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枝寒被压在榻上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

而始作俑者已经轻抚她的脸颊,吻了上来。

灵力凝成的结界,阻挡了一切可能的窥视。

祝枝寒微怔,手指搭在鸾梧的背上,生涩地回应。

交叠的灼热气息,升温,微微汗湿的皮肤,一切都那么让人意乱情迷。

“等……”

在陷入进一步的迷乱之前,祝枝寒艰难回神,推了推鸾梧。趁着喘息的功夫,她道,“控制魔血是指……?”

鸾梧垂着眼,有些粗糙的属于武人的指腹,触上祝枝寒的脸颊,拨开因汗湿而贴在上面的几缕雪发。

这种动作由她做出来,有种别样的□□感。

“一点小技巧,通俗的来讲,是设立一个属于自己的锚……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用再……”

不用再害怕因此伤到你了。

鸾梧眸光微暗,吻住祝枝寒。

这次的接吻要更具有兽性,她舔舐着恋人的唇瓣、内里,就像狩猎者捕捉猎物。

垂落的红绸,燃着的红烛,就像人族的新婚之夜。

大婚。

鸾梧先前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能够拥有这个。现在她不仅拥有了,还拥有一个再美好不过的新娘。

她的却却。

滚烫的温度,带着无法适从的欢喜。

就像踩在云里。

她需要拿点什么,确认这一切的真实。

鸾梧亲吻着,再松开时,她的小爱人已经眼睛迷蒙。

她拿指腹摩挲爱人的耳垂,还要再吻。

但是,她的唇被食指抵住了。

祝枝寒抵住鸾梧的唇,哑声:“……还要再等一下。”

鸾梧亲吻的动作没能实施,歪了歪头,像只大猫似的,赤红的、竖瞳的眸子里带着疑惑。

祝枝寒垂着头,耳朵和脖颈都红了,微微撑起些身:“他们在**放了花生,硌到我了。”

鸾梧眸色更暗。

“是么。”

灵力自指尖流泻而下,坚果们噼噼啪啪落在地上。

鸾梧轻吻祝枝寒的唇瓣,然后微微下移,湿漉漉地吻过下巴,脖颈,以及……

她低声说:“却却,我们今晚再尝试点别的。”

……

修真界某处。

“做什么呢?一回来就喝得醉醺醺……”

屠萌“啪”地一下,一巴掌呼在正靠着廊柱的某人后脑。

谁料这人已经睡沉了,用的力气又有点大……这人整个往前倒下去。

“砰!”

“我的脸!”

这人立即痛醒了,揉着鼻子坐起来,“……我怎么睡到地上去了?”

可不就是那个被合欢宗绑去、又被鸾梧她们救出的倒霉蛋,刀宗弟子中排行第六的施元水么?

屠萌看了看自己的手,默默背到身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轻咳:“你此次去联络其它宗门,结果如何?”

提起正事,施元水立即清醒了。

他神色带着些夙夜烦忧的疲惫,脸颊微微瘦削下去,看上去不再是那个无忧无愁的幼稚少年。

施元水张了张口,又闭上。

屠萌看出来:“结果不太好?”

施元水烦躁地一抓头:“……都是群懦夫。去了五家,最后答应与我们行动的只有一家。其它的要么无心在此,要么还在观望。”

“比我预想的要好。”屠萌却这样说。

施元水拿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自家代宗主:“这还叫好?”

“嗯哼。”

“好吧,我明日再去联络剩下的门派。”施元水又觉得愤懑,忍不住道,“您和宗主奔走了那么多年,寻找有冤屈之人,又是帮他们,又是拿钱喂着他们……可现在呢?”

屠萌掏出杆烟斗,敲了敲:“你当他们是我们?有顾虑很正常。”

“我们反抗,是因为我们别无他选,实际上,若非……我们本来计划还要等上数十年。”

她靠在廊柱上,目光扫过远处的茫茫夜色,“是共同的仇恨促使我们与他们聚合,但不是所有人生活里一无所有、只剩仇恨。有很多人还有其它的牵绊,随着时间的流逝,恨的情绪不再鲜明,他们做出抉择时,就会考虑当前的平衡是否会被打破。”

施元水怒气微滞,半晌颓然吐出一口气。

这个道理,以前的他未必能接受,但现在他怎么会不懂呢?比起无私的英雄、大侠,世界上更多的是普通人,他和他们都是普通人。

所以在失去的时候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事后怀揣着那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散了的意气,四处奔走,以期能……

他道:“理解是能理解……所以我们要带着那小猫两三只去反攻仙盟?”

