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周已经记不起矛盾开始的时间, 也记不起有关争吵的内容。

那时他根本无从探究,为何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恩爱的父母变成了仇人, 而他也变成了世界上最多余的存在。

他们相爱时,他是宝贝, 是爱情的结晶, 他们不相爱, 他就是一个没办法无视的绊脚石,没人会去考虑一个绊脚石的感受。

在无休止的争执声中,所有的情感被消磨,可这并没有让两人的感情走向崩溃。

裴商用一根根线细密的将周谧缠起来, 彬彬君子撕下厚重的伪装, 坦露出劲烈的占有欲。

一个渴望逃离, 一个死不放手,两个人如同刺猬一般,用最尖锐的刺让彼此遍体鳞伤, 就这样纠缠了数十年。

时间线过于漫长, 以至于裴宴周说的时候像是个局外人,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不知道发生什么,我妈突然很讨厌我爸,张口就是离婚,但是我爸这个人手段很厉害, 哪怕我妈用尽一切办法都被困在那一纸证明上。”

骆樱张合了下嘴, 话还在卡在嘴边。

她想报个安慰人的培训班。

裴宴周伸出手指,点了下对面微皱的眉头:“别皱眉。”

将骆樱因为紧张还往嘴边搁的空水杯拿下, 他站直后, 无所谓地耸耸肩:“早习惯了, 对我没什么影响。”

骆樱的心疼自胸腔开始蔓延,在裴宴周转身放水杯时,她想起没回答周老太太的问题:“裴宴周。”

等裴宴周转过身,她眼眸认真,却用了调侃的语气:“为了感谢你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决定了,现在就给你颁发一块免死金牌,无论你犯什么大错,都会得到赦免。”

裴宴周隔了会,眉梢沾染上少年气:“免死金牌?不如再来个尚方宝剑。”

骆樱声音轻快了许多:“你还挺贪心。”

裴宴周挑着眉望她。

骆樱猛然就想起某天深夜的故事,当时她错发了表情包,裴宴周让她磕一个。

她报复心虽然来得迟,但从不缺席。上下打量着裴宴周,她眯起眼睛:“那你不得给我磕一个?”

“呵。”

裴宴周笑里满是揶揄的味道:“报复心是挺强,但反射弧会不会太长了?”

骆樱晃了下脑袋:“就说磕不磕?”

裴宴周不着痕迹的笑了笑:“我当时发完可是撤消息了,你现在是不是考虑表演个说出的话怎么收回来的魔法?”

骆樱一脸为难:“这有点难,只能麻烦你装聋了。”

裴宴周站着垂眼看她:“你这是给我们两弄个组合?”

骆樱:“什么?”

裴宴周语调懒散道:“我负责装聋,你擅长作哑。”

骆樱愣了好几秒:“裴同学,你这是再揭我伤疤吗?”

毕竟这个小哑巴的称呼,可是在学校引起过一些不太愉快的谣言。

裴宴周难得好奇:“你刚转学那会儿,怎么想起来要当哑巴的?猎奇?还是想锻炼下演技?”

“我当时有病!”

骆樱特意用了强调的口气,说完自己的傻眼了,在轻笑声中找补道:“生病!感冒,当时扁桃体发炎了,刚好的差不多,结果又因为你得了口腔溃疡,结果谣言越传越真!”

裴宴周乐了:“因为我?口腔溃疡?表面上与我撇清关系,背地为我上火?没想到你还有两幅面孔啊?”

“你管我啊。”骆樱发现越抹越黑后,索性放弃了挣扎,往后一睡,直接躺平:“我饿了,我要喝粥。”

一日三餐,裴宴周伺候了三天,后来弄了一午睡垫,铺在床的旁边,撑了个小桌子研究代码。

骆樱也懒得阻止了,反正说了也是白说。

见她无聊,裴宴周便拿出投影仪,选了几个质量高的电影,供她消磨时间。

她抱着枕头坐在**,电影里来自中世纪末的画面很有质感,男女主穿过连天的战火,在毁灭之际拥抱着彼此。

自然灾害海啸山崩,人类无能为力的时刻很多,可由人类创造的爱总是无所不能。

在电影的片尾,她把脑袋侧放在抱枕上,偏着头望向旁边。

少年的头发乌黑,窗外的阳光撒进来,沾上一层光泽。仿若不受影响,黑眸专注又迥然,仿若摒弃了外界的所有的扰杂,倾注在属于自己的小世界。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裴宴周被盯得脸都开始发烫,余光是那双灼热的眸子,他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移动,敲出来的却只是一长串的乱码。

