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绍很是震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其实不止闻绍,就连安虞的跟拍摄像师还有直播间的观众们都始料未及。

刚才慕厉行被医护人员叮嘱不要乱动,回房躺在**休息后,大家就看到安虞在他们的小破屋里翻箱倒柜,最后从昨天他们来时清理的那堆杂物里翻出一把劈柴刀,一把斧头,还有一把锤子。

不过因为太久没有人使用,柴刀和斧头都锈迹斑斑,但安虞看起来一点不在意,她从那个灰扑扑的灶台上翻出一只白瓷碗。

那碗缺了一个豁口,安虞把碗反过来,让碗底朝上,然后将柴刀粘了点水,沿着这个白瓷碗的碗底来回打磨,没过多久,居然将锈迹斑斑的柴刀刀刃打磨得有几分锋利。

观众们看得目瞪口呆,虽然他们中间也有一部分人知道这种在没有磨刀石的情况下可以用碗底替代的磨刀方法,但怎么也没想到安虞也会知道。

慕厉行歪在床头,看她把一把劈柴刀磨得锃亮,疑惑地问:“你要做什么?”

安虞用纸巾抹去柴刀上的锈痕,语气神秘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慕厉行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知道是这两天没有睡好的缘故还是今天受到了惊吓,他看着安虞在那里又是摆弄柴刀又是磨斧头,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他之前演的一部犯罪电影里的情节。

妻子因对丈夫积怨已久,某天夜里突然从**坐起来,用藏在枕头底下的刀将熟睡中的丈夫割喉……

慕厉行额头渗出一滴冷汗。

他想起今天把安虞扑在泥地里安虞生气的样子,还有自己以往对她的态度确实过于冷淡。

再联想到她最近一反常态,性情大变,该不会不是欲擒故纵,耍小把戏,而是因爱生恨,伺机报复吧?

安虞磨好柴刀和斧头,扭头就看到慕厉行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目光沉沉,就是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也汗涔涔的。

“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再找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慕厉行闷声道,强行挥去脑海中的画面。

安虞觉得这狗男人莫名其妙。

但一想到他今天被蛇咬了,怪可怜的,就懒得跟他计较。

安虞拿着磨好的柴刀出了门,小厉行也跟了过去。

迎面碰上过来探望慕厉行的闻绍,于是就有了刚才那番对话。

闻绍显然没想到安虞还会造床,很是好奇,本来打算去看看慕厉行的伤势,转头就抱着儿子跟着安虞去了竹林。

在通往安虞他们的四号房不远处的另一座山头上有一处很大的竹林,听安河寨的村民们讲是天然生长的,村民们自行建造的木楼很多就是取材于这里。

一行人跟着安虞去了竹林,看她用柴刀砍了几根手腕粗的竹子,并用柴刀一一削去竹竿上细碎的枝桠,然后拜托闻绍老师还有工作人员帮忙把竹竿扛回去。

路上碰见凑热闹的安河寨村民,安虞便问他们家里有没有锯子、凿子还有卷尺一类的工具。

安河寨大部分村民家的房子都是自己建的,所以安虞说的这些工具对他们来说很常见。

除此之外,安虞还问一个在门口摆了个板凳趴在上面做作业的小朋友借了支铅笔。

大伙儿帮忙把竹子扛回安虞他们的住所,放在小院的地上。

木材有了,工具也有了,现在所有人都很好奇,安虞真的会造床吗?她该不会是故意博眼球吧。

慕厉行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从**下来。

刚才大家走后难得安静,他眯了会儿眼,但很快就睡不着了。

慕厉行走出屋子,看到地上的一堆竹子,一脸迷惑。

“这是要干什么?”

闻绍转过头,看到他一脸不知情的样子同样困惑:“你媳妇儿说要给你打张床你不知道吗?”

“打张床?”

这下慕厉行更疑惑了,他看向安虞,女生正拉开卷尺在量竹子的长度,并用铅笔画上记号,然后用锯子把两根差不多粗的竹子锯成了一样的长度。

认识安虞这么多年,又和她结婚两年。

虽然慕厉行平时总是忙着在外地拍戏不经常回家,可他怎么不记得自己的“前妻”还有这种会做手工木活的技能?

是他漏掉了什么吗?

“对了厉行,你伤怎么样,听说你被蛇咬了,没事吧?”

闻绍终于想起来他来这里是探望慕厉行的,但他嘴上这样问,注意力却全在安虞手中的竹竿上。

慕厉行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看得出来不是很想提这个话题,却不得不回应:“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嗯嗯,那就好。你说你也是,好好的非要折腾到外面的地上睡,这是乡下不比城里,到处都是蛇虫鼠蚁,你在地上躺着,不咬你咬谁?”

