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 虽然并不是周一,但幼儿园还是按时开学了。

裴冬宜很早就起来去上班了,走的时候温见琛还在刷牙, 她把包挂在肩膀上,过去亲了他一下。

“Goodbye kiss, 我先走了哦, 晚上见!”

话音刚落, 人已经出了房间, 再也看不见,只有挥散在空气里的淡淡玫瑰香萦绕不去,昭示着她存在的痕迹。

温见琛无奈地失笑,又觉得有趣,她已经在他面前展露出更多的自我, 愈发鲜活灵动起来。

毕竟在两个月前, 他打死都想不到,他太太会在着急上班的时候, 还不忘给他来一个goodbye kiss。

他漱口以后拿过手机,给她发了条语音信息, 嘱咐她开车小心。

新学期开学,疯玩一个假期的神兽回笼, 摄像师镜头里的孩子个个看起来都好像还没睡醒,少有开心的样子。

反倒是家长们, 大多是喜笑颜开, 一副神兽终于回笼我终于自由了的样子。

也有伤心难过的家长, 那是孩子第一天离开父母去上学的家长, 他们很担心孩子会不会不习惯, 会不会被别的小朋友欺负, 又很舍不得孩子离开自己。

裴冬宜见到有一个很年轻的妈妈送女儿过来,热情的老师接过孩子的小手,用眼神示意妈妈可以趁机回去了,但妈妈却还拉着孩子的另一边手,不知道怎么松开似的,有些手足无措。

老师笑着将她还拉着孩子小手的手撬开,她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了一样,紧张地道:“你在学校乖乖的,妈妈晚上就来接你。”

小朋友好像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呆呆的被老师抱进了课室,她看着孩子被抱走,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连忙抬手去擦,很不好意思地转身低着头快步走开了。

裴冬宜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对关淼淼说:“有时候不是孩子离不开父母,而是父母离不开孩子。”

关淼淼唉了声,“幸好咱们今年的都是中班的小朋友了,你看爸爸妈妈们多高兴啊。”

她话音刚落,裴冬宜就见到他们班的王枫小朋友,就是那个到处说妈妈生妹妹去了结果其实妈妈过了预产期还没发动的小朋友。

他爸爸送他来的,“你赶紧进去吧,你的小裴老师和小关老师都在等你了,我还得回去照顾你妈妈,就先走了啊。”

“你要记得来接我啊,不要像上次在商场那样把我忘了。”小朋友紧张兮兮地抓着幼儿园大门的栏杆,对爸爸嘱咐道。

爸爸很不好意思,“……呃、上次是失误,失误,今天绝对不会。”

小朋友不信,“这谁知道啊,妈妈说一孕傻三年,我们家傻的是你啊!”

爸爸脸上挂不住了,使劲把他往园里赶,很不好意思地拜托裴冬宜跟关淼淼多多教育一下臭小子。

裴冬宜和关淼淼忍着笑送走王枫爸爸,然后哈哈大笑地问小朋友:“爸爸现在在家很大头虾吗?”

“他比弟弟还笨了。”小朋友叹口气,装小大人地评价亲爹。

懂了,没有妹妹,生的是弟弟。

关淼淼逗他:“弟弟可不可爱啊?”

小朋友背着手,嗯了一下,“……一般般吧,如果他是妹妹,会更可爱啦。”

真是要妹之心不死,关淼淼被他逗得乐得不行。

班里来了一个新同学,小姑娘长得特别漂亮,甜甜的,洋娃娃一样,裴冬宜觉得温见琛要是见到她,肯定会幻想以后女儿就长这样。

虽然是第一天来,但总体来说还是很适应幼儿园生活的,只是在午睡时,她情绪有点低落,格外想妈妈,裴冬宜问了一句,她还没说话就开始掉眼泪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妈妈来接她,裴冬宜把孩子交到她手上以后,还给了她一个录音卡。

“思思在学校跟小朋友玩得挺好的,吃饭也不错,但是午睡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她很想妈妈,还哭了,所以想请你录一段30秒的录音,把想对她说的话录在里面,比如太阳下山妈妈就会来接你啦,妈妈爱你妈妈会一直陪着你之类的,她难过的时候我们可以给她听,这样会好很多的。”

年轻妈妈愣了一下,接过卡片连连道谢,送走她们母女没多久,所有的小朋友都回家了,裴冬宜关好课室的灯和门窗,和同事们道别,下班回去了。

刚回到别墅门口,她都没来得及跟飞奔出来迎接她的裴鸳鸯和迪克打招呼,就见温见琛从屋里急匆匆地走出来。

“诶?秋秋你回来了,正好,跟我一起走吧,大哥已经在路上了。”

说完拉过她的手就要继续往外走。

裴冬宜一愣,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是哪个家里出事了?你说清楚再走啊!”

