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到津海大桥时才五点半。

班主任在路上对他们强调了很多次，不能乱跑，就在桥上看日出，看完他们还要上车赶往下一个地点。

大家全都乖乖地答应，说好。

下车后，司凝拉着舒念沿着大桥上的非机动车道往前跑。

来到桥中央，他们扶着栏杆眺望。

远处深蓝色的天际正露出鱼肚白，有光晕逐渐蔓延晕染。

不多时，太阳沿着地平线缓缓升起。

橙红色的光芒不断地扩散着，将蓝色的天空染红。

东方的天空已经慢慢明亮起来，而西侧的天际依然被未褪去的黑夜包裹着、沉睡着。

司凝把手机塞给舒念，让舒念给她在日出下拍照。

舒念举着司凝的手机，在司凝摆好pose后，她对司凝说：“凝凝，你的脸向左偏一点。”

司凝照做，目光望着远处，问舒念：“这样吗？”

舒念笑道：“对，保持住啊，不要动。”

她摁下拍照键，快速地帮司凝拍了三张。

“好啦，”舒念拿着司凝的手机走到司凝身边，把手机还给司凝，“你看看怎么样。”

司凝点开照片，身后的朝阳在镜头下光芒四射，而她现在光坐中间，脸颊被光线打落的半明半暗。

整张照片格外有氛围感。

司凝特别满意道：“念念，你好会拍！”

她拉过舒念，让舒念倚靠着栏杆，对舒念说：“念念你也侧过头，就跟我刚才一样，我要给你拍一张和我一样的闺蜜照。”

舒念被司凝逗笑，眉眼弯弯地偏头看向另一边。

结果正巧看到宋祺声正举着手机拍东方的朝阳。

他刚好拍完收回目光，舒念怕和他视线交错，急忙微低了点头，垂下眸子盯着栏杆看起来。

等司凝说拍好了的时候，舒念一抬眼，就撞见宋祺声正低头盯着手机，嘴角挂着零星的笑意。

他不是很高冷的男孩子，他很爱笑，一笑起来，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就弯弯的。

他的眼睛会笑。

舒念很喜欢宋祺声的眼睛。

太漂亮了，很深情，也很勾人。

被他看着时，就好像被整个世界的温柔包裹住了。

看完日出后，大巴车从津海大桥出发，驶往植物园。

植物园距离市区比较远，在路上耗费了快两个小时才到。

杨其进和班长齐贺去售票窗口帮全班同学买票。

买完票，在班主任的带领下，大家顺利地进入了园内。

一众人走走停停，男孩子不断拍风景，女孩子找各种好看的背景和角度和小姐妹拍照。

中午的时候，班主任组织大家在草地上休息。

有同学特意带了野餐布过来，这会儿几个人一起把野餐布展开铺好，大家把自己背包里的零食全都倒出来，互相分享着吃。

蒋枫甚至还背了一把吉他来。

他打开吉他盒，从里面取出吉他，弹了一首《晴天》。

有班上的女孩子随着调子哼出歌词：“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标注1〕

舒念安静地吃着零食，听着他们弹吉他唱歌。

十月中旬中午的阳光明亮温暖，微风吹拂着脸颊，带着丝丝的凉。

难得逃出了学习的时间，她很惬意地眯着眼，慢慢咀嚼着饼干。

感觉此时此刻的一切都很好。

司凝走过来，舒念把手中的饼干盒递过去，浅笑问：“凝凝，吃吗？”

司凝捏了一块填进嘴里，然后拆开她拿来的威化饼干，让舒念吃。

舒念拿了一小块，咬下去后，浓郁的巧克力味瞬间在嘴里化开。

她眉眼弯弯地说：“你这个好吃，我回去也要买。”

带来的零食获得了好朋友的喜爱，司凝也很开心。

她说：“这个威化饼有好几种口味，这个是提拉米苏味，还有一个榛子味的也挺好吃的。”

舒念了然地点点头，笑语盈盈道：“那我到时候都买来尝尝。”

