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和煦的阳光洒向城市,静默一晚上的街道恢复了活力。

粉灰色的窗帘渗进微光,骆樱睁开朦胧的睡眼,缓了几秒,撑着双臂坐了起来。

昨天从裴宴周自行车上跳下来,她在公园了转了一圈后,便就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了下来。清洗的鞋子已经风干,她蹲下身穿戴妥了之后,准备下楼去吃点东西。

订房间时,她特意问了前台小姐酒店吃早饭的位置,按下电梯后,便拿起手机看了眼消息。

这几年骆樱几乎处于无社交的状态,微信好友只有几十个好友,平时都是冷冷清清的状态栏今天显得尤为热闹。

周绍金将她拉进了班级群,在得知是她后,从昨天晚上开始,群里都是“欢迎”的表情包,她回过一个“谢谢”后就再也没说过话。

通讯录躺着十条好友申请,有些名字还算比较眼熟,有些名字没怎么见过。

骆樱随意地翻了几下,眼底清冷,忽略了所有申请信息,正准备退出来的时候,便看见一条新的申请——

没有备注,昵称一个“裴”字。

电梯的镜子里倒影出她的无措,不用备注,她也知道这是哪位。

停顿几秒后,她小心地点进了这人的朋友圈,不出所料,干干净净,只显示了一行“朋友仅展示最近半年的朋友圈”。

电梯停了,一楼到了。

骆樱将手机塞进兜里,走出电梯,朝着餐厅指示牌上的方向走去。

七点的餐厅只有两个人,偌大的空间里,两个人坐在一前一后的方向。

二十五六岁的女生打扮精致,拿着手机拍早餐照片,时不时地调整着桌上名牌包的位置,中年男子旁边躺着一个公文包,往嘴里匆忙塞着大包子,还不忘回应着手机里的对话。

骆樱扫了一下便收回视线,拿了一个餐盘,朝着旁边的自助窗口走去。

早餐的种类很全,光是粥就有五个种类,几乎涵盖了所有的口味。

她谈不上有多少食欲,夹了一个荷包蛋,选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可口的面包,拿了瓶牛奶,就坐到了餐桌上。

“我还在酒店,客户已经到了?不是说好八点见面了?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先招待一下,我马上去。”

中年男子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喝了一口白粥,片刻都没耽误,火急火燎地提着公文包离开。

十分钟后,女生放下只吃了几口的早餐,补了一个口红后,挎着包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只留下一个身影。

没有地方可去,也没有事情可做。

骆樱吃的相当慢,等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

餐厅的人慢慢多了一些,旁边的位置来了一对母子,七岁的男孩哭嚎着要去游乐园,她受不住耳边的聒噪,起身走出了餐厅。

大城市车马喧嚣,酒店前的公路上各类汽车川流不息,偶尔有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路过,对着手机上的地图商量着路线。

骆樱在酒店前的人行道站了五分钟,确实没什么想法后,转身朝着酒店走去。

在她转身后的一秒钟,对面人行道上的女生举着手机,用摄像头定格住了此刻的光景。

“拍到了吗?”高诗竹语气中夹杂着几分迫不及待。

“拍到了。”回答的名叫李尤,是骆樱宿舍的对面床铺的人,她把手机递给高诗竹:“骆樱是什么来历,竟然住在这么高档的酒店,这可是附近最有名的五星级酒店,我听我堂姐说住一夜都要上千元。”

“你和她一个宿舍,你没问过?”高诗竹将照片发到自己手机一份,才将手机交到她手里。

李尤耸耸肩:“你又不是没听过学校的传闻,人家是小哑巴,也不知道是单纯不想张嘴,还是真的是个哑巴。”

高诗竹倒没纠结:“千元消费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的消费,谁知道哪个油腻大叔给她订的。”

李尤从拙劣的表情里挤出几分惊讶:“油腻大叔?”

“不然你以为有那么多白富美?”高诗竹不以为意道:“我看八九不离十和男人扯不开关系,可惜两人没一起出现,不然拍了照可是猛料。”

李尤看她:“我们再等等?”

高诗竹已经抬脚离开:“太热了。人都没影了,还傻等什么。”

骆樱安静不喜动,若非黎安安总是拉着她四处跑,她还真是担得起“宅女”这个称号。

随便刷了刷视频,中午定了个外卖,在微信上和黎安安闲扯几句,无聊到眯着眼睡了会,等她睁开眼睛时,窗边已经没有渗进来的太阳光了。

躺在**放空了几秒,她纠结着点什么外卖,点开手机才看见微信的未读信息。

班群里太过热闹,她直接开启了免打扰模式,还真猜不到这通信息是来自谁的。

她犹豫了几秒,莫名就想起早上被她刻意忽略到的好友申请,不自觉坐直了几分.身体,点开了微信。

没有信息,是一条好友申请。

依旧是昵称为“裴”的微信,这次好像学乖了一般,在备注上添加了一个字:“鞋。”

