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散了,庄灿也饿了。

蛋糕已经切了,她这一闹,沈夏连许愿仪式都省了。

庄灿拿了一小块蛋糕放在碟子里叉着吃,蛋糕挺甜的,庄灿心里还有点愧疚。

她就坐在沙发上,略微倚着扶手,托着个小碟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一对灵活的眼珠子满大厅乱转。

这个姿势,显得腰肢格外魅惑,其实她这件上衣有点像水手服,就是太短了,从胸往下就开始露,显得不正经,像拍片的。

有几个公子哥过来找她要微信,庄灿来者不拒,统统加上了。

这些人还不打算走,刚坐下,就看到沈君柏黑着一张脸走了过来,看架势来势汹汹,这才意犹未尽地抬了屁股。

走之前还朝庄灿摇了摇手机。

庄灿妩媚一笑:“不发红包不聊哦。”

结果下一秒,手机就叮叮叮地弹了不少微信出来。

庄灿点开一看,全是转账,6666,8888的,沈君柏被她晾了半天,看她小手在手机上戳来戳去,嘴都咧成花了。

收完红包,庄灿还建了个分组,起名大冤种,把那些男的统统加了进去。

沈君柏嗤笑一声:“还真成陪聊了?下一步准备干什么,陪'睡?”

庄灿这才看他一眼,她把蛋糕放在茶几上,也不恼,反而不紧不慢道:“只要价钱到位,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沈君柏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想试探试探她的自尊心到底还剩多少,现在看到她的这副态度就来气,是真的来气。

“你怎么混成这样了?兰姨好歹书香门第出身,是怎么把你教育成这样的?”

庄灿觉得他好烦,小时候就烦,跟唐僧似的,天天追着她讲大道理,没想到长大了更烦。

“我姓庄,你姓沈,你跟我有什么关系吗?快走开,不然我揍你了。”庄灿朝空气挥了下拳头。

她刚刚好像突然看到一个特别像靳朝安的背影,只是被沈君柏站在身前挡住了,等她再一歪头,背影已经不见了,她皱了皱眉,看沈君柏更碍眼了。

“离我远点。”

沈君柏看她更碍眼!

他实在想不通,庄灿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粗鲁?我记得你以前——”被棍子打的时候,也都不敢还一句嘴的。

不过这句话他咽下去了。

庄灿好像也知道后半句是什么,不过她可没沈君柏想象中那么ptsd。

她啊,现在是真不在乎。

不过有一点,她可不能承认,她哪儿就粗鲁了?

庄灿道:“你少冤枉我,别人欺负我,我还手就叫粗鲁了?我那叫正当防卫!我呢,不像你们,锦衣玉食着长大,有玻璃罩子罩着,我常年遭受社会毒打,不学点防身的本事能行?你也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搞得你多痛心似的,痛心的前提是爱过,你爱过我?”

沈君柏摇摇头,“你可真是不知好歹。”

成功把他气跑后,庄灿接着吃蛋糕。

只是蛋糕刚拿起来,背后就传来了一个温润的声音。

“灿灿。”

庄灿觉得这个声音莫名耳熟,回头,惊住。

帅呀!

一身白西装的陆思源绕到她身前,礼貌地指了指她一侧的座位:“能坐吗?”

“坐,你坐。”庄灿叉子都快掉了。

她是真的喜欢这一款来着!至于那个靳什么的,先往后稍稍。

庄灿见这帅哥总对自己笑,有些不解,“我脸上沾奶油啦?”

说完小手就在唇边摸了摸。

陆思源还是笑,他笑起来清风朗月的,可真好看。

“灿灿。”他竟然又喊了她一遍。

只是这一遍,庄灿的心莫名咯噔了一下,内心深处的一种熟悉的感觉,正在一点点的冲破心脏表面的那层冰封的土壤。

她突然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思,思源哥哥?”

“是我。”

陆思源那一直矜持着的温和的笑意,终于像花朵一般放肆地绽放。

他道:“很高兴你还记得我。”

庄灿真的太惊喜了,“小时候最疼我的邻居哥哥,我怎么会忘呢?”