屠萌失笑,敲了一下施元水的头:“谁说要反攻仙盟了?”

“……啊?”

那他这些天在做什么?

屠萌摇头:“再等等。”

“等。等什么?”

“一个时机。”屠萌语气平缓,“在安逸的水潭里呆久了,大多数人其实没法嗅到风暴来临前的讯息。他们以为还有退路,可实际上豺狼只会把他们吞得骨头都不剩……所以我们要等,等到他们知道退无可退。”

她点燃烟斗吸了一口:“届时他们便会收下我们的橄榄枝了。”

烟雾袅袅,消散在夜里。

施元水看起来是信服了屠萌的话,神情中忧虑少了些许,但随之,另一些情绪涌了上来,并不是轻松。

屠萌一眼看穿,缓声说:“别想太多。”

施元水靠坐着,闭眼,任凭那些情绪把他淹没:“如果不是因为我,宗主和师妹根本不会去那个地方……他们也不会……!”

那天师妹叫他立即离开,他犹豫片刻,心知那样的自己只能拖后腿,便和合欢宗内其它被困的修士一同撤离,并听从师妹的话,给宗门写了书信,叫大家一起撤到商会的据点。

师妹料想的没错,在他离开后不久,合欢宗便闭了宗,并且在他们刀宗的附近,有一支来历不明的队伍徘徊。

他以为近乎无所不能的宗主在,应当最后会有惊无险。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和以前任何一次都不同……宗主和师妹再没有出来。

杳无音讯。

这段时日,屠萌师叔想办法去找了,但最终结果显示——她们不在合欢宗,甚至不在大陆的任何一个地方。

“那也是合欢宗那些做恶事的人的错,和你有什么关系?”屠萌道,“难道你还不相信宗主他们吗?”

施元水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不语。

屠萌心知这个坎只能靠施元水自己想通,摇摇头:“行了,别一天天学着三长老喝酒,要休息回屋去休息,她们会没事的。”

把施元水轰回里屋,屠萌把地上散落的酒瓶挨个收拾了,心中想:也不知师姐和小枝寒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是她猜想的那个地方,里面怪物横行,怕是过得不易吧。

……

空气里弥漫着暧昧又迷乱的味道。

晨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打进来,白的红的衣物散了一地,看着便让人脸红心跳。

祝枝寒眼睫颤了颤,睁开疲惫的眼皮:“唔……”

这是什么了?好累,好酸。

动了动,撞上什么温热的东西。是熟悉的气息。

她顿了顿,昨夜的记忆在眼前闪过,师尊从魔主那里回来,她安慰师尊,一来二去,师尊吻上了她,然后……

她捂住脸,耳朵尖尖通红。

天知道,在不久之前,她还在心里说,师尊哪里都好,就是缺了一点**……这哪里是却少**啊!分明是压抑的太多了,真正做的时候,才知道有多滚烫。

中途她一度想要叫停,可师尊就像是没有听到似的,把她拉回去,十指相扣,牢牢锁在怀里。

但不得不说,虽然有些过,这样的行为其实给了她一定程度的安全感。有些疲累,更多的是安心。

原来并不是她一个想……师尊对她也是有欲的。

情与欲向来难分割,这也意味着,师尊不是因为怜她而同她在一起,而是因为爱,先前是她多想了。

可能是被她的动作吵醒,身后有了动静,修长漂亮的胳膊横在她身前,因为倦意而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来:“醒了?”

鸾梧平时的声音很冷,很沉,多了几分沙哑之后,便无端有了一种慵懒的性感。

反正祝枝寒是红了耳朵,想起昨日这样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的情境,心思杂乱,随口嗯了一声。

“想再睡会儿吗?”