错愕的表情在脸上持续出现了几秒钟,骆樱想起昨天生气时说的话,好像确实是她主动提出的赔鞋。

可昨日的风早把愤怒吹跑,从她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的那一刻,这件事已经在她这里画上了句号,但是裴宴周显然没这么想。

哪怕只是和裴宴周接触了一次,也知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是裴宴周身上的标签,像他那样的少年,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可能都是必要完成的承诺。

如果她再忽略掉这句话,那么开学时,众目睽睽下,裴宴周很可能将一双鞋直接放在她的桌子上。

骆樱想象了一下灾难级的画面,权衡利弊过后,同意了这条申请。

不等对面有什么反应,她的手指不断在屏幕的下方滑动,停顿了几秒便按下了发送。

【萝卜头】:鞋子已经清理干净了

一分钟后,消息回了过来。对方像是没能明白“我原谅你”的潜台词。

【裴】:我出清理费?

【萝卜头】:谢谢,不用

裴宴周足足盯着屏幕三分钟,都快把那四个字回复看烂了,聊天界面都没有丝毫动静。

这喜欢,也太冷淡了点吧。

如果面对面的冷漠还能解释为害羞,现在隔着屏幕都能透出来的冷漠根本又怎么解释。

他向来不喜欢猜来猜去,想不明白就直球出击。

【裴】:你写的那封情书我看了,写的还不错

这边收到回复,骆樱是一个鲤鱼打挺,抱着手机研究半天才相信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

这是什么迷惑发言?裴宴周觉得那封情书是她写的?

好像……也没那么难以置信,毕竟当时自己看见了一个裴字,误会了老半天,只是性质不同,她是还没丢人就及时止损了,裴宴周这直接把脸扔到她面前了。

【萝卜头】:你好像误会了

【裴】:?

骆樱选择了用委婉的方式提醒,在看到裴宴周打过来的问号后,加快了打字速度。

【萝卜头】:不是我写的,是在课桌夹缝里的。

【裴】:……

不知是不是尴尬,裴宴周只发来一个省略号。

骆樱试着代入了一下,反正,是挺社死的。

【裴】:你看了吗?那张纸

刚想放下手机就收到一条信息。

骆樱松弛的肌肉再度紧绷,对面做事不讲究章法,她回复不妥当很容易引起连锁反应,到时候这人掉面子急了倒霉的还是她。

斟酌半分钟,她才把消息发了出去。

【萝卜头】:刚开始不知道是别人写给你的

发送完毕后,她小声嘟囔了句:“就连我第一反应也误会了。”

裴宴周的消息来的比上次速度要快。

【裴】:你觉得写的怎么样?

和裴宴周相处过的人,谁不知道这大少爷的腹黑程度,但凡觉得自己下不了台,一定会三百六十度找角度,让别人被动达到和同等的尴尬程度,人称“感同身受”最佳执行人。

骆樱错愕中带着木讷,实在没想到裴宴周还要她的读后感,可她只看了草草地看了几行字,现在唯一有印象的就是“致裴宴周”。

【萝卜头】:就看了几行字,没多少印象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回道,为了凸显自己是真的认真怀疑了,骆樱想了下又补了一句。

【萝卜头】:就,字写得挺漂亮的

【裴】:我觉得也是

裴宴周的每一个字缝里都透着尴尬,在两人的聊天范围内,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窘迫,门窗封死,连条地缝都没法钻的狼狈。

对话框停在了格外诡异的地方。

骆樱忍受不了这戛然而止的突兀感,她点开下方的表情搜索,企图在众多表情包里挑一个为这段聊天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手指上下翻找,眼神一行行搜罗,找了十几秒都没看到配的上她与裴宴周当下的关系。

滑动的手指卡顿了下,在她准备翻页时,屏幕无解了她的意思,紧接着外圈玫瑰心形里蹦出一颗写着我爱你的红心动图发了出去。

毫不夸张,她真的听见脑中有根筋绷断了。

顾不上其他,她长按着令她头昏脑涨的表情包,只觉得天崩地裂,世界末日,可她不能逃,忍着颤抖的手自欺欺人般地点了撤回。

【裴】:?

【裴】:倒也不必如此

【萝卜】:不好意思,点错了

【裴】:哦

【裴】:表情包有点土

【萝卜】:嗯嗯

长时间没有动静,手机屏幕自动熄灭了。

骆樱尬的满屋子乱跑的灵魂回归,手机像是一个烫手山芋被扔到了床尾。

她抓着头发哀嚎一声,血液逆流到头顶,耳尖连同双颊泛着红意,像是受不了自己暴露在空气里,她扯开被子整个人钻了进去,在**滚了几圈,直至薄被把自己包裹成一个蛹。

他们两个人啊,真的不适合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