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非常响亮,顾淮一进门就听见了。

慕辞被这一掌的打得晕头转向,手指不自觉地怂了,被当作武器的尖把梳子哐啷一声掉到大理石洗手台上。

赵导浑然不觉洗手间多了个人,还一把拽住慕辞的衣领,恶狠狠的骂:“你敢跟我动手?你知不知我是谁?!信不信我让你在这圈子里混不下去!”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后脖子传来一阵大力,将他整个人都拽开,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顾淮抬脚踩住了赵导的手,毫不留情的用鞋跟碾着他的手指,骨节断裂的声音和赵导杀猪般的哀嚎同时响了起来,刺耳而难听。

顾淮瞳孔微微缩紧,目露凶光,浑身但散发着一种极其危险又可怕的气势,但他的表情又非常的平静,冷若冰霜,他慢慢的开口,一边踩着赵导的手指,一边一字一句的道: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拿脏手碰他?!”

他一脚将这老男人踢翻,“滚!下次让我碰见就卸了你的胳膊!”

赵导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捂着手直打哆嗦,“对不住对不住,顾总,我真不知道他是您……”

“滚!”

赵导连忙转身推开门,连滚带爬的跑了。

顾淮赶紧去查看慕辞的情况,见他半张脸都有点儿肿了,衬衫的扣子被扯开了,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胸膛来。

顾淮深吸了口气,强忍住追出去把那混蛋一枪崩了的冲动,伸手摸了摸慕辞的脸,轻声问:“疼的厉害吗?头晕不晕?要不要去医院?”

慕辞摇了摇头,默默的把衣襟拢上了。

顾淮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很暗,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慕辞的脸上,这毕竟是打了头,万一弄出内伤怎么办?

“真的不晕吗?你稍微有点儿难受就跟我说啊,千万别忍着。”顾淮扯了几张纸巾蘸了蘸凉水,给他稍微冷敷了一下,“我们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要不然回去让江文璟来看看也行。”

“顾淮,我真的没事。”慕辞终于开口了,他的长长的睫毛沾了点儿小水珠,一眨眼就落了下来,这让他无端的看起来脆弱了很多。

“他们为什么都这样对我?”慕辞轻轻的问道,手指死死的拽着自己的衬衫,“就因为我这张脸吗?他们怎么就能这样对我,我明明没有招惹过他,没有做过错事……”

顾淮忽然沉默了,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是慕辞口中的,‘他们’的一员。

“不是你的错。”顾淮温柔的抚摸着慕辞的脸,让他抬起头来看自己,“这不怪你,是他们太坏了,你别怕,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出现了。”

慕辞头一回几近温顺的任凭顾淮抚摸,他刚从一场惊吓和伤害中走出来,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他的身体在这一刻已经不由自主的将顾淮视为了保护者。

“这次是我的不对,来晚了。”顾淮摸了摸慕辞的头发,“走吧……你要是不想跟我一起出去,那我先走,你呆两分钟再出去。”

顾淮看着慕辞,见他没有回应,便叹了口气,打算先出去。

他一转身,衣服忽然被人拽住了,慕辞用手指抓着顾淮的衣角,见他回头,便又放下了。

“这次谢谢你了……一起走吧,不回包厢了,直接回去吧。”

顾淮一愣,心里忽然松动了一下,一时高兴得简直想抱起慕辞来原地转两圈。他笑了一下,十分珍惜的将这喜悦掩藏起来,拍了拍慕辞的肩膀,“好,我们回家吧。”

顾淮心里还是担心慕辞脸上的伤。虽然他以前犯浑的时候也打过慕辞,但那到底是收着力气的,自己用了多大的劲儿自己清楚。可谁知道那老色鬼打得有多重?

江医生一向奉行养生主义,十点钟准时睡觉。他刚泡了杯枸杞安神茶,准备睡觉的时候,就被自家主子一通电话传唤了。

江文璟满腹牢骚的掀开被子,把睡衣换了,头发一梳,拿起桌上的低度数眼睛戴上,等他出门的时候就又是那副精英模样了。

江精英凑近了看看慕辞脸上的伤,不由得大为愤慨,扭头看向惯犯顾淮,“这又是您打的?老板您就这么暴躁吗?”

顾淮百口莫辩,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这次真不是我。”

对于顾大家主的解释,江文璟表示自己半个字都不信。

他仔细的给慕辞的伤擦了些药,扶了扶眼镜,“说吧,这回他又发什么火儿了?”

慕辞哭笑不得,“这回真的不是他。”

江文璟一副街道办事处妇女保护协会会长的样子,郑重的安慰受家暴妇女慕辞,“你是不是受他威胁了?是不是他让你这样说的?你别怕,组织会为你做主的。”

慕辞:“……真不是。”

顾淮在他后边磨了磨恶魔的牙,尽量和蔼可亲的问这个挑拨离间的闷骚男:“江医生,药上完了吗?”

