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她戒不掉了。”
赵随被晃得站不稳，却也没有任何怨言，满眼心疼的看着陆辞，跟他解释，“我找人强行给她戒毒，她一直闹着自杀，我不敢让她死，也不敢告诉你，害她染上这些东西的人我处理了，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什么叫不敢告诉我！什么叫不知道怎么办！”
陆辞抓着他的衣领情绪激动，“你早点告诉我，我能……我……”
吼到最后他自己都没了底气，明知道无济于事，那种无力感快把他给逼疯了，搬起旁边的花瓶砸在地上，以此发泄情绪。
十几分钟的时间，房间里的摆件都被他砸了个遍，齐慧吓得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手里却紧紧的抓着一小包白色粉末，发现他朝这边走过来，打开包装就要把粉末往嘴里倒。
“你还吸！”
陆辞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及时把那包东西抢下来，恨铁不成钢的把她摔到一边。
“你还嫌自己这一辈子作恶不够多吗？你活了这么多年，你到底对得起谁！要不是你，我哥怎么会看着母亲死在眼前？你破坏别人家庭，生了儿子不养，现在又把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
陆辞单膝跪在地上，眼底被愤怒和绝望充斥，“你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我出生你为什么不掐死我！”
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做母亲做成这样，他已经什么都不要了，不要母爱不要关心，只想相安无事的活着，为什么还是这么难……
他哭得太痛苦，齐慧良心发现似的拉住他的手，“妈妈错了，小辞，妈妈知道错了，妈妈现在不害人了，只想好好活着，再也不……”
“不害人？你买那些东西就不是害人吗！你知不知道每年有多少缉毒警牺牲！凭什么让那些英雄拿命为你们这种人买单！你想好好活着，你吸这些还怎么好好活！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
陆辞拉着她走进洗手间，把她按在镜子前，“你好好看看，你再这样下去还能活多久！”
齐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愣住了，不过很快就哀求道：“小辞，你别管我了，别管妈妈了行吗？妈妈老了，只想高兴的活着，不想……”
“行，你去戒了，戒了我就不管你了！”
“戒不了，妈妈戒不了，那种感觉生不如死。”
齐慧边说边拿头往洗手台上撞，“你这是想逼死我啊……”
“好，你撞，有本事你今天就撞死在这！”
陆辞放开她，就站在旁边看着她撞，“只要你今天没死，那就必须跟我去戒毒所！”
他这么决绝的态度，别说是齐慧了，赵随都没想到，怕他事后后悔，忍不住开口劝了一句，“陆辞……”
“你别说话！”
陆辞转头吼了他一句，很快又指着洗手台道：“你撞啊，不是能寻死吗？你拿这件事威胁我这么多年，现在我不怕了，我倒是要看看你敢不敢死！”
齐慧当然不敢，试探着撞了一下，把额头撞破了一点，见陆辞真不管她，实在是没办法，最后就只剩下了哭喊。
陆辞已经不吃她这套了，扯过床单捆住她，一路把她拉上车。
赵随坐在驾驶位又跟他确认了一遍，“真要送去戒毒所？万一她在里面寻死……”
“那也得戒。”
陆辞看着窗外，暴怒过后只剩下满心的无力感，声音轻得有些飘忽，“要么戒，要么死。”
赵随透过后视镜看着他，这一瞬间才发现他是真的成熟了。
从前惦念着母子情谊，顾忌太多，总是被逼着做不想做的事，有时候甚至毫无底线，所以他们知道这件事，谁也不敢告诉他，更没有办法解决，都怕齐慧寻死，到时候他接受不了现实。
这次在大是大非面前，看来是真的想开了。
陆辞把人送去戒毒所后走得很干脆，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走之前只跟齐慧说了一句话，“你想寻死就寻死，我不拦你，如果不想死，等你戒毒成功，我来接你回去，给你养老送终。”
还惦念什么母子情分呢，自己根本就没被当成过儿子，小时候是不想理会的拖油瓶，长大了是随叫随到的提款机，没用了就扔，哪有什么亲情可言。
回去以后陆辞一整个下午都沉默着，并不是对着空气发呆，而且拿着手机，看上去是在玩手机，实际上两只手从始至终都没动过，一直都是那一个界面。
赵随在旁边陪了他一下午，傍晚的时候给他做好了晚饭，却不太敢叫他吃。
站在赵随的角度看，他和顾斯言是能做的全都做了，都是为了陆辞好，毕竟从前的陆辞确实解决不了这件事，知道了说不定要闹出什么事。
