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似睡非睡天亮了,偶尔会感觉额头丝丝拉拉的疼。周逸云也不知道几点离开的孟岩的房间,两个人聊的很晚,临走时候周逸云从孟岩那借了两本书。孟岩看的书和周逸云不同,孟岩喜欢读鲁迅读老舍,而周逸云也喜欢看书,平时在摊上的时候不忙的时候便会捧着本书看。但是他看的书比较杂,从名著到历史从小说到传记,虽然不在上学了但是读书的习惯却没改掉。

 朦胧中听到房间里有人走动,他在想我在哪?!这种感觉很奇妙,这两年很少回家,刚开始跟张伟的几个兄弟在外面一起住,有时候住这个人家里,有时候住哪个人家里,有时候都不知道住的是谁家。后来干脆租了个出租房,然后今天这个来,明天那个来,最后来的人自己都不认识。一屋子人喝酒聊天,醒了第一件事先想,又睡在哪里了,因为没住多久就因为太吵被房东催着搬家。

 迷迷糊糊没被纱布蒙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隐约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女人脱去秋衣换上胸罩子然后传说衬衣,被脂肪填满的后背任由胸罩嘞出一道横沟,肥硕的腰臀间系着一条红色裤腰带。周逸云转过身对着墙,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昨天那个女孩儿。那个穿着滚轴鞋子想匆匆离场几乎失去平衡的女孩,纤细高挑的身材。周逸云不会忘了自己过去扶她的时候,左手抓着她的左臂,右手托着她的腰顺着势将她平衡企稳,并送她到了出口附近。

 “干什么的你!”几个小混混跟了过来,推搡着周逸云。“谁让你扶了?!”一个比他个头略高的伸手朝周逸云的头上拍过来。周逸云一个娴熟的侧身躲开了他们,其中一个中分头发的拦住了女孩的去路。“别走啊,再玩会儿呗。”说着想去拉女孩。

 女孩尖叫着想躲开又不敢滑太快,只是微微弓着身子试着朝前趟着步,这时候周逸云已经来到她面前,抓着她的手臂用了点力气将她送到门口扶手栏杆那自己一个转身,右脚定住平衡左脚微微向前伸去,分头想去追女孩没注意脚下,一个跟头被周逸云绊倒啪的摔在地上。另外几个人见状围过来推推搡着这周逸云,这时候和尚和几个兄弟赶过来将人拉开并趁着乱把周逸云带到了后场办公区。

 办公区的玻璃一面是可以外面的,从外面却是看到块大玻璃,玻璃前面是前台和换鞋的区域。他看着那女孩换好鞋子,抬头看着自己。不应该说是看着镜子,白色体恤牛仔裤,T恤下摆掖在牛仔裤里面,显得双腿修长。额头蜷曲的刘海以及高高的马尾辫,一双杏眼熠熠闪光,她的鼻尖还渗着汗珠脸红红的。那双看着镜子的双眼,看的高逸云的心砰砰直跳,尽管知道对面根本看不到自己,周逸云还是紧张了。

 “云子,赶紧回去!”和尚那边催促着。

 后面的事就记不太清楚了,自己刚出了滚轴场没几步就被那几个人围上,接着一阵拳打脚踢直到一个人拿了块转头朝自己拍了下来。

 “云子,我上班去了,锅里有昨天的剩饭,你中午别忘了吃。消炎药在桌上,你醒了烧点水记得喝。”张洁的声音,接着听到脚步声关门声。

 “啊!”周逸云长出了一口气。

 起身下了床拉开窗帘,阳光照了进来。敞开门窗转身到桌子边打开收音机调到喜欢听得频道,叠被子收拾房间,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桌面全部用抹布擦干净,然后一件件摆的横平竖直,接着又拿着拖布到院子里的水槽边清洗拖布,回屋将地来回擦了两遍,最后将拖布再投干净挂在门边的墙上,顺手将院子里也扫了扫。等到一切满意了点上煤气罐烧开一壶热水,沏上一壶花茶,从屋里拎出一把折叠椅子放在自己屋子前面的空地上,又拿出把凳子放在折叠躺椅前面,茶水摆好这才从床边拿出昨天借来的书一边喝茶一边看着。

 院子里开始热闹起来,各家上班的出了门,刘阳在大衣柜的镜子前照了照,头发打理的整整齐齐,黑白点的上衣领子上飘带系成蝴蝶结,毛线长裙这个季节穿刚好,换好鞋走出房间,订了马掌的高跟鞋踩着院子的青石砖哒哒的。

 周逸云喝完这边茶水的最后一口,放下杯子去拿暖壶倒好,盖上杯子盖子准备去买早饭。见刘阳出来便打着招呼:“孟婶,上班去啊?”

