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当天。

庄灿偷偷抵达康公馆, 在康可馨的闺房,等她画好妆换好衣服以后,和她顺利的掉了包。

康可馨又嘱咐了她好多注意事项, 一句话,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庄灿卧底经验丰富,这道理她懂。

“不用紧张, 我妈不来, 只要我妈不来就绝对没问题, 我爸和我那些姨娘都不会识破, 说实话,他们都跟我不熟……”康家其实很复杂,小报媒体曝光过,康政道和原配早已名存实亡, 老死不相往来,康夫人不住在康公馆,但庄灿想不到连她亲生女儿的人生大事她都不愿露面。

康可馨突然想起什么, 把她手腕上的一只玉镯摘了下来给庄灿套到手上, “我妈知道我要结婚,特地派人捎给我的,你戴着吧, 不戴肯定露馅。”

“明天还你。”

“你先戴吧。”康可馨心里酸酸的, 其实她有点想哭, 但是她忍住了,“林也姐姐,祝福你和朝安哥哥。”

她转身离开。

庄灿放下盖头。

婚礼很传统, 靳朝安扮演了一回上门女婿, 就没轿子迎亲那多余的环节, 门帘做矫帘,地铺红毡,奏乐声响,喜娘拉着她出门。

虽然简单,但是该讲究的一样不落。

靳朝安站在门口迎她,走到身边时,把手里火红的连理花递给她,庄灿牵住一头,和他一起跨过火盆,走向花团锦簇的正厅。

恍恍惚惚开始仪式。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场面话说完,上斟满的合卺酒,从此恩爱偕老,早生贵子。

仪式完成,入洞房。

庄灿先一刻钟回房,这一刻钟是属于新娘独处的时刻。

确定四下无人时,庄灿正要掀盖头,被推门而入的新郎抢先一步按住了手腕。

她手凉,他手热,两种温度很快交融在一起。

“别动。”他松了口气。

“怎么?”盖头下的声音疑惑。

“我来。”

靳朝安拿起一旁的秤杆,轻轻挑开,他手腕颤抖,她看不到。

她抬眸,盖头落地。

靳朝安呼吸凝滞。

庄灿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化了个很艳的妆,她看靳朝安没有反应,于是难为情地捧住红扑扑的脸颊,搓了两下,“都赖延悦,我就说不要画成这样,像女鬼一样,肯定会吓到你……”

他迅速拿下她手,在她脸颊亲了一口,“好看。”

腮红没搓掉,反而更添几分红晕。

两个人深深凝望彼此,爱慕绻缱、浓情蜜意,倾刻倒映在桌边摇曳的红烛。

庄灿首先打破这腻歪的调。

“你说警方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不想他们。”靳朝安坐回圆凳,倒茶。

“哦。”庄灿搓了搓大腿,“那你闭上眼。”

靳朝安闭眼喝茶,杯子放下,他松开颈下的两颗盘扣。

“打算背着我——”尾音收住。

庄灿握住他的手指,套入了一枚银环。

“你用骨头做了枚钻戒送我,我投桃报李,亲手为你打了枚银环,这里面融了我们两个人一缕绑好的头发。”

庄灿书读得少,但简单的诗,她会,“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我头发是哪来的?”

“我半夜揪的。”庄灿又补充,“用手电找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一根最长的。”

“骨头呢?”

庄灿从脖子里把钻戒掏出来,那戒指被她拴在项链上,“一直都戴在我身上,之前怕你发现摘下去一阵,不过说实话,戴着挺累的,钻戒太大,硌得我胸口疼。”

“傻子。”靳朝安抬起手,湿润的手掌覆在她脸颊良久,凑过去吻她的红唇,唇齿厮磨间,他嗓音沙哑着说,“以为你不要了。”

“这是我的盔甲,不会不要。”庄灿紧紧抱住他,“你也是。”

也是。

是她的盔甲,她不会不要。

靳朝安胸口好烫,庄灿有点喘不上气,她热,还燥,感觉越来越强烈。

甚至有点突然。

她从他怀里探出,看他的脸,又摸他的脸,“你脸好烫。”

“嗯……”像发'情的野兽。

庄灿又摸了摸自己,她感觉心跳得好快,“我脸也好烫……”

“嗯……”

“怎,怎么回事。”

靳朝安拖着她的屁股将她抱上了床。

他背过身,一颗一颗将余下的盘扣解开。

呼吸急促,指尖也在凌乱的发颤。

庄灿扭曲成一条毛毛虫的模样,一把攥住他的衣角,“不对劲……”

