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狐同时捂住眼睛。待那强光过后, 将手移开,拉雅惊讶道:“是天鸳!我们妖王才有的天鸳笛!”

……

法器天鸳要易主了,看来司兰那家伙确实凶多吉少。

不过这天鸳在他手里好像就没用过,也算是个废铜烂铁了。上古法器皆难操控, 稍微把握不好, 就容易反噬自身。

若妖灵下令, 则万妖归宗,或倾巢而出。

妖王对万年妖灵来说,不过是一个办事的属下。做不好,就换掉。

讽刺的低笑在黑洞内响起,一点红色的亮光慢慢扩大, 最终在宁溪和萧紫陌面前, 呈现出一个有着万千触手藤蔓的亮红色深渊大洞。万年妖灵没有脸,这洞便是它的实体。

“你是第一个找到我这里来的凡人, 宁溪公主。”

宁溪淡淡抱了个拳,“有礼了。”

妖灵不住地往外吐气,绕在她的红裙边上。这身红裙从牢房里出来,一路奔波,到现在也已满是尘土了。

“长公主毕竟是长公主, 经历了一重生死考验还是这么迷人。我对你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明人不说暗话。我找到这里,是要和你做交易的。听说妖灵最喜欢与人做交易,我要你赋我妖邪之身。从此以后, 我不再做人。”

萧紫陌闻言大惊。之前她只说要来求一点别的东西,他还想, 若妖灵要索取什么, 他可以代她交换。却没想到, 她所求竟是妖邪之身!?

“你不可以这样!”他上前去拉住她的手, 却被她毫不犹豫地甩开。

一双美目回眸瞪他,“你没有权力命令我。”

“我不是命令你,我”

“也不必说什么是为我好。我早说过,不需要。”宁溪不再看他,扬起下巴道:“本公主的目标原是龙座。我这一辈子,还从未受过此等大辱。若非那几个捉妖师坏事,我那弟弟岂有这个机会将我治罪?”

“所以你就要化身妖邪,去报复他们吗?”他再次拉住她,“你以前做的错事太多了,根本就没有谁不恨你的。现在你失了长公主的身份,就是失去了所有的屏障。我们侥幸逃出来,也是要亡命天涯、更名改姓,小心不被皇上的人发现,又何必闹出如此动静?”

宁溪冷笑,“从前我做事的确都是仗着长公主的身份。如今既然这个身份没有了,我就要另寻别的东西。师父曾告诉过我,人活在世上是要为所欲为,不是要受制于人的。妖邪之身还有谁敢近?恨我又如何?要先下地狱的,是他们。”

“不,宁溪,你之前已经错得够多了。此次我有幸救你出来,其实对你而言也未尝不是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她恼了,“萧紫陌,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的对错?是不是仗着你与我在公主府相伴的一点交情,就觉得你在我面前说什么都可以?我告诉你,哪怕我宁溪现在不是公主了,我也绝不甘心下贱,任人宰割!”

“好!”妖灵大笑,“不愧是长公主殿下!你既决心如此坚定,可是已经考虑好与我做交易的后果了?”

宁溪郑重道:“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还请您赐我妖邪之身。”

萧紫陌眼眶湿润了。

早知如此,是否根本就不该救她出来?

此一番从枝头凤凰跌入尘埃,在鬼门关里走上一遭后,非但没能促成她洗心革面,反倒把她推向了更加万劫不复的深渊。他到底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是不是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妖灵张狂的笑声回**在整个洞里,许久后,它一道妖力将萧紫陌弹出了洞外,只留下宁溪一个人。

他见状大惊,再跑进去,洞口却已设了一道极强的结界,无法踏入分毫。

“宁溪!”他隔着结界大喊。

“你快出来!你出来!!”

她若是和妖灵做成了交易,就真的再也不能回头了。

“宁溪公主!”

一阵狂风刮过,修长的手指贴着嵌入透明的结界之内,已被灼得通红。

是我太不自量力,从来妄想可以改变你、让你回头。但你心里没有我,所以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无足轻重。

因为你,我的一生尽毁。你毁了我,却不为我停留半分。你心里从来只有那一个人,那个错误引导了你、害了你、骗了你的人。

他内心这个想法,多年来已坚定不移,她也未曾辩解。他不知,或许她自己也不知,她对那个人只是依赖和思念,而非爱慕。至于她的爱慕到底落于何处,大概早已被多年来的争权夺势搅扰得看不清了。

猛烈地咳嗽了一阵,他感觉自己旧病复发了,单薄的衣衫在狂风里乱颤。洞内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让他感到熟悉又陌生。心上如下了刀子,剧痛难忍。他猛地从结界内抽出一双血淋淋的手,胡乱在石边的乱草上擦了,一步一步踏着石板路离开。

宁溪此前从未修过仙术,也没有仙骨,只是一凡人之躯。因她以前权势滔天,有很多会仙术的人给她卖命,无需她自己动手。

以凡人之躯突然承受妖邪之力,被赋予妖身,其过程是极为痛苦的,抽搐扭曲到生不如死。这暗无天日的洞里,只有她和万年妖灵。人类痛苦的叫喊于妖灵来说不过窗外下的毛毛细雨声,好玩而有趣。

终于,半个时辰之后,她被重重摔下,地上早已淌了如河的血。

下一瞬,她从地上坐起来,睁开了一双紫瞳。

“妖邪之身,我一般是不轻易给予的。你是第一个。”妖灵顿了顿道:“那个司兰实在太过无用,竟被抓进了炼狱塔。从即日起,你就是新的妖王。”

话音落后不久,有什么东西忽然出现在她面前。那是一把长笛,通体晶莹透亮。

“此笛名为天鸳,历来为我妖族之王所用。你试试。”

已被赋予妖邪之身的宁溪自不在话下,上前一拿,那法器便乖乖到了手中。

“会用么?”