 “是啊,云子可是好久没见了,你这架势比老大爷还老大爷呢,呵呵呵。”看着周逸云这架子,刘阳忍不住笑了起来,十八的孩子这行动做派和习惯倒像七八十的退休老大爷。

 “看您说的,我这早上不喝点水,吃不下早饭去。不过孟婶,怎么两年没怎么见,您又年轻了,刚这么一出来我还以为孟军带的女朋友回来了。”

 “臭小子,就知道贫。好好歇着,我上班去了。”嘴里骂着,心里的笑却没掩饰住,刚走两步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对了云子,你今天要不要去医院换药?”

 “今天不用去,不过孟婶您有事尽管吩咐。需要我帮您买什么药吗?”

 “不用就算了,小岩有点发烧你要是换药就拉他去打一针,我今天开会中午未必回的来。”

 “他发烧?没上课去啊?!行了,您忙您的,待会我看看他。”周逸云朝刘阳挥着手,暗笑孟岩装病小伎俩,肯定是今天不好意思上去找的借口。看着刘阳出了院门,正准备去看看孟岩,孟岩自己拿着脸盆出了屋子朝他走来。

 看孟岩脸红扑扑的,神色也是没精打采,周逸云忙伸出手用手背试探了一下:“霍霍,还真发烧啊,我还以为你装病呢。”

 “可不是真发烧,我妈走了吗?”他朝老屋子看着。

 “走了?刚才你没听见么?”

 “听见了,我就是确认一下。”孟岩在院子的水龙头打开接了半盆冷水,周逸云顺手拿起自己的暖壶给他怼热。

 “发烧就别冷水洗脸,你先收拾着我去买早饭,给你带一份回来你想吃什么?”

 “没胃口。”

 “嘿,怎么,还茶饭不思了?”周逸云打趣道

 “得了吧,你晚上走了,我半夜想起来屋里又是酒味又是烟味想着开会窗户散散味道的,结果睡着了忘了关窗户了。早上睡昏昏沉沉的,我妈说完发烧了,让我家歇一天。”

 “哎呦,看来这事还怪我。我去买早点给你赔罪。”周逸云说着放下暖壶,从屋里拿出四个鸡蛋朝院外走去。

 摊好两套煎饼果子,周逸云给孟岩那送去一套,看他正对着稿纸发呆,想是要写作文吧,昨晚已经够打搅他学习,于是反手关上门拿着热乎早饭回到院中躺椅上,摸摸缸子的的茶还热,这才坐下来吃着早饭。太阳已经升起来,照在身上暖暖的,头顶上的天空湛蓝,很久没在家呆着了,他深吸一口气一抬头看见孟岩家的二楼。再看看自己房顶,又想起早上一幕,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他多想和孟岩一样,有间属于自己的屋子,哪怕多一层自己单独的空间。他环顾着身边左右的空地,寻思着可以贴着院墙边弄个梯子,这样房顶上多出一间房子自己可以顺着梯子上去,又想干脆也弄个楼梯,刚好能多出个楼梯间可以放煤气罐锅盆碗灶。

 也不知道盖这样的二楼需要多少钱,孟岩家盖二楼的时候听说他家已经是万元户了。自己一个月工资才三百,妈妈那更不用说一个月才八十多。虽然自己工资算高的,但是在外面混吃喝都是外面挑费也不小,每个月自己倒是存了三十,加起来也才不到八百块钱。现在自己挣的钱,别说在这个小院,出了孟岩家比不了其他家根本达不到这水平,而且整条街上帮摊的都没有比他拿钱多的。要怎么挣才能挣到大钱,才能有自己的窝啊。本来和尚那自己抽空帮忙还能赚点,这下暂时是去不了了。他摸了摸头上的伤口,叹了口气将早饭吃完,洗了手又端起了书。