他忍不住要回头,就听到手机的铃声响了。

是骆樱的。

“安安,怎么突然打……”

还没等说完,就被对面黎安安的焦急声打断:“萝卜,你方便回来一趟吗?喻亦,喻亦池他出事了。”

骆樱握着手机的指节收紧,黎安安颤抖的声音传入她的耳膜,她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安安,别着急,你慢慢说。”

“喻亦池,他吃了好多安眠药,桌子上的好几瓶都是空的,全都空了。”

黎安安的情绪濒临崩溃:“他早上来找过我,情绪就不太对,但是我没当回事,怎么办萝卜,我好害怕,万一……”

“安安,别瞎想,我马上就回去,你把医院地址发给我。”

骆樱从**站起来,安抚了黎安安两句,便将充电器之类的物品装到背包里,她努力控制着慌张,可点开订票软件的手一直在抖:“到高铁站怎么打车?”

话筒收音效果一般,裴宴周听了个大概,自然明白事情的紧急性。他一手扶住骆樱颤抖的身子,一手拿出手机:“我帮你联系司机。”

骆樱头脑发胀,等坐上出租车的时候,人也很恍惚,丝毫没注意驾驶座那张熟悉的脸。

“小裴,你们两认识了啊?”

司机大叔的普通话还是很塑料,视线受到影响,他对骆樱的焦急一无所知,还笑着调侃了两句:“移情别恋了吧小姑娘。”

他对骆樱印象深刻,不止是因为那张漂亮的脸,还有顽固声称自己喜欢的人是宇宙第一好的名言。

回家后,还把这件事当成趣事讲给自己女儿听,没想到女儿断言等这姑娘见到活招牌就该感叹自己的目光短浅了。

裴宴周的手攥着骆樱冰凉的小手,抬头看向前视镜:“顾叔,有点急事去高铁站,麻烦您快点。”

顾叔瞧着裴宴周难丽嘉得透露出的紧张,瞬间就认真了:“小裴,扶好小姑娘。”

与之前的随和不同,顾叔的眼神瞬间变了味,在窄狭的路上猛踩油门,车瞬间飞了出去。

顾叔结婚前可是有名的狂人,年轻时吃赛车手这碗饭,追求刺激与天赋激烈碰撞,水准是一顶一的强,后来发生了意外住了三个月医院,与照顾他的护士日久生情,出租的生意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超车,掐点过红灯,分秒必争,将所有的时间缩短了大半。

骆樱连谢谢都忘记了说,汽车刚停稳,就打开车门冲下去。

“骆樱。”裴宴周抓住她的手腕:“还剩二十分钟才检票,不用跑。”

骆樱呼吸急促,忍了一路的泪此刻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她死咬着下唇,似乎只要一松开,下一秒哭腔就能溢出来。

“樱樱,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去?”

裴宴周语气放缓,抬手拭去了滚烫的泪,他弯腰,视线直直地射向那双红眼睛,像哄小孩那般:“我们樱樱还是笑起来漂亮,别哭了。”

他没哄过人,搜肠刮肚,才将周老太太平时哄他的话拿来用,大抵是用的真情实感,说出来的话倒也自然。

骆樱吸了吸鼻子:“那我先走了。

裴宴周应了声,将她的帽檐压低:“到了记得给我发信息。”

无法躲避的酷热还在延续,夏日可畏,仿佛要榨干世界上最后一滴水。

裴宴周在人潮中站了三分钟,直至再也看不到那抹娇小的身影,才转身离开。

刚坐进车里,一双视线就追着他跑。

顾叔斟酌了两句,才道:“没事吧。”

裴宴周情绪不高:“不知道。”

“不是吵架了吧?”顾叔难得八卦:“看刚刚气氛也不像。”

裴宴周忍着右心室空****的苦涩,吐了一个字:“没。”

顾叔的出租扎进车水马龙里,晃悠悠地跟着前方的车,与方才相比就像个老爷车。

他多嘴了两句:“这小姑娘之前坐过我的车,我当时还觉得肯定会被你拿下,看这情况,好像是你被轻松拿下?”

“没有。”

裴宴周偏头靠着车窗,闭着眼睛,脸上写着认栽两个字:“人还没说愿不愿意拿。”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和编辑商量明天入v,从21章进行倒v,看过的宝贝们不要买错哦~

最后的最后,特别感谢这段时间留言支持的宝贝mua!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