江文璟丝毫不觉危险临近,点了点头,“好了,记得今晚别碰水。”

“知道了,谨遵医嘱。”然后顾淮一脚将已无利用价值的江医生踢出了门外,还贴心的关上了门,然后以一种平和的心态骂道:“真是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老子今天可是救美的英雄。”

他说完之后,见慕辞看他,顾淮又赶紧清了清嗓子,温柔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休息吧。”

慕辞摸了摸自己的脸,点了点头。

其实他现在已经不是特别抵触和顾淮一起睡觉了。之前有一晚顾淮想跟他做点儿那档子事儿,慕辞当时的心理还很脆弱,一下子就被吓坏了,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知道缩在被子里发抖。

色/欲熏心的顾淮一看慕辞这副样子,那就下不去手了,咬牙忍了半天,竟然只是亲了他几口,就匆匆的把他塞进被子里,扭头去浴室自行解决。

慕辞当时都懵了,昏昏然的从被子里爬出来,哗啦啦的水声从亮着的浴室中传来,这是第一回 顾淮在情事上作出让步,而且在这之后,他真的没有再动过慕辞了,他做的仅仅是晚上趁慕辞睡着,偷偷把他抱进怀里而已。

慕辞说不动容那是假的,他本身就是一个容易受影响的人,但是一想到之前的种种,小腿骨就隐隐作痛,心也黯然了下去。

藏在被子底下的五根纤细的手指慢慢捏紧了:左右还剩两个月,忍忍就过去了。

慕辞闭上眼要睡,过了没多久,顾淮的身子在黑暗中无声无息的贴了过来,手搂在他的腰上,轻轻抚摸着。

顾淮的手好像有某种魔力一般,困意如同涨潮一般缓缓涌了上来,慕辞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确认慕辞睡熟了之后,顾淮才悄悄的起身,离开了房间了。

顾家有个面积非常大的地下室,和地下车库完全隔开,入口也很隐蔽,只有少数人才知道这地方的存在,就连慕辞在这儿住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摸到过地下室的门。

白零已经等候多时了,见顾淮推门而入,便赶紧迎上去。顾淮挑起眼梢看了他一眼,“人抓住了?”

“是,在里面绑着呢。”白零顺势站到顾淮身后,随着他往里走,“抓人的时候动了点儿拳脚,现在他鬼哭狼嚎的,听得闹心,就把嘴堵上了。”

顾淮不置可否,又往里走了几步,灯光猛然亮了起来,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被捆在椅子上,两条胳膊反绑在背后,嘴里塞着不知道哪来的一块破布,像条疯狗似的呜呜乱叫。

顾淮笑了一下,整了整衣领,“这不是赵导演吗?别来无恙啊。”

赵导一看见顾淮,眼睛猛然瞪的像铜铃一样,呜呜的摇着头,旁边一个保镖上前一步扯掉他嘴里的破布,赵导深深的吸了口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顾总,您,您这是干什么?我真是不知道那是您的人啊,我要是知道,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碰他一根手指头啊!您行行好……”

“记得我那会儿说了什么吗?”顾淮微微俯身看着他,不紧不慢的道,“我说,下次再见到你,就废了你的胳膊,你看,真不巧,这才相隔几个小时啊,咱们就又碰面了。”

“……”赵导的哭脸忽然凝结住了,他眼睛青了一块,脸也肿了,看起来十分的可笑。

顾淮站直身子,嘴角的笑意倏然不见,冰冷而可怖的目光居高临下的俯视下来,冻得人背后发凉,“我顾淮向来说一不二,从不手软,对谁都是如此。”

他伸了下手,白零立刻把佩枪从腰间抽出来,递到顾淮手中。

赵导惊恐的大叫了起来,不等这一声叫完,顾淮已经利索的来了两个点射,子弹呼啸着打入赵导的两处肩胛,伤处立刻便血肉模糊,鲜血喷涌而出。

没有消音器的枪声在沉闷的地下室中显得无比震耳,赵导的惨嚎声足足持续了十几秒,顾淮实在嫌烦,一脚踹翻了椅子。

赵导随着椅子一块儿翻倒过去,后脑勺重重的磕在地板上,两眼一翻,生生的晕了过去。

顾淮转身就走,顺手将枪扔回白零怀里,“把他扔到街上去,活着算他命好,死了就算了。”

“是。”白零指挥着手下去搬动赵导沉甸甸的身体,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顾淮。那人已经走到门口了,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门后。

但那背影非常的高大而沉稳,身后的影子黑如墨,白零这时候才想起来,在自己六七岁的那段时间,顾家其实还一脚踩在黑道里,而那个时候的顾淮,早就染上这种令人发指的冷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