“康政道在交杯酒里下了药。”

“什,什么药……”

“春'药。”但又不是普通的春'药。

“做一次便能上瘾,只有对方身体能缓解彼此,除此之外,谁也不行。”

“康政道这个无耻之徒!他,他怎么能这样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

庄灿已经将衣服撕得乱七八糟。

她热,她好热。

她歪过头,拳头丢也丢不过去,只能软绵绵地垂在他腿边,“你知道还喝……”

靳朝安已经脱好了衣服,他立刻上床,把她搂进怀里,迫不及待舔她的脸,“你本来就是我的唯一解……今晚叫大点,演给他们看。”

然后就堵上了她的嘴。

……

转天,庄灿在皱皱巴巴的床单上醒来。

靳朝安比她先醒了十分钟,此刻已经穿戴好了衣服。

庄灿想到昨夜近乎疯狂的**,她揪起耳边的枕头,朝他身上砸了过去。

“以后每天都要解毒怎么办,真的会死!”

靳朝安接住,走到床边,低头亲了亲她,从嘴唇滑到耳蜗,“我有解药。”

“昨天不拿出来!”

“怕你演不真。”

庄灿哼,“我看是你想试!”

不腻乎,警方今天放消息,还有大事要办,庄灿骂骂咧咧地起床,两人分头行动,康公馆不好留。

庄灿秘密走后,康可馨回来,靳朝安留下吃饭。

席上,康可馨对康政道说:“妈妈让我去她那里住几天。”

这是他们一早商量好的,因为靳朝安不想在康家留宿,康可馨又不能跟他回萃山居,所以这是唯一的办法。

“什么时候不能去?偏挑你新婚这几天,你结婚她人都不露面,这时候还想起你做什么!”

眼观六路的三姨娘立刻给康政道端过凉茶,“您消消气。”

“妈妈说就是怕我在婚姻上吃亏,所以才想提前给我打打预防针。”

康可馨看向她哥,本想让康瑞霖帮她说说好话,岂料康瑞霖张嘴就没给她好果子吃,“结都结了,现在打预防针还有什么用?爸糊涂,妈也有不聪明的时候。”

跟靳朝安联盟,康瑞霖一直就没支持过,只不过他爸一意孤行,他没办法罢了。

靳朝安一直在康可馨身边淡淡饮茶,看戏,并不搭话。

“行了。”康政道头疼,康夫人的话一语双关,他能听不出来吗?他指了指靳朝安,“晚点你亲自送可馨过去。”

“当然啦。”康可馨赶紧抱住靳朝安的胳膊,“当然是朝安哥哥送我去,晚上他还要住在那呢。”

康政道脸色稍霁,倒是有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这时康政道的秘书来到他身边小声禀报,“康先生,出事了。”

“怎么了?”康瑞霖看过去。

秘书说了什么他没听见,但他看到他爹瞬间阴郁下来的脸色,康政道起身,“你们来我书房一下。”

这个“你们”指的自然是儿子和女婿。

康瑞霖立刻跟了过去,靳朝安却没有。

他悠闲自若地倒了杯茶,慢饮着。

“你不过去?”康可馨歪头看他。

“润润嗓子。”

可等靳朝安起身的时候,康可馨又追了上去,“朝安……”

到了跟前,才悄悄把“哥哥”那两个字吐出来。

她欲言又止的,靳朝安等她两秒,主动说了句,“谢谢你。”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康可馨立刻抬起头,她向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我我,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我不是傻子……人命关天,?????我分得清……如果,如果可以,给康家留一条活路……可以吗?”

“有些活路可以给,有些活路给不了,我答应,孤魂野鬼也不答应。”靳朝安顿了一下,他看着康可馨簌簌砸下的泪,沉默两秒,补充一句,“我和庄灿会保你不受牵连。”

……

秘书送到的消息是洪爷的船翻了。

三江会完了,但康洪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逃了。

红色通缉令已出,事情不会有假,康洪逃了,警方没找到哈恩博士,哈恩博士被康洪藏了起来。

“这事儿你知道吗?”康政道拨弄着窗边的花花草草,很显然是在问靳朝安。

靳朝安随意三字,“听说了。”

“绝对不能让人落在警方手里!”康瑞霖在一旁怒瞪着他。

康政道转过身,把手里的铲子丢进瓷盆,清脆一声响儿,像在宣告着什么,他抬头看向靳朝安,正式的眼神,“你知道哈恩博士在哪?”

