膀。

 没有如果,除了今天比平时略微放开的喝酒,仿佛一块铜墙铁壁在周逸云面前,无法攻破。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散步走回去的。一路上,略带酒意的沈慕诗打开了话匣子,给周逸云讲了自己很多糗事。

 那些中二的事,听起来确实好笑。

 又说了些自己小时候的经历,从对父母的怨念,到后来被现实逼着低了头。

 说道友情,说道爱情。

 “你知道吗?我觉得我没你想的那么好,那么善良。”被大半瓶洋酒冲的沈慕诗指着周逸云。

 “这话怎么说?”

 沈慕诗将手揣在大衣的口袋里,迈着还算稳的步子,她知道自己可以放松的去喝,放心的去说但是没醉。

 没醉微醺,就是神志清醒,清醒到旁边有人在听自己讲话,却不去想是谁。

 “我坑了薇薇。”

 这件事有点出乎周逸云意料,他嗯的发出一声疑问。

 “薇薇对我没什么防备,她和老胡的事我一直猜测直到确认,说心里话我早就想到了我和老胡的结果,但是是我不肯认输。薇薇的每一个男人,我都会轻描淡写的告诉老胡。就是想让他知道,他们看重的东西,最终也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周逸云第一次听到沈慕诗自己把吴薇薇和老胡的事说出来,虽然之前有所猜测。

 “这么说,你一直都知道,他们在乎什么?”

 “知道!吴薇薇说过我很自私,说过老郭自私。”

 “可笑,是他们出轨,怎么会说你自私。”周逸云摇头冷笑着。

 “不不不,我觉得,这件事我很腹黑了,我明明知道问题的症结,却放任失态的发展。明知道他们之间还有机会,甚至都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可我就是要让老胡知道薇薇是多么不堪。”

 周逸云有点不解“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薇薇的人生不是你能决定的。再说....”

 沈慕诗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有句话,世上哪有遮天树,无非一物降一物。薇薇的本性也不坏,只是没有能降的住她的人,老胡本来是的。”

 周逸云笑了:“你想的太多了,真不知道你心里还放着这么多事儿,你这么能怎么不给自己看看,什么人能降的住你?”

 “我需要吗?”沈慕诗倒走了几步,看着身后的周逸云:“我不需要谁降的住我,我又不是孙悟空,我需要是的是有人宠着,需要的是安全感。”

 她的脚下微微拌了一下,一个踉跄,周逸云急忙拽稳了她:“要人宠好办,我可以,不过安全感是什么?钱?婚姻?”

 “谢谢!”沈慕诗站稳转身并排和周逸云走着:“安全感这东西除非自己有,任何人都给不了。”

 “何武呢?”

 “和他在一起,很轻松。但是不真实。”

 “其实,这才是你真正决定离开他的原因,何雯只是催化剂,提前揭开了这个结果对吗?”

 沈慕诗的手还插在口袋里,手里的手机已经震动过很多次却没拿出来看过。“你知道太聪明的人会是什么结果吗?”

 “被灭口?”周逸云笑着问道。

 远离繁华区酒吧街的街道很冷清,街上的车辆间断着穿行,如今马路上行人很少,更少有骑着车赶路的人,因此,两个在街上边走边聊的人也成了夜色中的一景。

 四十多分钟的路程,边走边说也似乎并不太遥远。也许是酒精的缘故,走了这么久,踩着高跟鞋的沈慕诗竟然没觉得脚累。

 周逸云也渐渐明白,难怪何武的事似乎对沈慕诗来说伤害不大,他总算是稍微放下了一点心。在他觉得,沈慕诗的心路经历,很难有什么事再给她掀起波澜。

 这样,好也不好。

 分手的街口,周逸云问道:“真的不需要肩膀?”

 沈慕诗摇摇头,拍了拍周逸云的肩膀:“你这身子骨,抗不住。”

 回到家看到线上何武的信息,大致意思是告诉沈慕诗,北京有个工作机会,一个外资金融公司打算在国内做办事机构,本来是要请何武过去,而他正在准备去另外一个地方。何武推荐了一些人,其中包括沈慕诗。

 “我不去!”沈慕诗回复了三个字,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未接电话。

 “谢谢你一直帮我,我知道你不会再经历一次异地的恋情,虽然我们并不遥远。但是距离是很现实的问题,我也没想过再去北京,这件事没办法调和。我们到这里吧。再见!”

 留下了留言,沈慕诗关闭了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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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搬完了家,一间一居室的房间里和之前一样的格局摆着常年跟着奶奶的老物件。进屋就好像回到了奶奶一直住的房子里,不变的柜子不变的床,摆出来了不变的效果。

 变的是奶奶又老了一些,大部分时间都老人都躺着。

 正如沈慕诗找当医生的同学咨询的一样,这个年纪的老人,身体的癌细胞和她自身一样,一样缓慢的发展,所以不用担心并发太快,也不要抱着幻想。

 大部分时间奶奶都是沈父沈母陪着,在一个城市的奶奶的子女象征性的分了班,比如周几谁来值班替替大哥大嫂。

 这段时间沈奶奶的精气神也不错,只是眼睛看不清楚,好几年的白内障越来越严重。

 老人决定去做眼睛的手术,用她的话说,很多东西她想看的再清楚些。

 手术预约在了下周,周末沈慕诗在奶奶那呆了大半天,回家下了出租车,看到对面小区门口看到了何武的车正朝小区里开去。

 站在原地沈慕诗犹豫了,何武一定是想跟自己好好谈谈,他一定会说服自己,会再做一次努力。

 沈慕诗从来没想过,自己在何武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她也从来没觉得,自己会有一个很重的分量。

