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叮”

裴宴周眼底翻涌着杀意, 薄唇抿成一条线,拧开门,要吃人的目光冷飕飕地射向门外的不速之客。

“啧啧, 这是什么眼神啊?大清早的这么大火气。”

来人笑嘻嘻地闪身进屋,熟练的从鞋柜里翻出一次性拖鞋, 没几秒就将限量版球鞋甩在一旁, 朝着客厅里四处张望了好几眼, 没看到什么情况,回过头就看到要冒火的某人,他用指尖蹭了下鼻子:“怎么,昨晚欲求不满了?”

“徐、舟、声。”裴宴周从牙缝挤出三个字, 脚尖一抬把滚到他脚边的鞋踢到对面:“把你的臭鞋摆好。”

“真让人心寒啊。”徐舟声捂住受伤的小心脏:“有了新欢, 忘了旧爱, 裴宴周你这个负心汉!”

骆樱听到客厅的声音,屋内的隔音效果很好,她只能勉强听到声音, 听不到具体内容。

迅速穿戴好衣服, 抓了两把头发绑了起来,她推开门,刚好听见有人在控诉裴宴周是个负心汉。

她当场楞在原地,和穿着花衬衫黑短裤墨镜撑在额头的陌生男子遥遥相望。

这是裴宴周的旧爱?!

徐舟声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眼睛放出了十万伏特的光, 他三两步就走到客厅中央, 抬头反复确定了这件是主卧,直接破了音:“你, 你们真睡了?”

真睡了?

这是能对未成年说的话吗?

骆樱失去反驳的能力, 脸腾一个红了。

“人不可貌相啊!裴宴周啊裴宴周, 老爹还让我跟你学学,说你成熟稳重。”

徐舟声对着裴宴周连连摇头:“没想到啊,你竟然能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

裴宴周懒得掰扯,徐舟声这人嘴碎无脑,九年义务教育没学会一个夸人的成语,对着来能把人气死。

他拧开门,将玄关处凌乱歪斜的运动鞋猛地踢了出去:“我家不收垃圾。”

徐舟声难得破防,顾不得八卦了,人刚走两步便又倒回来,将手里精致的袋子放到餐桌上,骂骂咧咧地朝着门口小跑:“那是限量版的球鞋,有价无市!你知道小爷我费了多大力气才淘出来一双吗?”

裴宴周看着徐舟声吃瘪,总算找回点场子,他全当徐舟声是空气,望着呆萌的某人,声音放缓:“别理他,去洗漱,过来吃饭。”

徐舟声还在喋喋不休,方才甩鞋子没觉得心疼,这会倒是像个大宝贝似的捧着,眼神幽怨地望着裴宴周。

“鼠目寸光,不识泰山,坐井观天,你就是井底的那个癞.□□!”

裴宴周脸上划出三道黑线,想缝了那张嘴,又想将人连鞋带人踹出去。

可那样太幼稚。他只能绷紧下颌线,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骆樱在笑出声前,躲回了屋里,脑海中回放着裴宴周的恼羞成怒又无可奈何的小模样,乐不可支地捂着嘴巴。

太可爱了吧,裴宴周小朋友。

“什么嘛?没睡在一张床。”

方才还义正严词打算替天行道,徐舟声这会倒是满脸失望,嫌弃地打量了对面一眼:“裴宴周,您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裴宴周听见隐疾这两个字,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彻底绷断,他将包装袋的最后一碗粥放置在桌子上,撇了对面一眼:“你要是想挂男科,我现在就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别了。”徐舟声讪讪闭上嘴之前,才不忘嘟囔一句:“睚眦必报,小人行为。”

裴宴周懒得理。

他也不是没试图反抗过,只是有些反抗一次就够了。他现在还能记得没认识多久,踩到徐舟声尾巴后,这人口吐芬芳,自顾自地骂了十分钟,还全他妈是成语。

十分钟后。

骆樱坐在两人的对面,小口小口的喝着软糯的莲子粥,在心里给厨艺点了八百个赞后,才抬眼望了对面两人。

裴宴周面色沉沉,满脸写着“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但是脸皮太厚赶不走”,他抱着长臂又朝着旁边翻了两个白眼。

徐舟声倒是像到了自己家,悠闲地瞧着二郎腿,撑在餐桌上的右手拖着下巴,看骆樱看过来便眨眼做了个wink,骚得不行。

“咳。”

骆樱灵魂受到极大的冲击,呛到了下咳得厉害。

“你有病就去看眼睛。”裴宴周扔下一句话,起身轻拍着骆樱的背,是和方才判若两人的温柔:“没事吧。”

骆樱忍着咳意,摇了摇头,缓了好几秒,才摇头道:“没。”

“刚刚就下意识的动作,没想到吓到你。”

徐舟声也不好意思,不但没和裴宴周呛声,就连二郎腿都放下了,挠着头,难得解释着:“我这,就是条件反射,不好意思哈,平时做的多了,都成习惯了。”

“还成习惯了。”裴宴周轻嗤一声:“怎么没把你的眼给眨瞎。”

徐舟声张了下嘴,又意识到自己理亏,不情愿地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裴宴周坐会原位,动了动汤勺,才开口:“我今天下午可能要走。”

实在是家里那位大人忍不住了,昨天一再追问,在他含糊其辞下,亲自演了一场苦情戏,他眼看着对方扬言要追杀过来,便松了口,订了今晚的车票。

骆樱没准备:“啊?这么快吗?”