“警方围剿三江会当天,我在Y国的手下趁乱将人救出,漂洋过海需要三周,三周后,我必将人亲自送到您手中,作为我孝敬岳父大人您的一份孝心。”

半晌,康政道仰天大笑,将手重重拍在他肩膀,“好,好女婿,你孝敬我,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准备准备,一周后,我带你的人进驻实验室。”

……

康洪被抓是真,逃跑才是警方放出的烟雾弹,他赌他等不及甘愿冒险,结果果然没让他失望。

一周,要谋划的事情太多。

不仅警方要,靳朝安自己更要。

齐优回来了,靳朝安的伤和毒一直是他心里的牵挂,解毒不是一朝一夕,他也需要实验室配药,倒是靳朝安自己不慌不忙,他有更重要的事情交代他做。

这一周他暂住康公馆,庄灿几乎没怎么和他联系。

她给万叔发消息,追问事情进展,万叔只叮嘱她好好休息,其余的事无需她再操心。

她明白,萃山居外重重保镖,明里暗里,警方的人,靳朝安的人,或许还有康政道的人,有保护,也有监视,靳朝安在做最大努力,保她置身事外,保她平安无虞。

行动前一晚,康可馨从她妈妈那里回来,靳朝安去接。

他特地绕路回了趟萃山居,庄灿还在熟睡,他没多留,只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眸光沉寂,镌刻着她眉眼。

他起身带走了一点风,庄灿在梦中敏锐捕捉到这片微凉,她睁开眼,从**跳下,跑到玄关去拉他的手,又去亲他的下巴。

他单手圈住她的腰,贴紧胸腔,“听话。”

庄灿靠在他怀里,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胸口打圈圈,“昨天我在电话里听到你交代延悦的事,我知道,你想在行动前把你妈救出来,正巧我有一巧计,要不要听?”

“靳太太省点心,多睡几个美容觉,我比得到什么都开心。”他亲亲她,推开。

庄灿不松手,“我知道你有你的打算,但你的办法绝对不如我的方便好使,你信吗?”

说完她又立刻蹭到他怀里,撒娇加诱哄,“不动刀不动枪,不会暴露,也不会受伤,保证万无一失,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再参与到这件事,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如何?我只是想为你做件事。”

靳朝安久久凝望她的脸,最后在眉心落下一吻,他拥住她,“你说,我听。”

庄灿想了想,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咳了咳,“倒也和我关系不大,我这法子,还得康妹妹肯帮忙。”

……

当天,庄灿打扮成康可馨丫鬟的模样,和她一起回了康公馆。

康可馨对外说庄灿是她妈妈送给她的新丫鬟,专门照顾她婚后的饮食起居,没有人怀疑。

反正庄灿只需在康公馆呆一晚,这一晚只要不碰上康瑞霖,就绝对不会有一点问题。

康可馨养了一只金渐层,养了五年多,婚礼那天庄灿就看到了,昨天她灵机一动,想到了那只猫,人不能乱跑,但畜生可以,畜生跑了人去追,顺理成章,至于畜生跑去哪儿,那可能的地方就太多了,跑进了关押他妈的那栋小楼也不是不可以。

零点刚过,康可馨便带着庄灿和两个老妈子急匆匆地来到了小白楼前,康可馨二话不说便往里冲,果然被门口的两名保镖立刻拦下,“对不起小姐,老爷特地吩咐过,不经他允许谁也不能擅闯这栋楼。”

“我亲眼看到我的猫从窗户里跳进去了,我进去找我的猫你也要拦?”康可馨气得直叉腰,庄灿装腔作势继续施压,“谁都知道小姐的猫是她的心肝宝贝,猫命比人命还值钱!这楼里黑灯瞎火的,万一出点意外你们担当得起么?”

保镖左右为难,庄灿知道,放她们进去肯定是不敢的,她有意拿话引他,“我们也不为难你们,但是小姐找猫心切,你们也得体谅体谅小姐的心情吧?”

康可馨配合地哭出了声,呜呜呜的。

庄灿说:“这样吧,辛苦您其中一位进去帮我们找找,我们在外面等着,这总行吧?”