“对了,你现在应该也不住在春华路了吧?”春华路的老宅,自从孙幼蓉生了沈菁菁后,家里的佣人孩子越来越多,就变卖了,买了另一处更大的宅院,就是现在的这套半山别墅。

不过因为陆父和沈父是好友,所以那时虽然他们搬家了,可是两家的往来却没有断。

陆思源对她和她妹妹小芙一直都很好。

“父母还在,只是我自己出来住了。”陆思源的双手在大腿上放着,手指弯了弯,似乎是有些紧张。

“你能回来,真好。”

庄灿笑了笑,眉眼熠熠的,“是呀,见到你也挺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是么。”

“不是吗?”庄灿眨眨眼。

陆思源笑笑没说什么,其实这些年,他一直没有放弃过找她,自然也不会觉得有“此生不会再见”这种想法。

他总有一种预感,自己一定会再次遇到她的。

“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挺开心的。”

“哈?”庄灿笑着说:“思源哥,你别是故意埋汰我吧?没瞧见大家见我的脸色吗?就差把我拉出去浸猪笼了。”

说来也是可笑,她甚至都不认识她们,而那些人就已经对她有了不堪甚至恶毒的想法,仅仅只是因为她的穿着打扮,因为别人口中的三言两语。

女人活着真是太难了。

陆思源始终温笑:“可是我知道你并不在意他人的想法。”

庄灿的眼睛亮了亮,“哦?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用眼。”用心。

庄灿半天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嗤的笑出了声,“你好像比小时候更幽默了啊。”

庄灿想了想,把蛋糕上的那颗车厘子捏起了吃了,“那你觉得我现在是个什么样?”

她的唇瓣比车厘子的颜色还要艳。

陆思源的喉咙动了动,他尽量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往下坠,越忍,喉头就越发干痒,“强悍。”

“这倒没错。”庄灿认可这个评价。

也知道,陆思源为什么会说见到她如今这样会开心了。

她心念微动,看着陆思源,“你放心吧,思源哥,我以后肯定会保护好自己的,绝对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吃亏。”

她又开了个玩笑,“指不定我现在还能保护你呢?”

陆思源道:“哈哈,是么?”

庄灿挑了挑眉:“怎么,不信?除非你有很多仇家……”

见陆思源没接梗,她故意表现出吃惊的样子,“你该不会真有很多仇家吧?”

陆思源配合地点了点头:“你猜对了,还真不少。”

庄灿立马做了一个被吓到的表情,略显浮夸。

“那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陆思源:“律师。还是专门打人命官司的那种。”

庄灿恍然大?????悟,学做柯南状一手抱肩一手摸着下巴,点了点头,“怪不得仇家多呢,那我收回刚才的话,不保护你了。”

其实她倒是不意外,陆家本来就是政法世家,他家里的法官律师都不少,而且他家的几个叔叔包括他爷爷,在律政界都是非常厉害的大人物,既有权威又有声望的那种。

庄灿对律师这个职业是很有好感的。

“以后我要有官司,找你。”

陆思源一哂:“最好不要有。”

庄灿也只是开个玩笑。

“真开心呀,”她忽然感叹道,“本来我今天心情挺烦的,不过遇到你,我就没那么烦了,我甚至还有一点庆幸,庆幸自己回来了,要不然也不会遇到你。不管怎么说,遇到你都是我今天最开心的一件事,走,喝两杯去?”

陆思源点点头:“可以。”

庄灿情绪上头,一时忘了场合,就像小时候那样拉上他的手开开心心就出去了。

陆思源被她从沙发上拉起来的瞬间,谁也没有注意到他那温润如水的眼神下,暗藏着的翻江倒海的欢喜。

……

沙发后就是片巨大的落地玻璃,正对着泳池。

秦戈和靳朝安此刻正坐在泳池边聊天,聊最近秦靳两家要合作的一个项目。

秦戈看得出靳朝安有点心不在焉,也就闭了嘴。

他摸出烟盒,本想给他递根烟,可又一想到他的身体状况,还是算了。

结果他自己也没抽。

俩人干坐着,坐着坐着,秦戈就发现了,老三岂止是心不在焉,是整个魂儿压根就不在这儿。

秦戈顺着他的目光,转过身,向身后看了看,正好看到庄灿拉着一个男人的手,蹦蹦跳跳地从台阶上走下来,那活泼劲儿,活脱脱一只欢快的小兔子。

尤其某个傲人的地方,一蹦一跳的。

一霎间,秦戈简直豁然开朗。

他一扭头,就看到靳朝安瞬间阴冷下来的眼神。

手机在他的掌心转来转去,像是在做什么决定。

秦戈好心提醒他:“你现在的眼神像要杀人。”

这会儿,他更加坐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那女人,老三真是看上了。

不过刚刚那个男人,是个律师,他认识,老三也认识,这两年,一直在给秦靳两家做法律顾问,尤其靳家,可以说,万清背后的律师团队,都是陆思源的爷爷一手组建的。

秦戈凑到靳朝安身边,把手覆在他的手机上,轻声提醒,“不管你是什么心思,陆家不能动。”

“拿开。”

秦戈收回手,靳朝安兀自划开手机。

这是不听劝。

秦戈头疼,“你刚接手万清,很多事儿少不了陆家帮忙,陆思源是陆国珍唯一的孙子,你把他废了,陆家是不能把你怎样,但,以后能不能还对你忠心,就不好说了,凡事都得看值不值,那女人就那么喜欢?”