“哎呀,你走慢点,我要摔倒了!”

温见琛的步伐太大,她被他拉着走得脚步都乱了,背后传来裴鸳鸯的喵呜声和迪克的汪汪叫。

温见琛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放慢些许脚步,一边走一边解释道:“表嫂搬出去了,表哥去找她,跟梁彦对上了,现在他们在表嫂那边,姑姑打电话非要让大哥去助阵,大哥怕他们打起来,让我一起过去看看。”

裴冬宜听愣了,“……啊?你表哥单枪匹马就去跟人约架啊?”

“还不一定是约架。”温见琛强调道。

裴冬宜压根不信他这个不一定,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严重,对方可是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人耶,老婆为了对方要抛夫弃子,能忍住不揍他的都是圣人了。

她直接紧张起来,“咱们快点去吧,万一真打起来,打得过打不过都不太好。”

打不过会丢人,受欺负。打得过要赔钱,去派出所。

温见琛匆忙之间扭头看她一眼,见她一脸郑重紧张,甚至眉头还皱了起来,不由得失笑。

安抚道:“你倒也不必这么紧张,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大哥大嫂已经过去了,我们就是去凑个数的。”

裴冬宜哦了声,从包里摸出来一块巧克力,剥开包装纸塞进嘴里之后,才想起来问他:“你要吃吗?垫垫肚子?”

温见琛侧头看了她一下,嗯了声,听起来似乎有点勉为其难。

但裴冬宜还是分了他一颗,还托在手心里喂他嘴里,结果刚喂完,他的右手就伸了过来,拍了拍她的头,又摸一把她的脸。

裴冬宜转头一脸无语地看着他:“所以自动档的意义就是这样吗?方便你解放右手,随时随地拍我头揩我油?”

温见琛被她逗乐,又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头,满意道:“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好像确实是。”

裴冬宜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我要是闹了你别怪我jpg

“我错了。”温见琛迅速滑跪,听到她一声冷哼。

车子在晚高峰的路上走走停停,花了近一个小时才走完正常只要二十分钟的路程,抵达方慧之现在的住所。

到了楼下,温见善和盛明菱夫妻俩也刚到,站在单元楼门口等着他们。

盛明菱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还以为这边离玉河湾不算远,你们会比我们到得早呢。”

她语气轻松,神情闲适,要不是知道是来压阵的,裴冬宜差点就以为她是来走亲戚的。

不过温见善的脸色就不大好,他点点头,“上去吧。”

他和温见琛走在前面,裴冬宜和盛明菱跟在各自老公后面,她问盛明菱:“大嫂,到底怎么回事啊?”

盛明菱笑眯眯地道:“阿琛没跟你说?”

“他就说表哥来找表嫂,结果跟梁……那谁对上了,说要来帮忙,拉着我就跑过来了。”裴冬宜一脸茫然地说道。

盛明菱呵了声,“姑姑不放心而已,其实真要打,表弟一个人就够啦。”

袁乔木比温见善还小一点,所以盛明菱说是表弟。

说完她问裴冬宜:“吃饭没有,刚下班吧?”

裴冬宜点点头,又摇摇头:“刚走到门口就被温见琛拉出来了,还没看见饭呢。”

盛明菱笑道:“再忍忍,一会儿完事了请你们吃饭。”

妯娌俩光说吃晚饭的事,听起来没把袁乔木的事放心上,走在前面的温见琛也问他大哥:“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跑过来找表嫂,不是说要离婚了吗?”