她说着，又拿了两瓶AD钙奶，递给司凝一瓶。

两个女孩子分享零食的时候，他们背后又响起了吉他声。

舒念起初以为还是蒋枫在弹吉他，直到身后响起清朗的嗓音，她蓦地转过了头。

宋祺声坐在一块石头上，抱着吉他边弹边唱着一首英文歌。

这首歌大家都很熟，因为高一年级每周四上午四会统一播放听力，每次周四上午三下了课，教室里的扬声器就会提前播放一些英文歌。

这首歌就是他们每次听听力前，英语老师会在广播里播放的那首西城男孩的《My Love》。

宋祺声弹着吉他唱：“The days we had, the songs we sang together（那些我们共度的日子我们共同吟唱过的歌）……”〔标注2〕

他的嗓音很干净，带着少年的青涩，又莫名的很性感。

过了片刻，大家也跟着他一起轻轻唱起来：“So I say a little prayer，

And hope my dreams will take me there，

Where the skies are blue，

To see you once again, my love……”〔标注3〕

舒念在宋祺声嘴角含着笑抬起头的那一刹那就转回了头，她背对着他，也很小声地跟他一起轻轻唱：“And oh, my love，I\'m holding on forever，Reaching for the love that seems so far。”〔标注4〕

歌词里说：“这一份爱是那样遥不可及。”

就像他之于她。

明明近在眼前，却又那样遥不可及。

好像无论她怎样追赶，都没办法追上他的脚步。

宋祺声弹着吉他唱完，班上有女生很大胆地说：“宋祺声，你唱英文歌很苏诶！再唱一首吧！”

这话一出，瞬间得到了不少同学的附和。

宋祺声也没扫大家的兴致，又弹唱了另一首英文歌，也是他们会在英语听力课之前听到的一首，《As long as you love me》。

只要你爱我。

舒念听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唱着这句“As long as you love me”，却根本不敢奢求他有一天能喜欢她。

到今天为止，舒念跟他做了一个半月的同学，对他自然不是一无所知。

舒念从司凝嘴里听过一些关于宋祺声家境的传闻。

司凝告诉舒念，她听齐贺说，宋祺声的父母都是科研工作者，工作保密性极高，而他的爷爷奶奶，又都是知名大学的老教授，在学术界非常有威望。

他是天之骄子，注定生来就会被仰望。

而她普通、平凡，站在人群中，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哪怕会有短暂的交集，最终也只能各自回归不同的轨道。

舒念从不妄想能跟宋祺声扯上什么关系。

现在他们是同桌，这个关系就已经让她很开心很满足了。

她是幸运的。

至少能跟暗恋的男生做同桌。

等宋祺声唱完，班主任杨其进走过来，调侃他：“每次考试英语总是差那么点，唱英文歌倒是挺顺溜。”

宋祺声笑说：“老师，这不一样，完全是两码事。”

杨其进也不跟他争辩，只问：“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跟舒念当同桌吧？”

宋祺声似乎有点头疼，有点敷衍地点点头说：“知道知道。”

“你有不会的英语题请教过你同桌吗？”杨其进显然没打算这么放过他，穷追不舍地问。

宋祺声：“……”

“把握好机会，有问题赶紧问，期中考试我还会调桌的，到时候你们可不会再继续是同桌了，别错过了再后悔。”杨其进提醒宋祺声。

宋祺声拨弄着吉他，语调带着点漫不经心：“好的老师。”

舒念听到这番话，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失落和难过。

期中考试后他们就不能再是同桌，也就意味着，再过二十多天，她和他在数字上的距离，就又变远了。

对他们这些高中生来说，学校里和自己在数字上的距离最近的人，就是同桌。

两张课桌相挨，同桌之间的数字距离就是零。

植物园有个很大的音乐喷泉，每天下午三点开放。

到时候游客还能往音乐喷泉池中投币许愿。

班主任杨其进特意带了一袋硬币过来，分给每一个同学，让他们可以许下自己最想实现的愿望。

舒念捏着硬币，扭脸看了看不远处男生堆中最耀眼的那个男生，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她将硬币放在掌心，双手合十，十指在胸前交叉相握。

舒念闭上眼睛，在震天响的音乐和周围嘈杂的环境中，默默地许下了她的愿望。

——我希望，奶奶平安健康，长命百岁。

——我希望，三年后我能顺利考进沈大英语专业。

——我希望，他能心想事成。

然后，舒念睁开眼睛，把手中的硬币抛了出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宋祺声也将他的硬币投进了音乐喷泉池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