 何武对她来说就像一个走下神坛的偶像,只有光芒。哪一种顺势而为的情感经历,只是适当的在某个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没有波澜改变不了人生。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周逸云,你吓我一跳!”沈慕诗的埋怨着,口袋里的电话忽然想起。

 就好像自己的电话声可以传到对面小区一样,心虚的沈慕诗忙拒听了电话,转身朝周逸云家走去。

 “谁的电话,怎么不接啊?”周逸云快步跟了上来。

 “没谁,你怎么又买这么多酒?”沈慕诗看了一眼周逸云手上的袋子。

 “闲着也是闲着,你不是说最近有事吗?”

 “我有事跟你喝酒有什么关系?”沈慕诗反问道。

 “你有事,君如说怕我一个人带不了牛牛,牛牛闲着淘气的很。所以我就闲着了?”

 上楼开门,周逸云闪开让沈慕诗进了客厅。

 手机还在震,沈慕诗将手机拿出来,拿在手里犹豫着。

 周逸云凑过来看了一眼:“何武啊,怎么不接?”

 “不知道说什么。”

 “你没跟他说清楚?”放下手里的袋子,周逸云从里面掏出一包兰花豆一包花生,这些都是他下酒的东西。

 “我以为我说清楚了。”

 “你这样,不是办法。我想他最多也就是想问个为什么,你干嘛不跟他说清楚。”

 沈慕诗握着手机低头不语,她是个可以把事做到极致,却没办法把话说道绝处的人。

 “用不用我帮你回了他?”周逸云带着询问的目光问道。

 “这怎么行?那样太伤人了。”

 “你这人真是,要跟人家分手还怕伤人,你自己犹豫让别人觉得暧昧。”

 “我是这样的人吗?”沈慕诗问道。

 “是!你已经让我误会很深了,好在我这个人,心够强大,脸皮够厚。”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样的玩笑,沈慕诗瞪了他一眼。

 “我说不对?你别犹豫了,我都替你着急,赶紧接了电话说清楚吧。”周逸云一旁催到。

 “说什么,他现在就在我家楼下,我怕见了他事情有变化。”

 “什么变化,你怕见了他你会决定跟他走?”周逸云问道。

 “不是,我怕我们关系会不清不楚维持下去。”

 “你会那么做吗?”周逸云表示不信。

 沈慕诗却认真的点点头:“我真的会,会保持这样的关系,保持着我对他的欣赏,然后保持每周见面却不再深入生活。”

 “啧啧啧,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沈慕诗。”周逸云撇着嘴。

 “所以,我不能接电话不能见他。”

 “所以,你啊就是还有放不下。”

 “我当然放不下,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如果我想做点什么对的事,至少对别人来说对的事,就是找个合适的男朋友,把自己嫁了,把日子过好。你不觉得,我曾经认为何武是最合适的人选吗?但是,我也说了,我不想把生活建立在让别人看着好的基础上,不想去证明什么了。你知道我有多纠结吗?”

 “你是在给你自己找男朋友过你自己的日子,不是给别人找,你现在这样一点都不利落,这么犹豫不决怎么做交易,这就是你性格弱点。”

 沈慕诗一愣:“我决定了啊。”

 “执行啊!你的执行呢?!”周逸云看着沈慕诗,鼓励期待以及自己心里那份希望替她执行的冲动。

 “电话!给我!”周逸云朝沈慕诗伸出手,命令口吻。

 真的执行不下去,她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何武,甚至觉得有点舍不得将话说的完全没余地。

 周逸云从好不反抗的沈慕诗的手里拿过电话,他摸不准沈慕诗的想法了,也不想去摸。

 “你好!我是周逸云。”

 听到这个名字,何武一愣,此刻他坐在车里,从车窗看着沈慕诗家的窗子希望有些动静。

 “你好,听沈慕诗提起过。”何武表达的很绅士。

 “你来找她有事吗?”周逸云举着沈慕诗电话问道。

 是聪明人都明白周逸云的出现一定有有原因,何武平静了一下心情:“最近联系不上有点不放心,路过她这过来看看。”

 “她很好。”

 “那就好,谢谢!”何武大概明白了。才准备放下电话,又听周逸云说道:“不用客气,麻烦删了她的电话吧。”

 “好的!”何武挂断了电话,又看了一眼沈慕诗家毫无动静的窗,接着关上车窗将沈慕诗的号码删除了,驱车离去。

 “解决了?!”周逸云将电话扔给沈慕诗:“还想喝酒庆祝一下吗?”

 沈慕诗略带一丝苦笑:“我是该歇歇你呢,还是该歇歇你呢?”

 “不用谢,回头接牛来帮我多带带就行了。”周逸云表现的很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