慕厉行:“……”

怎么说的跟他很作似的。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到慕厉行像小学鸡被老师批评了一样耷拉着脑袋,感觉很是搞笑。

这还是大家心中那个高冷疏离的男神吗?怎么看起来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大狗狗,让人心生怜爱。

不过观众们的视线马上又被安虞吸引,他们看到她用柴刀把两根锯成一样长度的粗竹竿表面削磨光滑,然后用凿子分别在竹筒上凿了八个圆洞,用作床梁。

之后又取来一根竹子,沿中间劈开,劈了八根一米多长七八厘米宽的竹条,然后将竹条插进两根主竹竿的圆洞里,将两根竹竿连接起来。

这样,竹床的基本床板算是有了。

做完床板,还需要做床脚,将床立起来。

安虞问工作人员借了一支打火机,从屋里抱出一捆柴火,就着碎木屑,居然在院子里升了一团火来。

大热的天,本就炽热难耐,现在又燃着一团火,观众们光看着就觉得有热气扑来,别提旁边围观的人了,不由得往后退两步。

大家都不理解安虞烧火是要做什么,但几个凑热闹的安河寨村民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这是要烧竹子做床脚。

在竹子两侧距离竹端三十厘米左右的位置分别凿出一个豁口,将豁口部分的竹子放在火上烧。

因为是新砍的竹子,水分多,韧性足,烧得差不多后,沿着豁口处弯曲九十度,一个床脚就做出来了。

【啊啊啊,我终于明白凉床那个拐弯的地方是怎么来的了,原来还可以用火烧!】

【涨姿势了涨姿势了,每天get到一个对我来说没用的小技巧~】

【笑哭,不过我们确定看的是带娃综艺而不是田园综艺?】

【啊?我以为这是恋综,你们不觉得安姐给厉哥做床很宠很甜吗?】

【哈哈哈哈哈,我从来没想到这两个人的画风是这样的,我以为像厉哥那样的应该是很霸气的,没想到emmmm】

【安姐:我那娇弱又作还有点儿倒霉的老公。】

安虞把床脚做出来后,将豁口卡在刚才的两根主床梁上固定,于是,整体的竹床雏形就出来了。

她又挑了几根脆嫩的细竹,将它们劈开,劈成一根根窄细的竹条,把细竹条串在一起做了张席面嵌进床架里。

最后另砍了几根竹子交叉插进床脚,绑上从杂物堆里搜出的绳子固定,一张简单的竹床就做出来了。

看到这里,慕厉行总算明白过来闻绍刚才说的安虞要给他打张床是什么意思,他刚开始以为大家在开什么玩笑,但现在,慕厉行沉默了。

望着摆在面前的这张竹床,虽然简陋甚至还有些粗糙,但起码真的是一张床。

他不明白安虞为什么会造床,其实不仅仅是他,周围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慕厉行的粉丝最开始知晓慕厉行结婚生子的消息后一度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想不明白究竟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她们的男神。

但现在她们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好像挺不错的,人长得好看不说,性格也很好,一点也不是传闻中矫揉造作的样子。

相反,她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细腻,跟小朋友们很玩得来,看得出,他们的儿子小小行很喜欢也很依赖她。

小孩子的反应是最真实的,即使在镜头前,很多东西也没办法作假。

而且安虞身上有一种神奇的割裂感,上一秒她还在和厉神演绎偶像狗血戏码,但转瞬就把大家拉回人间烟火。

“好了,你上去感受一下吧!”

竹床制成,安虞用湿毛巾把席面上擦了擦,擦掉上面的灰尘和碎竹屑,风很快将席面吹干,安虞让慕厉行躺上去试试看。

慕厉行有些无语。

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制作,一张小破床而已,用得着这么大张声势吗,还让他躺上去试,万一床塌了把他摔了怎么办。

