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魏家家主不敢迟疑,连夜便出了门。

他偷偷摸摸的找上了司徒家家主,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他。

脾气火爆的司徒家家主立刻炸了“岂有此理,这老韩也不想想当年他不过是天霄宗的一名管事,得蒙君上赏识,多番提拔,赐下仙药灵器,才有了他韩家如今的辉煌。他竟敢投靠那乱臣贼子,可对得起君上对他的知遇之恩!”

魏家家主忙劝道“老韩确实不是个东西,但现在不是骂他的时候。老韩手上握有南军军权,还知道我们的全盘计划。恐怕两日后的登基大典他们早有准备,我们得重新商量计策才是。”

司徒家家主皱了皱眉“南军军权在他手上,登基大典时以兵力胁逼之计怕是用不上了,我们事先联系的门生故旧也不知是否已遭他们控制,就怕届时他们炮制借口,我们反倒落入他们的陷阱之中啊。”

魏家家主道“我来找你就是为此。虽说南军军权现已归韩宗之手,但他接掌南军不过月余,之前南军一直由你掌管,你应该手上还有许多军中人脉,我们不如行个扭转乾坤之计。至于计划好的当庭诘问,为防万一,还是通知门生们按捺下来,届时我等再见机行事吧。”

司徒家家主“好!我去联络南军将领,你去通知其他几位家主。此事定要隐秘,切不可打草惊蛇。”

二人匆匆商议一番,便兵分两路,各自忙活去了。

两日之后。

檐飞金龙,殿中宝顶之上,明珠辉煌,白玉为石,凿地为莲,珠帘逶迤。

楚江宁今日一身盛装,墨色长袍,袖口领口绣着金丝流云滚边,腰系着紫玉星辰束带,端坐御座之上,秀若星辰,清如流云。

若在平常,自是无比的赏心悦目。

但今日殿内众人无一不知道此人逼宫夺位的「壮举」,毫无半分欣赏之意。

“父君日前修炼有差,走火入魔,自觉无力打理朝事,特传位本殿。自此承天授命,悯政恭亲,佑我天域,万世昌平……”

他话还没说完,一人出列道“殿下,小臣有一问,还请殿下解惑。”

楚江宁顿了一下,瞥了他一眼。

那人正是礼曹陆大人。

这位陆大人正是司徒家派系,此时出言,必是出自司徒家主授意。

魏家家主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韩宗,他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楚江宁贸然被打断,有些许不悦“何事?”

陆大人一板一眼道“殿下所言,君上走火入魔,重伤难复。我等身为臣下,当前去觐见探望,为何我等屡次求见却都被拒之宫外。至于传位之事,兹事体大,君上为何不颁下明旨?甚至几位朝中宿老,也未曾闻之。桩桩件件,无不令人生疑,仅靠殿下一人之言,实教我等难以信服!”

此言一出,殿内陷入了极度的安静之中。

楚江宁未发一言,定定的看他,陆大人怡然不惧,毫不退让的回望着他。

眼中写满了四个字。

视死如归!

半晌,楚江宁突的一笑,若微风拂面,朗声道“本殿适才已说的很清楚,父君走火入魔,尔等人多口杂,恐耽误父君修养,是故才下令不许探望。至于传位之事,本殿乃父君独子,自幼受父君悉心教养,承治世之道,本殿克承君位,有何可疑之处?”

陆大人道“君上既有心传位殿下,难道连句话都不能同我等交代吗?一道明旨又有何难?”

“殿下。”这时,司徒家家主出列道“臣也有一言。”

一个陆大人还不够,见到司徒老兄竟然准备自己上,魏家家主十分欣慰,同时他有些奇怪的再看了韩宗一眼。

老韩竟然现在都没动静,此事他不该早备下后手吗?

正疑惑间,突然听一人道“君上伤重在身,虽未能接见诸位臣工。但确实召见了我等,托付朝中大事,传位殿下。此事我等均可为证,还请诸位臣工打消疑虑,顺应圣命。如今君上伤重,我等更该齐心协力,辅佐新君,以安天下。”

终于……等、等等一下。

魏家家主玛德震惊!

因为他赫然发现,说这些话的并非他一直担心的韩宗,而是司徒家主。

前两日怒不可竭痛骂韩宗背信弃义的司徒家主!

信誓旦旦与他共谋大计的司徒家主!

玛德离谱!

“此事我亦可为证。”

“此事我亦可为证。”

“确有此事!”

“殿下承袭君位,乃君上圣命,众望所归。”

“请殿下即位。”

……

说话的,是吴家、陈家、秦家、风家、马家等家主们。

魏家家主“……”

在一片拥护声中,楚江宁手一挥,一道传位诏书浮现。

字字如剑气铸就。

自此,殿内再无二音。

众人齐跪,口呼;

“愿为君上效死!”