她知道这里只是裴宴周落脚的地方,毕竟除了日常的衣物,看不到与裴宴周任何有关的物品。没听到裴宴周说要走,还以为他会多呆两天。

“嗯。”裴宴周应了一声:“家里老人在催。”

徐舟声看着这温馨的画面,只觉得诡异。

他和裴宴周也算是认识了大半年,这人冷漠的过分,就连他这种气氛王都带不动,经常他口若悬河吐出个八百字小作文,就换来对面一个冷漠的“滚”。

在他的认知里,裴宴周是那种闷声做大事的人,就连他老爹都说裴宴周就像那言情小说里批量生产的霸道总裁一样,白长了一张嘴,平时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现在怎么换了个人,都开始汇报起行程了。

骆樱没注意到徐舟声的惊讶,眼睛只望向对面:“暑假都不回来了吗?”

“嗯,大概。”裴宴周想了下又补充道:“是我姥姥,我从小跟她长大。”

骆樱又往嘴里送了一勺子粥,眼睛里的光暗了下来。

“也不是不能出来。”

裴宴周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些什么:“偶尔跑出来几天问题不大。”

骆樱的眼睛又忽闪起光:“等有机会也可以见一面。”

裴宴周勾起唇角:“嗯。”

真是见了鬼了。徐舟声是当代自来熟大师,插科打诨的本事无人能敌,眼睛一眨眉梢一弯,张张嘴就没他融入不了的氛围。

但现在那一身本领好无用武之地,他眼巴巴地望着两人,从始至终都没插上一句话。

早餐吃的差不多。

裴宴周收拾了残局,将垃圾装进垃圾袋里,撇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

识趣点,赶紧滚。

徐舟声一脸不服:“我简直就是冤大头,免费送吃送喝,结果被扫地出门,我可以去吉尼斯申请个最惨旧爱的记录了。”

“旧爱,”骆樱老早就好奇了:“旧爱是什么意思?”

裴宴周抢在徐舟声之前开口:“没什么,一起乌龙。”

徐舟声本来也觉得丢人,这下来了劲:“什么乌龙能上新闻头条啊,咱们可是当选过周佳CP,要不是怕你砍人,我都去领奖了。”

裴宴周感觉青筋的血突突往上涌。

他被徐舟声抱大腿的时候,恰好有个民生栏目的记者围观,这记者还是纯爱忠实爱好者,掏出手机对着两人嘎嘎一顿乱拍,选了张他扶徐舟声上出租车的画面,配上段引人遐想的文案——

深夜醉酒帅哥被人捡回家,今夜为这绝美的缘分干杯!

本来就是个未经证实,带着强烈意**的八卦,结果那图拍的过于氛围感,宽肩窄腰配弱不禁风,评论直接变动物园专场,鬼哭狼嚎满屏的“嗷嗷嗷”。

这事他本来不知道,徐舟声还特地通知了他,将连夜恶补的知识点给他汇报了一通,最后气急败坏的说凭什么自己是在下面的人。

哪怕自己是在上面的那个人,这件事于他而言也太跌面了。

他不允许徐舟声再说出什么污言碎语脏了骆樱的耳朵。

裴宴周随便找了个借口,支走了骆樱:“洗衣机洗了床单,帮我晾一下。”

骆樱倒是很乐意:“好。”

客厅就剩下周最佳CP对峙着。

“徐舟声,我警告你老实点。”裴宴周压低声音。

徐舟声“哼”了一声,微挑着眼神,一副你看小爷是会被你拿捏的人,阴阳怪气道:“警告是要手里有把柄,而且越在乎的东西越要装作风轻云淡,不然可是要吃亏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摸了摸下巴:“这么看,离我翻身做主人的日子可不远了。”

裴宴周轻哼一声,打断徐舟声的美梦:“徐老爹不知道你那满屋子的臭鞋花了多少钱买的吧。”

瞧着徐舟声的瞳孔放大,他继续道:“如果徐老爹知道那些卖了能买一栋房子,你说他会是先和你断绝关系,还是会先甩卖你那堆臭鞋?”

徐老爹是吃苦走过来的,现在生活富裕了,但那勤俭节约的品性早刻进骨髓融入血液里了,原本他就对那满屋子的鞋颇有微词,徐舟声说是团购有优惠才勉强糊弄过去,要知道每双都五位数以上,非得拿着擀面杖给徐舟声一榔头敲晕。

“你,你,你……”

徐舟声险些喘不上气,假哭两声就找骆樱:“小丫头,你可要给我做主啊,你家暴君居心叵测,要插他兄弟两刀。”

骆樱抱着床单,刚出卫生间,就被人堵住诉苦。

她越过徐舟声望向那人,只见那人温文尔雅地站着,她看傻了眼,下意识反驳了句:“他不是暴君。”

“啊?!”

徐舟声人傻了,他控诉了那么多条罪责,合着这姑娘就听见一暴君。他一脸可惜:“小丫头可不兴这么抓重点的。”

“行了。”裴宴周将垃圾袋塞进徐舟声手机,拧开门,将人推出去,下一秒将玄关处的臭鞋踢出去:“放心,只要你管好自己的嘴巴,我是不会告你黑状的。”

徐舟声刚站稳:“你……”

裴宴周抢在他之前开口:“回家小心点。”

徐舟声对着棕灰色的门瞪大了眼睛,来送饭这么多回,这还是听到除“滚”之外的话,竟然还是五个字。

他摇头,啧啧两声:“爱情真伟大,裴宴周都会讲废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