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怎么活下去?

陆远想着修的话,和修问他时,修的眼睛好似一团化不开的雾,让人看不到前方,也无法后退。

对陆远而言,修的询问,更像一种逼问。

而陆远还没有回答,是因为他心里没有答案。

有那么一秒钟,陆远产生了一种令他颤栗的想法。

从此天高地远,任君飞翔。

逃吧,逃避,逃得远远的,就像一只青蛙,钻到井底,处事最大的学问就是做一只井底之蛙。

在井底,感触冰凉的水。

人们扔下来许愿的硬币,和天上的月色多么相像,多么悲哀啊。

可是下一秒,陆远是那样舍不得,那样舍不得他的穆法硰。

他爱穆法硰,犹如呼吸,呼和吸都是在呼唤穆法硰的名字。

陆远不能离开穆法硰,不能离开这个让他千疮百孔,又心甘如怡的男人。

头痛……头痛欲裂。

陆远似乎忘了他已经是半神了,是不会痛的,可此刻,他就是这样痛,这样难受。

于是阿司匹林,就着烈酒融入喉咙,也没有叫陆远觉得好一点。

酒很辣,又很苦。但陆远如今已是千杯不醉。

他不想醉,没人能让他醉。

他不想清醒,甘愿糊涂,陆远知道答案,穆法硰就是他的答案。

陆远怎么舍得叫穆法硰伤心呢?

穆法硰新任死神,工作繁忙,他回来时已经半夜了,他吻了吻躺在**,闭着眼睛假意睡着的陆远,然后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发呆。

望着漆黑的夜色,一句话也不说。

穆法硰就这样望着夜色,打发这漫长无趣的时间,钟表一声接一声,小声的响着,却叫陆远心中一阵灼痛。

“宝贝。”陆远坐起来,佯装成刚睡醒的样子,他揉了揉眼睛,柔声问:“怎么了,亲爱的?你不想到我身边来吗?让我搂搂你吧。”

穆法硰转头,他以阒寂,以无声,以一种默哀似的沉默,倒与他身后的黑夜融在了一起。

猫头鹰不会再叫。

这一晚上,不会再有谁死去。

“……远远?”穆法硰喉咙动了动,干哑的喊出陆远的名字,他的双眼渐渐发亮,像是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这漫长的夜终究会过去。

“远远!”穆法硰像个孩子似的抱住陆远,哽咽似的发出奇怪的笑声:“我觉得自己失去你了,我找不到你,我拿走了很多灵魂,可就是没有你的。”

“我觉得你离开我,离开我好几个日日夜夜,也许很快会变成几年,几百年……”

陆远不理他神经质的话,轻轻抚摸着穆法硰的头发,然后吻了吻他,两人依偎。

就像以前。

“我不会的,我和你发过誓不是吗?我不会离开你。”

穆法硰磔磔笑了:“发誓……发誓是谎言呈现出的一种成熟的文明,远远,我比以前更加有能力保护你了,可是,我为什么感觉更加害怕了?”

穆法硰抬头,像个孩子似的向陆远寻求安慰:“那个天父,那个所有文明的源头。他给了我很多的可能性,他给了我一千条线,一万条线,我看见你离开了。”

“可是我没有。”陆远轻轻笑了:“法硰。”陆远很少这么叫他:“法硰,我们离开这以后,去见见你的母亲吧。”

穆法硰浑身一僵,他推开陆远,绝望的笑了笑:“为什么?让她再死一次吗?”他古怪的伸手咬住自己的手背。

陆远怕他咬出血来,轻轻攥住穆法硰的手:“死亡不是终究,反而是一种开始。”

穆法硰不说话。

“你所有的不安全感,几乎都来自你母亲的死亡。”陆远笑了笑,温柔的像一捧水:“无论你想与不想,我们都是要去主动挥手告别的那个人。”

“穆法硰,宝贝,我的宝贝……”陆远吻了吻他的额头:“亲爱的,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神是什么意思,了却尘缘,对吗?”

“我需要了却我的,你需要了却你的。”

穆法硰听后,忽然展现出了成熟,他不再幼稚天真,**出他残忍冷酷的一面,正如他的侧脸,眼神暴虐。

穆法硰的手指轻轻捏着陆远的耳垂,陆远顺从的任由他触碰自己,过了一会,穆法硰冷笑一声,松开手。

“你知道。”穆法硰说:“除了你,我对一切都无所谓。”

陆远但笑不语。

穆法硰冷漠道:“除了你。”

陆远笑了一声,摸了摸穆法硰的头,穆法硰像大型的猫科动物被顺毛,发出小小的呼吸声,几乎倒在陆远身上。

第二天。

陆远吃过陆昱做的早餐,陆昱需要去学校上课,陆远笑了笑,只说自己想去转转。

陆远穿着白衬衫牛仔裤,轻笑问穆法硰:“可以和你约会吗?宝贝。”

穆法硰呆愣愣的点头。

天空的云,是那样洁白,鸟雀偶尔用翅膀轻轻划过去……

陆远和穆法硰手牵手,在这个世界,这个城市,同性婚姻法还没有通过。

所以,拥抱,亲吻,都会惹人非议。

可是陆远怕什么呢?

他连人类都不是了。

再说,他的勇气来源,是身边的男人。

他们相爱,做一切有情人都会做的事。

会去买第二份半价的甜筒。

会吃一个锅里的火锅。

会偷偷的去看对方。

也会亲吻对方的嘴唇。

我爱你,仅此而已。

我并不是非常勇敢,但是牵你的手,这点小事,还是可以做到的。

“远远!”穆法硰面无表情的惊呼。

“怎么了宝贝?”

“炸虫子,他们吃虫子……”穆法硰似乎受到了惊吓,但面色淡然,只是蹙眉,神情不悦,却躲到陆远身后,紧紧握住陆远的手。

陆远没脾气的笑了一下:“你不去看,不就行了?”

“他在那,我怎么不看?”穆法硰说:“我不瞎。”

“你怎么不瞎。”陆远轻笑着捏捏穆法硰的鼻子:“你啊,又瞎,又笨,又蠢。”

穆法硰一脸不可思议,受伤似的微微抿唇。

“放心好了,这么爱你的我,比你更加瞎,笨,蠢。但这个世界,又不是只允许,聪明的人活着。”

“有件事,我得再告诉你一下,穆法硰。”陆远笑着,阳光明媚,风正温柔:

“我爱你,穆法硰。”

“嗯。”

“全世界,最爱你,非常爱你,懂不懂?”

“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