……

魏家家主还在震惊之中,一不留神被身旁的司徒家家主拉下来一并跪好。

众臣礼毕,楚江宁自御座而起。

率众臣出殿,前往祭天大典,受万民朝拜。

魏家家主如梦初醒,立刻便要跟上去,却被司徒家家主死死拉住。

“老魏,你要做什么?”

魏家家主恶狠狠的瞪着他,口中斥道“你是叛徒我可不是!今日我决不能让他登基!”

司徒家家主将他拉至角落,劝说道“大势已去你懂不懂。就算你现在上前去扰乱祭天大典,但只你一人,就算加上你魏家上下,所有门生弟子,又能做什么呢?反而容易被秋后算账,哪怕为你魏家传承,你就安分一些行吗?”

魏家家主看着他,目现迷茫“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这么做?我们不是说好的……”

说起这个,司徒家家主老脸一红。

“其实……”

其实……

三日之前,八位家主商讨计策散去后的半个时辰之后。

同一地点,除了魏家家主的其余七位家主再度聚首。

“我们这么瞒着老魏……是不是不太好啊?”

“当了□□就别想着立牌坊,既然已决心倒戈,还在这儿假惺惺干什么?”

“我们八人一向同气连枝,一同进退的。唉!若是老魏也能加入我们就好了。”

“老魏的女儿魏妃刚被那位逼死,老魏与那位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此事绝无可能。”

“这有什么?老魏有三十几个女儿呢,他若是聪明便该再送个女儿给那位才是。”

“……”

听着司徒家家主这恬不知耻的言语,魏家家主气得浑身颤抖“你们简直……岂有此理!”

司徒家主道“其实不送女儿……送个小郎君也行啊,你家那位大孙子不是和那位交好吗?”

魏家家主快炸了,他恶狠狠的甩开司徒家主,道“老夫不是你等,干不出这背主求荣、讨好奸逆的事!前日你痛骂老韩,说他忘恩负义,你自己呢?你现在这番作为,有何面目去见君上?”

司徒家主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啊。我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但是那人……”

他的语气变得咬牙切齿了起来“他就是个疯子!”

“也不知道老韩是为何被迷了心窍,对他如此死心塌地。他竟然派了南军,寻得我龙潭矿与紫金矿的矿脉之处,以此相胁逼我顺服。我也是为了我司徒家万年基业,不得已而为之啊。”

魏家家主冷笑一声“仅是为了族中灵脉,你就投靠于他?此人悖典忘祖,岂是能长相与之辈?”

司徒家家主道“我司徒家能富压天下,权倾一时,靠的不就是这些矿脉吗?我不仅仅是君上臣属,更是司徒家家主,我得为家族兴旺、子孙后代考虑啊。老魏,我之前所言,尽是出自真心。此人心机之深,手段之狠,非我等能敌,不如顺应时势,再观后效。”

对于司徒家家主苦口婆心的劝诫,魏家家主只是冷哼一声“我不是你等,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罢拂袖而去,只留下司徒家主在原地摇头叹息。

虽然十分不忿,但是魏家家主并没再去扰乱祭天大典,因为他势单力孤,去了也没用。

他回了书房,却早早有人在此等候了。

魏庆紫袍墨发,言笑晏晏“祖父!”

他态度柔顺,神态恭谨,但魏家家主却一看到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魏少爷来此,有何训教啊?”

魏庆道“孙儿不敢,只是有一事想要告与祖父知晓。孙儿在二叔处找到了大量的飞灵散,原来一百年前制飞灵散荼毒百姓的幕后黑手竟是二叔,事关重大,是以特来禀报祖父。”

魏家家主眉心一跳“你这什么意思?”

魏庆微微一笑“一百年前,飞灵散肆虐,四处谣传此药可改善根骨,使凡人入道、愚子变天才、突破瓶颈。无数百姓深受其害,家破人亡。帝君震怒,彻查此事,方使此害消弭,但罪魁祸首却一直遍寻不获。如今庆儿才知,原来那奸逆竟在家中。二叔欺上瞒下,做下此等滔天大罪,唯恐牵连家族,还请祖父慎处啊。”

魏家家主微微闭了闭眼,他此时总算是明白了几分司徒家主他们的心情。

飞灵散一事,确实是出自他的授意,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穷,魏家偌大家业,无数子弟,还有下属宗门,全都是靠财力和资源堆积出来的。魏家不似司徒家,族中灵脉丰富,富压天下,唯有此道,方可迅速敛财,支撑起偌大魏家。

当然卖假药的事情,若是流传出去,魏家几千年声名必将**然无存,而他魏延也将成为魏家罪人。

这就是实打实的威胁。

魏家家主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几百岁。

他再也硬气不起来了,定定的看着魏庆“你们到底想要如何?”

魏庆道“只希望祖父您能……”他一字一顿的道“顺应天命!”

魏家家主从喉咙里挤出支离破碎的声音“他非天命!”

魏庆施施然转过身,微微一笑,十分笃定道“他即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