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周思忖几秒, 直接摊牌:“初次见面,你好。”

看着对面要吃人的表情,他瞳孔深沉, 不复之前随意的姿态,说出的话却在火上浇油:“你说了要请我吃顿饭。”

“吃饭?你还好意思给我提吃饭?”

黎安安震惊的双目瞪圆, 拳头硬了又硬:“我请你吃一巴掌还差不多。”

她只知道裴宴周这人临阵脱逃, 哪怕骆樱极力为他粉饰太平, 但只言片语中,她还是猜到了这人不解释就替人做了决定,而后一消失就是以年为单位。

现在来看,裴宴周那张蛊惑人心的脸, 倒不知道有多厚。

不出所料, 裴宴周下颌一收, 倒开始为自己鸣不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成年人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出尔反尔也是没什么担当的行为。”

他施施然抬脚, 视线在餐厅里搜罗:“像你这般正义感十足的人, 应该不会和我一样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嚯,好大一顶高帽!

黎安安不吃这套:“下次有机会再说,这次不行!”

“择日不如撞日。”裴宴周在人群中看到了目标,下巴暗示性地朝着黎安安一抬:“下次换我请你。”

骆樱注意着餐厅门口的动静,自然看到了这对气场不和的组合。

她紧张地吞咽着口水, 自从两人在阁楼吃过那顿饭后, 之后一整周都没再遇见过。

她的视线猝不及防撞上对方,没来得及移开时, 就看到那道视线变得炙热。

强迫着挪开, 她举着手示意黎安安过来。

裴宴周听起来相当愉悦:“走吧, 她叫我们过去。”

“少自作多情,要点脸啊。”黎安安小跑着追上,咬牙切齿道:“她只叫了我。”

骆樱瞧着一前一后走到桌侧旁边的两人,又垂眼看着面前的两份麻辣香锅,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这顿饭肯定吃不安生,不然她走?

“这家伙趁火打劫,非要讹我一顿饭。”

黎安安愤愤地瞪了裴宴周一眼,转头就向骆樱哭诉:“萝卜,你的饭卡得借我用下。”

骆樱拿起旁边椅子上的小背包,从夹层里掏出一张蓝色的校园卡:“给。”

黎安安用手指夹着卡,在半空中晃**了两下:“快去买,我们两清。”

裴宴周心思微动,视线停在麻辣香锅上一秒。

“别得寸进尺哈。”黎安安算是见识了这人的功底,当即落座,半举着卡:“还吃不吃啊,大少爷?”

裴宴周方才的痞气收敛了大半,捏过卡朝着窗口走去。

“就他叫裴宴周啊。”黎安安拿下背包,把奶茶插好递给骆樱:“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骆樱老实说还没做好准备,右手撑在餐桌上,捂着脑袋:“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黎安安双手抱拳,上下摇摆:“我这不是没见过真人,还以为是一普普通通帅哥,天地可鉴,我当真是毫不知情!

她表完忠心,就开始告黑状:“不过他偷听我们通话了,献殷勤说要送我来这里,实际上就是蹭这一顿饭,萝卜,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啊!”

骆樱敲了敲自己的脑壳,一脸愁容:“我该怎么面对他啊!”

“萝卜,摆清位置,你可是受害者,要说该为难的人应该是他个大渣男!”

黎安安迅速理清逻辑:“你就只管吃饭就行,质问他的事包在我身上。”

骆樱连连摆手,谢绝好意:“安静吃完这顿饭就行,其他事情从长计议。”

倒不是她不信任黎安安,纯粹是黎安安激动起来话不过脑,这情绪上来,不知会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语录来。

“快刀斩乱麻。”黎安安是行动派:“我今不把他说的痛哭流涕,我就不幸姓黎。”

骆樱还想阻止,余光就看到打饭的人回来了,蓦的将嘴边的话收回。

裴宴周将饭卡递给骆樱:“谢谢。”

骆樱头皮发紧,全程低着头,凭直觉拿回卡放回包里,恨不得将存在感降为零。

前几天落荒而逃的狼狈刻在脑子里,这些天上课睡觉重温了数百遍,每每都恨不得改写当时情景。

与裴宴周重逢的方式,她猜想了无数种。

有裴宴周死缠打乱她勉强妥协,也有裴宴周声泪俱下她再给一次机会,亦或是裴宴周表明态度她选择谅解。

可理想太饱满,现实比白骨精还骨感,千等万等迎来了裴宴周,没想到这人把她当空气。

枉费她开学还报名迎新志愿者,等在高铁站看到裴宴周时,刻意挤出最灿烂的笑,接过旁边学弟的行李箱。

在她印象里,裴宴周可是一等一的绝世大醋包,这不得给他刺激的当场破防,认识到放她自由的危险性,以后穷追猛打再也说不出拒绝她的话。

人倒是追上她了,但发展好像偏离的轨道。

矜贵的大少爷从她手里顺走行李箱,连句话都没说,不知情的学弟还以为遇到了窃贼,脚下生风追了十几步,大少爷冷着张脸将行李箱推给了学弟,冷哼声“你还知道是自己的行李箱,让女生帮你拿你还真好意思”。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裴宴周丝毫没有来找她的打算,反倒是她看着论坛上一贴贴要追新晋校草的攻略,气得脑袋发昏。