其中一个擦了把汗,“那,那小姐您稍等。”

“还不快去呜呜呜呜”

庄灿看着他掏出了钥匙,转身快走两步上了台阶。

门开了一条缝。

另一个保镖守在门外,“小姐您放心,如果您的猫真的在里面,我们一定会毫发无伤地给您送出来的。”

康可馨哭得更大声了,保镖一慌,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话,庄灿看保镖的注意力基本上都被康可馨引了去,她立刻朝身后的灌木丛打了个手势,很快,一只肥嘟嘟的小花猫蹿了出来,别看它肥,蹿得倒快,像道影一样,很快就蹿进了另一边的灌木丛里。

“哎呀,那是花花!快帮我追啊!”康可馨指着灌木丛直跺脚,看保镖没动,又推了他一把,保镖反应过来,立刻冲了过去,趁这时,反方向的灌木丛里瞬间站起来一个人,康可馨狂打手势,庄灿分秒没耽误,拉着那个人就闪进了小楼。

“可馨最多也就再纠缠十多分钟了,我们要尽快。”庄灿压低声音,边走边说,她紧紧抓着靳朝安的手,楼道里黑漆漆的,有种暗无天日的感觉,看起来很是瘆人。

靳朝安的亲生母亲就被关在这里。

庄灿想到了洲省的精神病院,她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手,从进来到现在,靳朝安一句话也没说,庄灿意识到他的不对劲,她扭过头,透过微弱的月光艰难辨认他脸上的表情,“怎么了?”

这时前面传来了之前那个保镖原路返回的脚步声,靳朝安一把圈住庄灿的腰,隐进了楼梯口的拐角处。

这里幽黑、狭窄,静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

他们的胸腔紧紧贴在一起,庄灿想抬头,可下一秒,他的手便从她的腰挪到了头顶,将她的脸又按回了他胸膛。

她听到那声声贯穿着她灵魂和生命的心跳。

不知怎么,她想哭。

她想到当年,他宁愿舍弃母亲,舍弃千辛万苦追寻终于即将触手可及的答案,不惜一切代价带她逃离北城,只为换一个和她双宿双飞的梦。

后悔么?也不后悔,重来一次,她还是不会改变当时的决定,但这一次,她一定不会伤他这么深。

他震动的胸腔像蓄势待发的土壤,庄灿知道在那片温热的土壤下是一颗努力挣扎着即将破土的苗。

她也知道那代表什么。

保镖离开后,庄灿拉着靳朝安的手,沿着他刚刚的方向快速寻了过去。

在最尽头的那一间,她停下脚步,“我等你。”

靳朝安推开屋门,吱呦一声,像年老失修的留声机发出的噪音,坐在窗边的女人痴痴地回过头来,看到靳朝安的第一眼,她笑了。

她手里握着一把桃木梳,把目光从房门缓缓移开,移向了悬浮虚无的窗外。

她苍老,却不荒凉,她像一朵颓败的玫瑰,而不是一株风干的野草,庄灿想到第一次在照片里看到她的样子,那大概是在影楼里,她身上的束身旗袍便是她初次来到大都市而欣喜留下的纪念。

她起初的梦多渴望,后来现实便给了她多么沉痛而惨烈的一击。

这二十多年的窗前明月,时圆时缺,又是怎样伴她度过的?

她没有大哭大闹,没有歇斯底里,只是歪头在笑,边笑,边梳着枯黄的发尾。

其实庄灿有点意外,她并不像靳长丰说的那样疯疯癫癫,反而让庄灿觉得自己兜里的镇定剂是多余的。

庄灿看着靳朝安径直走到她面前,在她脚边,毫无征兆地跪了下去,女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跪在地上良久,眼窝发红,眼里的血丝一点点地往中间聚拢,他一手垂在地上,肩膀轻轻地颤,嗓子哑得发不出声。

康可馨给庄灿发信息,说她要顶不住了,问她十分钟内能不能出来。

庄灿快走两步,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回去有的是时间。”说完,把一小?????瓶迷药塞入他手中。

她说我去门口等你。

一一靳朝安攥着手里的那瓶药,嘴唇张张合合,似乎说了什么,庄灿没有听清。

她看到他将手伸进上衣口袋,拿出了另一瓶药。

里面只有一粒红色的胶囊。

他握住女人的手,把那瓶药卷入了她布满皱眉的掌心。

木梳掉在地上,靳朝安捡起,却攥在了自己手里。

紧紧的。

“走。”他起身时身子微晃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庄灿匆忙跟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她彻底蒙了,“不带你妈妈离开吗?”

靳朝安一把抓住她的手,大步向前,没有回头。

脚步声渐渐远去。

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女人苍老的目光缓缓垂落在掌心那粒火红的毒药,泪水微笑着落了下来。

……

康可馨满头大汗,和保镖纠缠,每次都在保镖即将锁门的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绊住了他的动作,就在她马上就要扛不住的时候,终于从门缝里看到庄灿,她立刻把手背到身后打手势,第一次放出的是假花花,这次才把真花花放了出来,“是花花,真的是花花!快帮我追啊!”

