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边有一座两层的小楼, 曾经着过火,前日被用来安置凌暮云和白凝芝两位别派的弟子。墨凝自他们几个召回来以后,还未传过话,只是让这两个灵山派的弟子住在了这楼里。苏兰雪则陷入宝剑失踪的风波, 被关押起来。

叶思卿带着陆眠去查看情况, 老远就见到这座小楼被一堆弟子围住了。弟子们看到他们来了, 都纷纷往两边让出一条路,他便牵着她过去。

一个弟子双手捧着脑袋正走下来,看到他们,大声道:“叶师兄,陆姑娘!出大事啦!”

“怎么回事?”

“那个白……灵山派的白师姐, 昨晚自/杀了!”

“白凝芝, 自/杀??”

“真的,夜里上的吊!现在人还在屋里呢。你们不怕就去看。”

“你怕吗?”叶思卿问她。

“当然不怕。咱们又不是没查过案子, 你知道的。”她说,“走吧。”

“天,这可如何是好。别派弟子死在了咱们这里,回头灵山派问起来该怎么交代啊?”又一个弟子跌足叹气,看到他们来了如看到救星一般, “你们来了!我刚去将此事报与掌门,他老人家愁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还得叶师兄为他分忧啊!”

他们跟着这位弟子上到二楼, 房间门敞开着,里边, 白凝芝吊在一条白绫上。

陆眠问:“最早发现她死了是什么时候?”

“就是半个时辰前。天快亮了嘛, 小艾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上/吊了。白师姐说自己每天醒得早, 醒来会要一杯茶水喝。她是来给她送茶水的。”

陆眠仰头看了看白凝芝。她还穿着睡衣, 光着脚,脖子都被拉长了。她走上前去,伸手捏了一下死者,说:“从肌肉僵硬程度上判断,应该是半夜嘎的。”又查探了一下她的卧榻说:“**的印子很浅,说明此事发生已有几个时辰了,也能佐证是在半夜嘎掉的。”

“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在半夜上吊呢?能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吗?”

陆眠继续检查屋子,蹲下道:“地上的脚印不是白凝芝的。她穿的是一双圆头的绣花鞋。而这个印子……这里有两个人的脚印,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女人跟着男人进来。从足长可以判断,男人大概身长七尺,女人身长六尺。而且他们是一起来的。”

那弟子听得毛骨悚然,“怎么会?白师姐自己上吊的,怎么还会有其他人的脚印?!”

陆眠继续说:“女人的脚印上还有泥。昨天夜里下了一点雨,她应该是从花园走过来,从西边的路来,到了这里。昨晚有谁在花园,看到过可疑的人吗?”

“哦我的天,夜里花园里是没人的!”那弟子说,“不过你说得也太可怕了!怎么就多出两个人来?”

“所以,”她起身道:“这并不是自/杀,而是一起他/杀案。”

“他/杀?他/杀为什么将人这样吊起来?”

“因为企图伪装成自/杀。”陆眠说。

“师叔!”“师叔。”门外传来一声声问安,两人一转身,只见是商青玄过来了。

“师叔。”

“早安。”商青玄看了看叶思卿,又看看他旁边的陆眠,“这便是你那位神一样的破案手妹妹?”

陆眠行了个礼,“师叔好。师叔谬赞,愧不敢当。”

“什么愧不敢当,姑娘太过谦虚。让我看看,这又是怎么回事?”

陆眠便把刚才的推论又与他说了一番。商青玄听了摇头,叹气道:“我派向来守备森严。”

陆眠说:“恕我直言,凶手可能对长风门非常熟悉。甚至,其中一人正是因为知道花园晚上无人,才会从花园过来。”

商青玄点点头道:“这几日我派颇不安宁,先是震派宝剑丢失,现在又是他派弟子在我派地盘上莫名死了。这传出去……唉。不过你说这是他杀案,凶手是怎么进来的呢?”

旁边的弟子说:“小艾早上发现这件事的时候,门窗都是关得好好的,她推门进去才看到这些。”

“要进这间屋子,并非只能通过门窗。”叶思卿仰头看了看天花板。陆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眼前一亮,“是天窗!”

商青玄问:“你是说凶手是从天窗进来和出去的?”

“没错。”陆眠低头看了看说,“脚印集中的位置也是正对着天窗下面。事情应该是这样的:两个人从天窗下来,女的跟着男的,一起将睡梦中的白师姐拎起来,吊/死在了这里。”

“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商青玄说,“我派有谁会做这样的事?!对了,下面一层住的是凌暮云吧?昨晚事发,他可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也对,应该叫他来问一下。”

凌暮云早不知到哪里去了。他们找到他的时候是在墨凝那里。凌暮云正在他面前说着什么,身子抖得像个筛糠。

“掌门师弟!”商青玄走过去。“正好,我们正要找他!不想他在你这里。”

“商兄来了。”墨凝微微颔首,目光忽看向商青玄身后的叶思卿和陆眠来,显出非常讶异和愤怒的样子。

“怎么了?你这样看着他们。”商青玄不明所以道。

凌暮云忽一转头,见到他们的一瞬间,跌坐在了地上。

此二人这个反应,让陆眠内心顿感不妙。

商青玄也不管了,走过去问他:“凌暮云,你昨晚可有看到什么?你师姐死了,是他/杀。”

“看……看到了。”凌暮云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

“看到什么了?!”商青玄问。

“看、看到,她,是她……”他那颤抖的手指向了陆眠。

墨凝道:“他说,昨晚看到杀死白凝芝的人,就是这位我的好徒儿带回的陆姑娘!”