靳朝安不为所动,他一手撑着头,歪在躺椅上,眼神愈发清凉。

彭晋的声音已经从手机里传来:“三哥?”

靳朝安捏着手机没说话,彭晋也没再问,手机一直保持通话中。

“今天好歹是夏夏生日。”

正好沈夏这时走了过来,靳朝安这才收起手机,挂了。

秦戈暗暗松了口气。

沈夏刚刚把自己的那些同学闺蜜招待好,就片刻不停地赶来找他了。

靳朝安在躺椅上歪着的这会儿功夫,倒是有不少人主动过来打招呼,但他冷冷淡淡,甚至连眼神都不给一个,别人也不愿自讨没趣,打个哈哈便撤了。

沈夏来到他身边,自责道:“真的对不起,今天家里出了点事情,没有照顾好你。”

她脸上难掩内疚之色。

靳朝安此刻还躺在躺椅上,靠背是45度的弧,座面很长,一双腿都能搭着。

他姿势懒散,见到沈夏,身子还是歪着,只是原本撑着脑袋的那只手向前伸去,伸到沈夏眼前。

沈夏笑了笑,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他的掌心,稍一用力,把靳朝安拉了起来。

沈夏能有什么力气,当然是靳朝安自己坐起来的,他就是偏要沈夏拉他。

秦戈瞧着,他这会儿,刚刚眼里的那股戾气全然散尽。

此刻满眼是化不开的柔情。

变脸比翻书还快。

沈夏贴身站在靳朝安身边,靳朝安将手绕到她身后,轻轻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向上摸了摸她的耳垂,嗓音低哑,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跟我还说对不起?”

沈夏的脸红又红,他对她一直都是这样温柔,这样体贴。

秦戈觉得自己挺亮的,寻思着是不是该避一避。

下一秒,靳朝安轻轻一拉,沈夏就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他把下巴搁在她的肩窝,蹭着她软绵绵的发,微微歪头,盯着她忽闪忽闪的睫毛,低声问:“不开心?”

沈夏轻轻叹气:“没有不开心,只是有点难受,刚刚那个女孩,叫灿灿,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不过很小的时候就和兰姨离开了家。我今天突然见到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变了好多,变得和小时候一点也不一样了。”

“我刚刚才听爸爸说,兰姨很早就去世了,这么多年,她都是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流浪,我刚刚不小心看到她的眼神,虽然她现在很坚强,但是我能看出那是她对自己的伪装,这么多年,她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我很心疼她。”

靳朝安轻轻扣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不是你造成的,你不需要自责。”

“可是我从没尽过当姐姐的责任,在我享受安逸生活的时候,她或许连一顿饱饭都没有吃上。”沈夏皱了皱眉,随后又舒展开,“不过还好,她如今回来了,以后我便可以好好照顾她,补偿她了。”

她不像沈菁菁,并没有把沈家的那些事情放在明面上说,她始终认为,所有的过,所有的错,都和孩子无关,当年灿灿和小芙走了以后,她还难过了好一阵。

她向来是个知书达理,温柔善良的好孩子。

靳朝安轻轻弹了下她的耳坠,“别总把别人想得那么好。”

秦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有点摸不清他的意思。

沈夏摇了摇头,一滴泪跟着从眼眶里滚了下来,“你不知道,她小时候真的吃了不少苦,那时候爸爸拿棍子打她,她疼得缩在地上抽搐,可就是一句求饶的话也不肯说,甚至也不反抗,直到疼得晕厥过去,其实我知道,爸爸只是想叫她认个错,服个软儿而已……不过这么看,她的性子倒也没变,还是那么要强。”

靳朝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感觉心脏像被刀片轻轻地剐了一下。

他有些恼怒自己的这种感觉,风凉地说,“为什么打她,一定是有理由的。”

“许是她犯的错误太过恶劣,所以才会挨打。正常操作,你不必耿耿于怀。”

沈夏知道自己的家事别人没办法理解,也没再说什么。

靳朝安给她擦干净了眼泪,而这一幕,好巧不巧,正被不远处的庄灿看到。

作者有话说:

灿灿三哥互相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