趁着所有人一拥而上的时候,庄灿拉着靳朝安的手,飞速地从台阶上冲了下来。

回到车里,靳朝安闭着眼睛,脸色煞白,左手紧紧握成拳头。

月黑风高,吹得路边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庄灿突然想到,区区两个保镖,靳朝安若真想救人,什么法子没有?何苦等到现在,他按兵不动,就是为了不让康政道起疑。

康政道若真想挟持他妈做人质,又岂会只派两个保镖。

一切都是试探。

他应该,从一开始就未想过救他妈出去。

他吩咐给延良的任务,是让他派人在饭菜里下毒,了结她的生命。

只不过庄灿的法子,让他有了机会可以在他妈临终前见她最后一眼。

也是他人生的第一眼。

庄灿心中蓄满酸楚,也蓄满了对眼前这个男人无穷无尽的心疼。

她双手环住他的腰,身子依偎在他身上,给他温度,给他依靠,给他安全感。

“她解脱了,不会怪你。”

他头抵在她肩膀,疲惫得“嗯”了声。

随后她身上的重量便逐渐沉了起来。

……

这一夜,狂风大作。

气象上说,今夜有超强台风“天星”登陆港城,天文台先后发出8号、9号暴风信号、10号飓风信号,是五年来最严重的一次。

靳朝安的人马在码头集结完毕,特警伪装在内。

因台风关系,大部分码头已经关闭,康政道把地点定在这里,不知道有什么深意。

庄灿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感觉自己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像是过了一整个漫长世纪那么久。

靳朝安靠着窗台,嘴里叼着一根烟雾并不那么浓烈的香烟,一手将她圈在怀中。

他的肩膀宽厚如海,胸膛温暖炙热,为她抵抗着背后的狂风肆虐,也为她撑起了一方宁静安心的港湾。

他给了她一个保证,一个承诺,所以,她也要给他一个牵挂,一个决心。

庄灿在他怀中,轻轻抖落一张报告。

被风吹偏的一角,猝不及防地被他看到,他身心均霎地一僵。

“我怀孕了。”她的瞳仁微闪着柔润细碎的光,“当年我中枪流产,医生说我以后怀孕的机会很小,但是,你看。”

机会再小,也不是绝无可能。

“你开心么?”她抬头看他,“应该是洞房那次。”

冗长的沉默,他掐灭烟蒂,从她手中接过那份报告。

电话响起,他接听。

“三哥,可以出发了。”

庄灿忽然抓住他的领子,泪水夺眶而出,“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靳朝安扣着她的下巴,疯狂按到唇边。

吻了十秒。

松开她时,他将大手扣在她的小腹,“哪里也不要去,就在家等我。”

……

靳朝安在别墅内外安排了三倍保镖,警方派了两名便衣蹲守附近,延悦去执行三哥交代的其它任务。

康政道把Edison 囚禁在二房院儿内,延悦的任务是和警察一起把Edison 救出来。

庄灿很平静。

延悦不在,郭家超把胡珍妮派过来陪她,也是贴身保护,一旦那边行动有变,Edison 抑或庄灿都有可能成为康政道手中的人质。

庄灿之前见过胡珍妮一次,是在审讯康二时候,所以不算陌生。

为了迎接Edison ,庄灿特地买了一盒乐高,满满当当的零件洒了一桌子,很认真地学习拼积木。

胡珍妮笑她,“你这宝宝还没出生,现在拼积木是不是有点早了?万一是个女孩子,人家只喜欢芭比娃娃呢?”

庄灿没解释Edison 的事。

胡珍妮接了个电话,回来时脸色稍显急促,“延悦车子抛锚,坏在半路,让我们去接。”

庄灿爬起来就走,只是刚一迈出门槛,她又收回了脚步。

不对啊。

“延悦为什么不给我打,而给你打电话?”

胡珍妮手里的枪已经顶在了她的胸口,“想知道?”

“你是黑警。”她心一凉。

“你知道的太晚了。”胡珍妮上前,拿枪口紧紧顶着她胸口,“别再等了,他们不会回来的,从他和警察联手的那刻起,康先生就已经知道了,他之所以容忍你们到现在,无非是想趁今天将你们一网打尽,包括警方在内,一个不留,庄小姐怀有身孕,我也不想太粗鲁,识趣的话,就主动跟我离开,怕是再晚点,连你男人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