阁楼里突如其来的那次重逢,她完全是在与天性做斗争,鬼知道裴宴周吃了什么灵丹妙药,那张脸长得是愈发让她脸红心跳。

而她没当场选择原谅裴宴周,倒不是出于无用的自尊心,纯粹是想让裴宴周尝尝自己这些时日的忐忑,好让今日裴宴周不会再随便丢下她。

裴宴周不知她在想什么,试图和黎安安交涉,“麻烦你能坐里面吗?”

“嘶,我这暴脾气。”

黎安安情绪上头,眼睛冒火:“我凭什么坐里面?”

裴宴周面不改色:“麻烦了,谢谢。”

黎安安怒极反笑:“不麻烦,不用谢。”

她说着便站起身,朝着裴宴周做了个请的姿势:“您里面请。”

骆樱一个头两个大,随手扒拉了几下菜,人开始慌了。

完了,黎安安开始上头了。

这要是一对一,裴宴周多少得给她掰扯两句,但在骆樱面前,他战斗力骤减,僵持了两秒选择妥协。

他坐到里面,才发现这个角度看骆樱也很方面,仅有的不爽也消失了个干净。

黎安安饭也不慌着吃了:“你早说你就是那负心汉,我就算再围着那栋楼转十圈,都不会搭上你这艘船。”

裴宴周被踩到痛点,偏偏不能发作,更不敢辩解。

缄默了几秒,反倒将这句斥责当成台阶,顺着梯子就下了:“你说的没错,当初是我做错了,对不起。”

骆樱捏着筷子,闷着头将虾塞进嘴里,咀嚼的动作加大,生怕弯起来的唇被人觉察。

要是愤怒有形态,那黎安安的头发肯定和被雷劈一般竖起来,她嗤笑一声:“道歉有用吗?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告干什么?”

裴宴周诚恳到不行:“只要能原谅我,报个警把我抓走也行。”

他深情地对视骆樱说完,才望向黎安安:“事不宜迟,现在都行。”

这不按套路出牌的方式,堵得黎安安说不出话,咬着牙关:“你嘴皮子挺溜啊?这么能说,怎么这两年装起哑巴了?”

“咳。”

骆樱直接呛到,辣意从喉咙到达鼻腔,她咳嗽了好些时间,只看到对面两人慌张的神色,完全听不到任何。

快要把肺咳出来后,她才缓冲过来,抿了一口奶茶,音色分明的两道声音混成一个钻入她的耳膜。

黎安安:“没事吧?”

裴宴周:“没事吧?”

骆樱摆摆手,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几圈:“安静吃饭,行吗?”

这两人面带不服气,闷闷地应了声:“嗯。”

这顿饭吃的异常煎熬,斜对面的目光带着焰火,几乎把她的理智燃烧殆尽。

骆樱只一味重复着夹菜咀嚼的动作,佯装视而不见,腾出的少许脑容量全都挂满了问号。

谁能告诉她这人怎么能反差能这么大?

就裴宴周这护食的模样,前段时间是怎么能忍着不来找她?

三个人怪异的氛围任谁不得多看一眼,可在看到骆樱和裴宴周坐在一桌后,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于是,再一眼,又一眼,视线的数量以病毒模式的速度进行传播,纷纷三步一回头式地看了过来,更有大胆者,拿出手机开始偷拍了。

偷拍的人中,有没关静音的,咔嚓响亮的一声,有不会伪装的,为追求清晰度都要把镜头怼人脸上,更有甚者,直接开了闪光灯,对着三人连按几个快门,发现不对劲慌不择路。

空气一度都凝固。

黎安安只觉得来这一趟真是收获颇丰,一小时目睹了无数名场面,可算是长了不少见识。

她挽着骆樱的胳膊,脑袋扭向后方:“两清了,别跟着我们了。”

裴宴周悠悠道:“加个微信,说了会回请。”

“想得美。”黎安安加快步伐:“再跟着,可就报警了。”

骆樱猛地响起周老太太曾和她讲过的故事,裴商把人小姑娘送到警局,关联上当下情景,唇角微扬。

不知裴宴周是否也想起来,总归是没再跟上来。

黎安安是大开眼界:“打死我也想不到裴宴周是这副样子,听你描述,我还以为这人是闷葫芦,这哪是什么闷葫芦,明明就是话匣子啊!”

骆樱轻笑声,拿出手机正想看眼时间,就看到一条好友申请插了进来。

她有种预感,所以迫切地点开了消息。

果不其然,申请来自昵称为【裴】的好友。

黎安安随便瞅了一眼,紧接着满脸诧异,上手划了几下屏幕,人都傻了:“他到底加了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