脚步却不自觉地挪了过去。

慕厉行躺上竹床,比想象中要结实坚固。

而且床的尺寸是她刚才用卷尺量过,长宽都合适,他躺在上面,完全不像躺在屋子里那张木床一样缩手缩脚。

新砍的竹子还有一种清新的芳香,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这竹床睡着还挺凉快。

“妈妈你好厉害!”小厉行看着竹床,眼里露出兴奋的色彩,对安虞也心生一股崇拜之情。

几个安河寨的村民虽然对这种竹制品很熟悉,却也没想到安虞一个从城里来的富贵人家的姑娘会这种手艺活。

安虞自己也挺有成就感的。

原世界里她的父亲是一名传统工匠,别说打床,他能用所有木材做出花样翻出的新奇玩意,更别提竹制品。

她爸爸一直很想她传承自己的技艺,将这门传统手艺发扬光大,让更多的人看到。可安虞上了大学被调剂专业,阴差阳错上了机械专业。

安虞的爸爸刚开始挺生气,后来想着机械也跟动手有关,就让她学了下去。

可没想到她毕业没有回去继承他的衣钵,而是做了一名手工博主,成天制作一些花里胡哨但没什么用的东西,居然小有名气。

慕厉行的床解决,安虞又顺手用那些废弃的边角料做了一支竹蜻蜓给小厉行玩。

竹签用手轻轻一搓,整个竹蜻蜓就像真的蜻蜓一样飞出很高很远。

小厉行对这个竹蜻蜓爱不释手。

闻一霖看到会飞的竹蜻蜓,也想要,安虞于是又动手做了一支,想到还有戚家和陆家几个孩子,干脆给他们一人做了一个,等晚上吃饭的时候拿给他们,还分别在竹蜻蜓的翅膀上刻上他们几个小朋友的名字。

观众们看到飞到空中的竹蜻蜓,还挺感概。

【想起小的时候我爸爸也给我做过这种竹蜻蜓,我能玩好久!】

【其实这玩意儿外面小卖部就有卖的,但都是塑料的,没有这种真正用竹子自制的有意思。】

【哈哈哈,我能说我小时候都是直接用吃完的雪糕棍做竹蜻蜓嘛,虽然没有安姐做的这个飞的高,但也能飞起来~】

【我是哆啦a梦,请安姐尽快给我也做一支竹蜻蜓寄给我,我把我百宝袋里的道具借你用。狗头.jpg】

【不得不说,安姐的手真是巧啊,感觉小小行好幸福emmm】

【谁说不是呢,请问安姐你还缺好大儿吗?好大女也行,我会自己吃饭,自己洗衣服,当然,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田立群很是惊喜,原以为取消下午的节目录制后直播间的人流量会减少很大一部分,毕竟戚漾那对夫妇虽然很甜,人气也很高,但祁总到底是集团总裁,日常工作繁忙,能一下子请好几天假陪妻子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录节目已经属实难得了。

所以一有空闲,祁总就在他们的住处以远程办公的方式处理公司的事情,两个孩子更是因为上午太累,这时都在呼呼大睡。

观众们刚开始还挺喜欢看他们家静谧的日常,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无聊了。

素人那家人倒是很好,女儿陆晚晚也很讨喜。

当初看中了他们在短视频上的超高人气请来他们,原想给节目注入新鲜血液,可估计是有些放不开,这家人的综艺效果并不是很好。

眼看着观众在一点点流失,田立群有些心慌。

没想到安虞凭借砍竹子做床、给小朋友们做竹蜻蜓,愣是一个人把直播间撑了起来。

不仅聚拢了其他直播间流失的人,也吸引了很多路人前来观看。

而对整个摄制组来说,他们不用费尽心思策划就得到了这么好的一个素材,到时候剪到正片里,又是一个看点。

安虞一通忙活后,差不多天也快黑了。

晚上大家聚在村长小院吃饭,安虞让小厉行把竹蜻蜓送给另外几个孩子,果然大家都很喜欢。

祁斯屿听说这是小小行的妈妈特地给他做的,还给他爸爸亲自打了一张床,又新奇又羡慕。

“哇,你妈妈也太厉害了!”

陆晚晚也有些羡慕,她的爸爸妈妈总是忙于工作,别说亲自动手给她做手工品,就连学校老师布置的需要家长跟孩子一起完成的作业,爸爸妈妈也从来不参与。

小厉行面对小伙伴们的夸赞,虽然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骄傲和得意的情绪,但他心里早已像有千万朵烟花绽开一样,欢喜得不得了。

原来被别的小朋友羡慕是这种感觉。

小厉行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饱胀感。

等吃完饭回到住所,小厉行用纸巾将竹蜻蜓包好,放在小书包里最里层的位置。

安虞看他动作小心翼翼的样子感到好笑:“就一支竹蜻蜓而已,用不着这么宝贝,回头我再给你做别的更好玩的东西。”

小厉行嘿嘿笑了笑,没有说话。

大厉行轻嗤一声,哄骗小孩的把戏而已。也就小厉行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一个破竹片子做的小玩意就能把他哄成这样。