“不太困了。”

对于修真者来说,睡眠本就不是必需品,越高阶的修真者越是如此。

祝枝寒抓住鸾梧的手,有些新奇的贴上去。她的手比鸾梧略微小了一点,这只手曾经给她过无与伦比的安全感,现在她可以随意把它抓在手里了。

多么神奇。

不久前她们还在恪守师徒间的距离,再早之前,祝枝寒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不会再靠近什么人。

但事实上,她们走在了一起。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至比祝枝寒上辈子和任何一个人之间的都要近。

祝枝寒虚虚往后靠过去,鸾梧很自然地略微调整了一下,让她靠的更加舒服。

祝枝寒想:看,就是这样。这种感觉简直让人着迷。

不需要考虑任何社交上的顾虑和距离,她们像理所当然的共生体,共享喜怒哀乐。漂泊的两个孤萍找到了命定的另一半,于是在世间便有了可以依靠的方寸土地。

两人平时都不是怠懒的性子,但在这样清丽的早晨,谁都没有说起来,贴着在床榻上温存,闲叙。

祝枝寒漫不经心地回忆昨日得知的那些信息,忽然想起些什么,转过身,看着鸾梧:“先前在雪山秘境的时候,师尊你曾说过,我们刀宗的敌人是仙盟。莫非渊源就是从那次开始?”

留影石显示,那次的大阵不仅一举重创魔族,还帮助仙盟的一些人排除异己,原本刀宗是修真界第一大宗,在那之后精锐损失惨重,再难维持霸主地位。

鸾梧说:“算是,但不止是。”

“柏尘只灌输给我们仇恨,叫我们仇恨魔族、仇恨仙盟,却从没有细说过那仇恨来源于何处。若只有那些语焉不详的话,我们不会恪守至如今。”

那次心魔幻境,只展示了一小部分,是鸾梧十岁左右时发生的事。在那之后,鸾梧没有同祝枝寒说过。

鸾梧刚被柏尘带到刀宗时,其实是修真界局势动**最为剧烈的几年。

深处在漩涡中心,很难看清风暴的全貌,事实上,那段时日刀宗一直在走下坡路,被其它势力蚕食,只是因为有一些人还在苦苦支撑,所以那样的改变还没有走到明面上。

直至她成年。

那年发生了很多事。

刀宗尚在坚守的那些核心力量,被仙盟策反,出走了一批,只剩下很少的几个与宗门感情深厚、共进退的,新一辈的弟子也被带走了许多。没过多久,刀宗只剩一个空壳。

有人打着夺宝的主意,打上刀宗,柏尘和诸位长老与那些恶徒一战,虽战胜,付出的代价亦是惨烈,长老死了许多个,柏尘早年时留下的暗伤被激发,头发一夜枯白,近乎灯枯油尽,整日缠绵于病榻。

宗中能扛事的就只剩下她和屠萌。

可说是能扛事,那时的她们也不过十几岁而已,在修真界中,还是小到不能再小的小辈。

柏尘趁着还清醒着,把宗主之位给了她,又给了屠萌宗门的镇牌之宝,说是让她们两人把门派保存下去,可她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时的鸾梧,还没做好柏尘会离开的准备。

在她的眼里,柏尘是一个很可恶可恨的长辈,可再可恨的长辈也是长辈,柏尘走了,就再也没有可以为她们遮风挡雨的人了。

鸾梧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但事情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柏尘的身体还是一日日破败下去。

直至那一晚。

柏尘难得有了些精神,召屠萌进去说了会儿话。鸾梧在外面等着,没过多久,屠萌眼睛含泪走出来了,对她说:“师尊叫你进去。”

鸾梧隐约察觉到那是最后一面了,当前心里一片平静,像无波的湖面。

可能是觉得太无稽了,也可能是潜意识的不想相信,总之悲伤的情绪不太浓,像是整个人抽离了出来——毕竟那可是柏尘啊。

在她眼中如山岳般强大,不可违逆。哪怕那时的她一直挺叛逆,柏尘说她是个小怪物,她就在心里暗想那个说法简直是狗屁,这么时时反抗着,柏尘的意志仍牢牢束缚着她,像挥之不去的幽灵。

而且柏尘永远那么游刃有余,在柏尘不发疯的时候,还常带她和屠萌游历秘境,因为一些运势原因她们收获惨淡,但柏尘凭借丰富的经验灵活应变,教她们黑吃黑,变亏为盈……

这样的柏尘……怎么会忽然要走了呢?

她迈着空****的步子,走进屋里。

刚落脚,背后便支起一层结界。

女人斜靠在榻上,斜斜睨着她。

鸾梧便知,是疯的那一个。

她垂下眼,等待女人先发难,心想:若是最后一面了么,她要什么,便给她罢。

却听女人道:“我这些年待你不好罢。”

鸾梧猛地抬眼。

女人平静地注视着她,依旧是那副高傲而冷淡的样子。

“你很像她。”女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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