“大概是不甘心吧。”温见善回答道,叹了口气。

电梯一直上到二十一楼才停下来,一梯一户的格局,省去他们还要问在哪边的时间,四人直奔门口而去。

门开着,走近了能听到一道歇斯底里的男声:“为什么你要这样?我对你还不够好么,方慧之,你别忘了,是谁把你从那个吸血鬼娘家带出来的!”

是袁乔木的声音。

温见琛走在前面,伸手把背后的裴冬宜掖了掖,示意她不要跑到前面去看热闹。

裴冬宜被盛明菱拉着,跟在两兄弟背后进了门。

对于袁乔木这个表哥,裴冬宜只见过两三次面,一次是在婚宴上,还有两次是在温洛庄园。

在裴冬宜印象里,他身高跟温见琛他们是差不多的,但身材稍胖一点,脸有些圆,戴着眼镜,不太爱说话,看起来有一点木讷,但脾气很好,对孩子很有耐心,性格跟温致礼有点像,跟他亲妈截然相反。

说白了,就是个典型的老好人形象。

但老好人也有发火的一天,裴冬宜此刻看到的袁乔木,头发凌乱,眼镜都歪了,衬衫扣子都崩开了两颗,整个人憔悴又崩溃,正高声质问妻子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哪里对不起她,她要这样侮辱自己。

温见善进去之后,一声不吭地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淡淡地撇了客厅里相互搀扶的那对男女一眼。

嘴角噙起淡淡的笑:“小梁先生晚上好啊,久仰大名,果然见面不如闻名。”

裴冬宜好奇地看过去,看见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他有着一张保养得跟四十出头的脸,英俊儒雅,似乎还有一丝邪气,金边眼睛后的眼神危险又**。

他听到温见善的话,仿佛没听出来他的嘲讽,微微一笑,“小温董颇有乃父之风,我倒是自愧不如。”

哇靠!说大哥像他爸,这已经不是指桑骂槐了,是骑脸输出!

认识温见善的人,谁不知道他最恨他亲爹?

温见善顿时气笑了,“小梁先生不用这么谦虚,我比您可差得远呢,至少我没有为老不尊,去勾引一个可以当自己女儿的有夫之妇,也没有让我的妻子为了我六亲不认,连亲儿子亲爹妈都不要了。”

“你以为你追求的是轰轰烈烈的爱情?”他冷笑着看一眼方慧之,眼神轻蔑而鄙夷,“只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象罢了,是袁家对你太好给你太多了,让你吃饱了撑的去追求什么狗屁爱情。”

温见琛接着道:“这个男人曾经花言巧语将一个女人骗到手后肆意凌虐她致死,就连妻子怀孕了也照打不误,这样冷血残忍的男人你确定他比我表哥好?”

“还有,他的亲堂妹跟自己的姐夫勾搭成奸,两姐妹同时怀孕,将姐姐气得早产,还难产而亡,随后嫁给姐夫,却把姐姐的亲女儿扔掉,将自己生的私生女接进家门,这人你也知道,就是现在的这位章太太。”

“表嫂,哦不,方女士,梁家人的坏是坏在骨子里,他们血液里流淌着坏种基因,你想救赎他?以为他会为你改变?听说你怀孕了,那你不如问问你肚子里的胎儿能经得住几顿打?眼睛不好使还能做手术,脑子缺沟少回怕是真绝症。”

“真是没想到,当年我没能赶上旁观梁家的故事,现在居然能亲身参与了,也不知道明年过年,那些个长辈们能不能看在我彩衣娱亲做得不错的份上,给我发个大点的红包。”

温见琛这番话,不仅将方慧之狠狠损了一顿,还把梁家的老底都掀了,那叫一个阴阳怪气。

而且他说得又很难听,裴冬宜隔着半个客厅都能清楚地看到方慧之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脸孔涨得通红,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裴冬宜嘴角抽了抽,在背后扯了一下他的衣服,示意他悠着点,别抢了大哥的风头。

温见善倒是对亲弟弟的战斗力表示很欣慰,笑了一下道:“别人不给,我给你。”

盛明菱倒是觉得奇怪,小声问裴冬宜:“阿琛说的什么小脑怎么样的,是什么意思啊?”

“……缺沟少回,一种病。”裴冬宜嘴角又抽了一下,“可以简单理解为他在骂人家智障。”

盛明菱:“……”当医生的骂人就是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