慕厉行转身去了屋外,把安虞给他做的那张木床从院子搬到了屋里。

本来他想晚上直接睡在外面的,凉席枕背,抬头还能看到繁星满空。

但一想到下午被蛇咬,慕厉行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有一说一,有了竹床真的很不错,不仅宽敞舒适,还很凉快。

晚上关了灯躺在**,慕厉行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向另一张**的人。

意料之中的,安虞入睡很快,没多久,耳边就响起她酣甜熟睡的声音。

慕厉行望着夜色下她模糊的轮廓,忽然觉得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这个前妻了。

他虽然不喜欢她,但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慕厉行自认为对她还算了解。

长着一张很容易欺骗人的甜美面庞,尤其是一双笑眼,弯起来的时候亮晶晶的,牵动唇角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看起来特别无害。

但其实所有的纯良都是表象,她总是仗着爷爷对她的宠爱恃宠而骄,明明自己多次拒绝过她,却还是步步紧逼,人也张扬跋扈,不止一次封杀过跟他有过亲密对手戏的女演员。

虽然事后她总是表现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借口说只是因为在乎他,可慕厉行仍旧没办法接受这么让人窒息的爱。

屋内突然闪过一道光亮,紧接着,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在夜里响起。

慕厉行思绪骤然收回。

**小厉行似乎被雷声惊吓到,身子颤动了一下,眼皮也轻微掀了掀,不过又很快沉睡过去。至于安虞,想也不用想,这雷声根本影响不到她。

很快就下起了雨。

雨势刚开始不是很大,稀拉稀拉断断续续的,却忽而像是有人从头顶上倾倒下一盆水一样,急骤起来。

风把外面的大树吹得吱呀作响,不时有闪电划过眼前。

慕厉行感到有一滴水落在了脸上,很快,滴水的速度快了起来。

4号房虽然少了一面墙,将就一下勉强也能住,但到底是间茅草屋,屋顶是用茅草和简单的房梁搭建的,小风小雨还能挡得住,这么大的雨就遭不住了。

在附近搭了帐篷的工作人员察觉到雨势不对,连忙坐起身,与此同时,他们接收到田导那里传来的消息,据紧急气象预警,今晚c市突发强降雨,已经有好几个城区因为降雨量太大排水不及时被淹。

虽然安河寨距离城区很远,但到底隶属于c市,看现在这雨势估计也小不了哪里去。

田立群让工作人员带着闻绍父子还有慕厉行一家紧急撤离到素人那家的别墅房去,4号房在一个小山坡上,小山坡往上是一座比较大的山。平时没什么,但下这么大的雨,万一发生山体滑坡就糟糕了。

“厉行老师,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工作人员顾不得外面的瓢泼大雨,从帐篷里走出来,撑开白天一名女工作人员落下的遮阳伞,艰难来到屋子前。

慕厉行这时候已经下床了,正在叫木**的安虞和小厉行。

“爸爸,怎么了?”

小厉行现在已经叫慕厉行和安虞爸爸妈妈叫得很顺口了,即使周围没人,他也下意识这样称呼他们。

慕厉行把小厉行从**抱下来,告诉他:“下雨了,这里危险,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

小厉行睡得迷迷蒙蒙,听说有危险,惺忪的睡眼一下子警觉起来。

“快叫妈妈!”

慕厉行当然知道,可安虞这女人真是厉害,雷声这么响,雨啪嗒啪嗒打在屋檐上,房顶上还漏着水,她居然还能睡得这样香。

工作人员在门口紧急催促:“厉行老师,快点,雨越来越大了。”

慕厉行听着催促声,心一横,直接把安虞从**抱了起来。

“你能自己走吗?”慕厉行问小厉行。

小厉行这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郑重点头:“我可以的,爸爸!”

“那好,你跟着那位工作人员叔叔,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我带着妈妈,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慕厉行抱着安虞,小厉行跟着工作人员叔叔冲进了雨中。

工作人员一手牵着小厉行,一手撑着那把小小的太阳伞,试图遮住他们四个人,但显然无济于事。

而这时,安虞也在雨水噼里啪啦打在脸上和剧烈的颠簸中醒了过来。

她正美美做着天上下金叶片,周围一堆俊美小鲜肉环绕的美梦,谁能告诉她,眼前这瓢泼大雨,还有不时撞击她脸庞的坚/硬东西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安姐:我那娇弱敏感口是心非的倒霉前夫;

慕狗:为什么能有人睡得像猪一样死???

小厉行:又是自立自强的一天。嗯,我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