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想起了,我不想想起的东西。”他看着陆远,没有笑容,没有任何表情,很木然:“如果你想活着,最好不要让我想起来。”

陆远一愣,反而轻轻一笑:“你是说,要让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吗?”

穆法硰看他,没有回应。

陆远淡淡笑着,他轻轻地,慢慢地眨眼,带着温柔和狡黠,他的语气像是哄无知的孩子,带着俏皮:

“那我如果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可不可以见到你?”

穆法硰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陆远,像是要透过他灵魂的深处,寻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

“如果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他淡淡道:“你只会躺在医院的病**,在夜晚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哈哈哈……”陆远宛如听到了什么笑话,他笑得倒在一边,擦去笑出的眼泪:“放心吧,我如果要死,一定会知会你一声,也许还能给你发个葬礼请柬什么的。”

穆法硰没有笑,他看着陆远,就像是在看玻璃窗外的景色,是的,他忽略着他,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是值得注目的事情了。

“你知道吗?”陆远忽然开始和他闲聊天:“你刚才真是帅炸了,所有人都怕你。”

穆法硰听到所有人都怕你以后,微微看着陆远的眼睛,他发自肺腑的问:“得到恐惧,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陆远回答:“总比自己恐惧要好吧。”

穆法硰这一次是在看他,他发现陆远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会有一个小小的,浅浅的窝,像是垂涎欲滴的红苹果上多了一个虫眼。

碍眼至极……

陆远还在笑着,他想了想还是道:“那个……我换副眼镜成不?我真近视,平时如果看书,看电视什么的,我绝对看不清,你也不想哪一天我离你八百米远的时候,看不清你吧。”

穆法硰的眉毛动了动,但是没有皱眉,他沉默着。

陆远想了想还是道:“我做了不了近视手术,我眼角膜不行,曾经看过医生。”

陆远紧紧盯着穆法硰的神情,生怕这个神经病一言不合就觉得他瞎了更好,好在,他似乎还有一丝人性,没有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他回答:“离我远点。”

陆远默默地,往他身边凑了凑,抱住他的胳膊,陆远把眼一闭,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死就死了!但是……死之前收点福利不为过吧。

医院里,消毒液的味道很重,尤其是病房里,总会有一些低声的啜泣。

而宁卿卿则红着眼睛,她握着战衾的手,哭得如同一只即将要进屠宰场的小羊羔,她的神情很虔诚,宛如面前受伤的男人就是她的天,她离了他就再也活不下去了。

战衾依然吊儿郎当,坏坏一笑:“别哭了,再哭就标记你了。”

宁卿卿眼泪掉在他的被子上,湿了一块,她却没有注意,只是轻轻伸手打了他一下,自有万中风情都在这嗔怪中:“你……还闹!”

“怕什么?不就挨了一枪吗?”战衾笑着,但神情实在算不上好,像是一只亮出獠牙的野兽,他们这种人都是记仇的,咬也要咬下来一块血淋淋的肉。

“我……我……真不知道,法硰……不,穆法硰他为什么突然发疯,他总是这样,突然就变成另一个人似的,很恐怖……像是恶鬼投胎一样。”

战衾在心里嗤笑一声,心想穆法硰怕是只跟你才能露出肚皮,这一面对其他人当然就是恶鬼。

这样一想,看宁卿卿的眼神也不由有了几分嫌弃,毕竟是被碰过的omega,没有alpha不喜欢干净的,但是……想起家族,战衾还是笑了笑:“这事你和宁老说了吗?”

宁卿卿一顿,脑子也清明不少,也不再哭了,从包里拿出纸巾,轻轻的按了按眼角。

战衾一看她不说话,心也不由凉了几分,他为了保护她,得罪了多少人先不说,就是他待她的心……现在看她的反应,也像是被人丢去了喂狗。

怪不得穆法硰和她断的这么干净利落,本来战衾还心存疑惑,可看穆法硰仿佛就真当没有宁卿卿这个人的时候,他反而心里头更不安了。

没曾想过,原来宁卿卿是个这样的货色,只管杀不管埋,自己给她什么,她都一副清高样的收下,等到自己需要她帮助了……呵。

战衾心下了然,也懒得再开口。

宁卿卿看他的反应也是心里面一突,不由讪笑两声,又柔声安慰他:“你想哪去了?我只是想问问你。”

战衾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什么?”

“穆法硰……”宁卿卿神色微顿,还是道:“这个人行事乖张,却平时还是低调的,怎么会突然针对起你来了呢?”

宁卿卿朝着他温柔笑笑:“你可不要说是因为我,我在他心里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

战衾暗骂了一声,想了想,沉默片刻,还是道:“我手底下有个小孩,卖了白的。”

白的……宁卿卿一听就明白了,脸上一下子没了血色,她战战兢兢:“你碰没碰?!别说穆法硰!”她声音突然高了几调,又勉强自己压下来,咬牙道:“现在哪个家族允许白货的?就算我爷爷知道了,都要砍掉你一只手的。”

“我知道……”战衾也是心里头憋闷,想了想道:“我没碰过,真是一时阴沟里翻船,没想到自己人出了问题。”

“你没碰就好。”宁卿卿沉默片刻,眼神也变得坚决起来:“好了,这个事情我来跟我爷爷说,我现在和你在一起,牵扯的就是我整个家族,你安心养病,总不会让你出事的。”

战衾一听,心里头不由体贴了几分,拉住宁卿卿的手,颇为柔情蜜意:“卿卿……”

宁卿卿看着男人帅气的脸庞,却不由想起了那个总是没什么表情的男人,她想起了,穆法硰弹钢琴的时候,总是穿着一身家居服,头发也很柔软的散在耳边,没有用发胶。

他的神情很柔和,和平时在外面简直是判若两人。

最重要的是,有穆法硰在,她什么都不用担心,只安安心心的做她的千金大小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