 日上三竿缸子里的水也喝差不多了,周逸云从鸡蛋篮子里拿三个鸡蛋,走到孟岩房间门口透过玻璃看他正写着什么。他也没打扰他,回去拿出蒸锅和小铝盆,将鸡蛋加点盐打散兑上水等锅开了放着篦子上。十几分钟后一盆鸡蛋羹出锅,淋上酱油和香油,用毛巾垫着给孟岩端了过来。

 “鸡蛋羹,我的拿手菜,你妈说了今天中午不回来了,现在你落我手里了,吃吧。”说着将铝盆放着桌面的空处。

 孟岩看了一眼鸡蛋羹摇摇头。

 “怎么不吃啊,我特意给你蒸的,哦,对了勺子,你等着我给你拿去。”说着转身出了屋。

 孟岩将稿纸团了个团扔在地上,地上已经七八个纸团了。

 周逸云拿着勺子回来,自己先尝了一口:“嗯,真香,快吃,慢吃心里烫。”说着将勺子递给孟岩。低头看到地上的纸团,拿起了一个打开,见上面写着:你是个特立独行的女生,我看你是因为好奇,但是我觉得你不该让我在大庭广众下难堪,迄今为止除了我妈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打我的女人......

 稿纸被孟岩一把夺过来:“不许看,再看我不吃了啊。”

 周逸云呵呵呵的笑着:“你这是打算把信寄出去,等人家收到也一周吧,要不然就你亲手给人家,我想你不会那么做吧,所以你得找个送信得人。”说着拍拍胸脯:“唯一能胜任的,就俺老周,你敢保证我送的时候不看?”

 “我,算了,反正你也都知道。要看你也得等我写好了再看啊。”孟岩说着将地上的纸条逐一捡起扔进垃圾桶。

 “行,那你慢慢写着,我出去一趟,你吃完了记得拿水泡上放我家窗台上就行。”

 “哎,你干嘛去,头上的伤还没好,你不怕破伤风了啊。”

 “你就别管我,老实的吃完,待会把退烧药吃了好好睡一觉。”周逸云指着孟岩。

 “行了,还说我......”

 “哎,小岩,你家盖那个二楼花了多少钱你记得不?”

 “我怎么记得,不过好像说是三五千吧,我记得买这件时候我妈念叨过,这间值的和盖二楼差不多。对,大概这样。”

 “哪样?三千还是五千?差出我一年工钱呢。算了,和你说也白说晚上我问孟叔,我先走了。”周逸云转身出去没走两步又回来,见孟岩刚写两笔用手捂着稿纸:“我才不看你那些了,单相思没意思,哪有街上大白腿好看,把你车钥匙给我。”

 孟岩从写字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从环子上取下一把:“我家靠院墙那个26飞鸽,新车,别丢了。”

 “就你事多,除非我扔了,爷可没丢过东西。”接过钥匙开开院子里的车推着出院的时候还故意在孟岩屋子门口叮叮的按了两下铃铛。

 这一路周逸云骑得飞快,他心里盘算好了,他要自己干。租一个摊位一个月五百,货可以先从张伟摊子上借,进价他也都知道了,卖了东西和张伟对半分利润。那样一个月下来按着现在的流水,至少能赚千八百。他从来没觉得张伟给自己的钱少,因为即使不用自己,张伟一个人也干的过来,张伟每给自己一分钱都是从他自己碗里往外分,这点周逸云心存感激。他只是不想让二哥吃亏了,也觉得自己该立起个儿了。

 商业街上中午正是人少的时候,骑到张伟的摊位见摊位上的衣服架子并没有支起来,斑驳的铁皮柜上被左右两边的摊位分别占用了一些零星放着他们的东西。“武婶,我哥呢?!”

 “呦,这孩子头怎么了?”隔壁的武婶咋呼着跑过来。

 “没事,我哥今天怎么没出摊?”

 “不知道啊,今天一直没看他来。”武婶摇着头。

 除非刮风下雨张伟不出摊,这大晴天艳阳高照的,难道因为自己的事连累了张伟,周逸云心里着急,骑着车朝河边和尚的滚轴场奔去。此刻他还不知道这一去自己的命运彻底被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