可在陆辞的角度，怪他们不早一点说出真相也是正常的。
齐慧在戒毒所闹得厉害，那些消息都发给了赵随，他也不敢透露给陆辞，好不容易下了狠心，万一再心软一次，除非是齐慧死了，否则陆辞很难再回归平静的生活。
赵随第一次对一件事完全束手无策，好像做什么都不对，不管说什么都怕陆辞怪他，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压抑的气氛越来越让人透不过气，赵随甚至都想让陆辞跟他打一架，把所有过错都归到他身上，也好过这样一直沉默。
“陆……”
“叮！”
指纹锁解锁的声音传来，顾斯言很快就带着林误走了进来，手里拎着几个双层的食盒。
“嫂子，顾总。”
赵随起身打招呼，仿佛看到了救星。
顾斯言点点头没说什么，把食盒放到茶几上，走过去站到陆辞身边，俯身拿走他的手机。
陆辞从自己的世界里惊醒，先是一愣，很快又轻声叫他，“哥……”
那声音透着明显的委屈，就像小时候打架输了回家找顾斯言告状一样。
“嗯。”
顾斯言应了一声，转过身打开带来的食盒往餐厅的方向走，“吃晚饭。”
他一句话都没劝陆辞，就像是只来跟陆辞吃顿晚饭一样，拿出带来的饭菜放到餐桌上，带着林误坐好，等陆辞自己走过来。
自从林误出现，顾斯言做的饭菜第一次没有全部依着林误的口味，好几道菜里很明显的能看出来并没有放葱花。
陆辞不吃葱，从小就有的毛病，顾斯言耳提面命的让他改，到现在也没改掉，他因为这事没少挨骂。
这么细节的迁就，这顿饭是为了什么，陆辞看得出来。
他哥来哄他了，按照他的口味做好了饭菜，都没打电话叫他去吃，而是带着嫂子把饭菜打包过来跟他一起吃。
餐桌上谁都没出声，一切都和平时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顾斯言今天并没有只照顾林误，中间神色自然的给陆辞夹了两块排骨，夹完就又给林误剔骨头去了，好像就是顺手夹一下。
陆辞看看碗里的排骨，又红着眼去看对面的顾斯言，眼泪不争气的落尽了碗里。
他哥并不擅长表达感情，内敛得甚至有些冷漠，即便是小时候都很少给他夹菜，长大了更是不可能有这种待遇。
现在哄他哄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尽最大努力了。
生他的人不养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哥把他养到这么大，宠得他无法无天，把他走的每一步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他想怎么闹都行，惹了祸永远都是挨顿揍就没事了，善后的事从来不用他想……
陆辞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
这么多年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亲生母亲又怎么样，对他做的那些事还不如陌生人，又拿什么去跟他哥比，他哥想让他一辈子平安快乐，他却为了个不管他死活的人颓废成这样，对得起他哥吗？
“哥……”
他自己想通了，抹了把眼泪盯着顾斯言，“哥，我……我心里特别难受，我觉得我太不是个东西了，我对不起你，要不……你揍我一顿呗……”
他边说边哭得稀里哗啦的，眼泪擦都擦不完，顾斯言难得的没有嫌弃他，手里的虾剥掉最后一点壳，随手扔进他碗里，“吃饭。”
陆辞受宠若惊，甚至有一种从林误手里抢了只虾的感觉，感动得一塌糊涂，眼泪更止不住了，一边哭一边吃，吃完了还问，“哥，我是不是特别傻啊？”
看他这样就是缓过来了，顾斯言眼都没抬，“智商没问题，小时候就带你测过了，不用担……嘶……”
林误悄悄掐了他大腿一下，用眼神示意他：你到底是来哄人的还是来气人的啊！
“……”
习惯了。
顾斯言把没说完的话咽回去，一本正经道：“不傻。”
“嘿……嘿嘿……我哥不嫌弃我……”
陆辞又哭又笑，那模样看着是真傻，其他人却都看得出来，他这样才是真的释怀了。
他的性格什么情绪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想通了就没事了，顾斯言和林误也没多待，吃完饭就走了，把剩下的时间都留给赵随。
留下的还有没洗的几个食盒，让赵随洗完给送回去。
别说是这几个，再有十个二十个赵随也乐意洗，只要能把大少爷给哄好，让他干什么都行。
顾斯言他们一走，赵随就开始收拾碗筷，正要往厨房走，手腕突然被拉住了。
“媳妇。”
陆辞脸上还带着点泪痕，别别扭扭的拉着他，“我……我给你道歉，那时候我太激动了，不该跟你吼，你做的对，你们都是为我好，是我太没良心，还怪你，你……”
大少爷没给谁这么郑重的认过错，低着头不太好意思看他，“你能……能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