“这……?”商青玄转身看着他们。

墨凝沉着脸道:“既然有嫌疑,那便只能先关押起来。我对本门弟子都是这样,更不论对外人了。”

“她昨晚和我在一起。”叶思卿悠悠说道,一手慢慢抬起,袖子搭着他的手,但他指尖处捏着一个什么东西,翘起嘴角向墨凝道:“凌师弟给吓傻了,胡言乱语,不足为凭。师父说对么?”

一股隐痛从脚底传来,墨凝一时间差点站立不稳。目光落在他指尖处,这便想起来自己命门石还没拿回来,只能愤恨道:“……是。”

凌暮云:“啊??”

“他吓傻了,胡言乱语,不足为凭。”

“诶?是么?”商青玄没反应过来,不过也说:“我也这么认为。陆姑娘有什么必要做这种事呢?”

“掌门……”

“闭嘴!”墨凝扬手一巴掌打过去,“来人,把他带下去!”

“希望以后这样的疯子能少一点。否则,师父经常随意轻信疯子的话,传出去怕是也声名不保。”叶思卿冷冷剜了墨凝一眼,拉着陆眠就出去了。

商青玄接着和他的掌门师弟说:“这位陆姑娘刚才去案发现场看了一番,我听来觉得很有道理。她说这是他/杀,不是自/杀。陆姑娘,你把你刚才的推论……诶?人呢?”

他这时才发现他们走了,摸不着头脑道:“大概是被冤枉生气了吧。”

却没看到墨凝已经喘着气、铁青着脸,拳头在袖内攥成了铁石。

陆眠留意到了叶思卿刚才的举动,又结合墨凝的反应,已猜到他手里拿的,大概是墨凝的命门石。

他身上也有太多的秘密,她要一点点将它们都探索清楚。

“凌暮云会被带到哪里去?他行为怪异,怕是受了谁的指使,若能问出来就好。”她说。

“大概是最底下一层的刑罚牢,我以前常去的地方。”

“我感觉墨凝一点也不疼你。和我以前想的太不一样了。”

“得现在就去吧,去晚了怕会不妙。”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还记得陈留那个案子,刚推出小六是真凶他就死了,是因为背后还有更大的鱼。”

“但是那不是个好地方,你去……”

“无妨。不是还有你吗?”

两人说走便走,来到最后一层地牢,凌暮云还没死,在那儿傻坐着。看到他们来了,就把头扭向另一边。

陆眠叹了口气,“别不待见我们。说说真相吧,或许你还有一线生机。”

“没有什么。”许久之后,凌暮云出声道:“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故意那样说的。”

“你自己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怎么没有了?我就是看你们不顺眼。你们在一起,让苏师姐伤心,苏师姐又不理我。”

“这些都与现在的事情无关。”陆眠说:“你们忽然被墨凝要求回长风门来,然后你和白凝芝都住在一个着过火的屋子里,等墨凝来传唤也等不到。昨天夜里,她忽然死了。至于你呢?凶手为什么杀了她却留着你的性命?你和她相比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能说你比较幸运罢了。”

“你什么意思?”

“凶手就是留着你给我泼脏水的。因为你和她住在一栋楼里的上下两层,是最有可能的目击证人。

让我猜猜,他是不是告诉你说,如果被人指出为他/杀,你就说目击了我是凶手?这个脏水你能泼成是最好,泼不成他再杀了你也不迟。

所以我劝你珍惜我们来找你的这次机会,要不要活全在你自己。”

“怎么会?我们灵山派的弟子在长风门出了事,师父师叔肯定要来讨说法的。我不可能一直被关在这里。”

叶思卿道:“那你不妨想想,是你师父师叔赶过来的时间快些,还是凶手把你灭口快些?”

“……你们!”凌暮云咬了咬牙,再次下定了决心一般,“好,我告诉你们也可以!其实确实是有人指使我这么做的。我说了,你们就能保证把我救出去吗?”

叶思卿说:“可以告诉你怎么做能活下来。”

“好。那我告诉你,其实是副掌门指使我的。昨夜的凶手就是他。”

“是吗?”

“我现在可是全都告诉你了!现在,你得告诉我怎么从这鬼地方出去!”

叶思卿嗤笑一声,“那就再见吧。”

陆眠内心对着凌暮云直翻白眼儿,只听他抓狂道:“喂!刚才不是说好的吗?!我已经全都告诉你们了!”

叶思卿露出一个厌烦的神情,“救你,要讲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