“我从前在宫里学过。”

“那便好。”妖灵笑道:“我要给你的已经都给了,现在该你了。你说任何代价都可以,是吗?”

“嗯。”

“刚才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已经走了。”

宁溪愣了一下,“哦?走了好。”

“我要你再遇到他的时候,杀了他。”妖灵瞧着她的反应,“怎么了?妖邪是要无心的。若是连这一点你都做不到,且不必谈以后了,我这就收回。”

“不,不是这个意思。不就是杀了他么?对我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那就好。我很看好你,不要让我失望。”妖灵又说:“九尾狐妖背叛了妖族,做了很多帮助人族的事情,我要你也杀了她。还有她身边那两个捉妖师,也一并解决。当然,你也可以放手去做些别的,越早毁了人族越好。你要记住,你现在已不属人族了。”

“知道了。”宁溪摩挲着天鸳道:“我先去试试这法器。”

妖灵没有反对。洞口的结界消了,她出了这洞。

萧紫陌果然不在了,洞口还滴了很多血。

宁溪皱眉。他在洞外能怎么着?遇到歹徒了吗?

不过他走了也好,省得每天在她耳边聒噪,说些她不会听也不想听的蠢话。

妖邪之力并非妖族的正当妖力,就像人族的禁术一样,用起来很厉害,对主体的伤害也极大。

这妖灵现在看上去没提出什么更多的要求,但保不准它哪天心血**。她宁溪绝不当任何东西的枪杆子使,哪怕是妖灵这么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来只有她命令别人,没有别人命令她的份。等她再强大许多,这妖灵的话也不必听。

眼下她最想复仇的对象便是陆眠、叶思卿、墨玉他们几个人。依她现在的妖邪之力,或与他们中的一个有一战之力——

九尾狐妖虽是九级妖力,却不敢在那两个捉妖师面前使用,向来只用她那点可怜习来的仙门术法。若九尾狐妖和九级捉妖师两个战力全开,她这妖邪之身也不是对手了。但他们不会一起开,因为九尾狐妖不想在捉妖师面前暴露身份。

妖力在体内肆意流动,她顿时觉得浑身力量充盈。飞到不远处的树上,拿起天鸳笛开始操练这法器。

她的笛子吹得不错。乐音悠扬,飘过数里。

“真的换妖王了。”拉雅趴在地上磨着狐狸爪子,“不过暂时对我没什么影响。时间也快到了,我得去一个地方了。”

“……是黑市吗?”她想起原着里说,小妖们每年正月底都要去黑市。不为别的,只是黑市的人能换到它们已逝亲人的魂魄碎片。黑市和人、妖两族都做交易,不过对妖族的交易只在正月底举行。

然而每次正月底之后,总有很多妖是回不来的。在去这里以前,它们都以为不过是拿东西去交换亲人的魂魄而已。可很多去了之后,就直接被黑市的人用各种方法收走或杀掉了。

拉雅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

“能不去吗?”她问。

“不行!我妈妈的魂可能在那里。”

“你妈妈?”

“好吧,之前我都是乱说的,吓唬你。其实我妈妈早就不在了。”小狐狸一瞬间垂头丧气,“我连她的身体也没找到。黑市可能有她的魂魄,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你就不怕遇到捉妖师吗?”

“怕,可是不能因此就不去。”拉雅说,“妈妈说过,我是一只勇敢的狐狸!”

“可她应该更希望你能平安。”她伸手摸了摸它绒绒的小脑袋,心想,我看过原着中对黑市的描写,多少比它要了解一些,要不我帮它去找它妈妈好了,便道:“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代你去。”

“你去?那更不行了。敢进黑市的人,要么有妖力,要么有灵力,你什么都没有吧?”

“这你就不用管了。”她起身说,“我替你去。你就乖乖待在洞里,想一想我给你拿来了你想要的东西该怎么报答我吧。”

小狐狸眨了眨大眼睛,“诶???”

她大着胆子就进了黑市。狐狸的魂应该还是容易感应到的,毕竟与她是同类。

黑市里看不见月亮,摊贩们也都穿着黑衣服,以黑布蒙面,摊前挂着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这些东西发出的微弱光亮,就是整条街道上唯一的光源。

“小姑娘。”一个冷飕飕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胆子不小,敢一个人进黑市。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做交易的地方。”陆眠并不害怕,转过身直视着这位黑衣人,“怎么,有事?”

“姑娘想要什么东西?”黑衣人低低一笑,“且看看我这里有没有。”

“一只狐妖的魂魄。”

“哦,狐狸的啊。姑娘……好像也不是妖?”

“有没有,你带我去看就是。”

“可以,这边请。”

她便跟着他进去了。这人的店铺在深僻一点的地方。一直走穿这巷子,还连拐几道弯,才看到一面狭窄的破门。

“进去吧。”

她这时觉出异样来,法术凝在指尖,已准备好了反击。果然,身后那人凑近她脖后,冷飕飕道:“对不住了。像你这么美丽的姑娘,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下嘴呢。”

反手正要将他解决,忽听得一声冷冽刀刃之声,再回头时那人与她隔着很近的距离嚯地倒下,双目圆睁着不可置信,一柄短刀正中他后背。

她一惊抬眸,只见这人倒下的身影后边,不远处正站着一个深蓝衣裙、身披鹤羽的女子,肤似玉雪,眉目如画,又长又直的黑发及腰飘起,额前搭着一排整齐的刘海儿。

那翦水秋瞳生得极美,夜色下一双瞳仁里光点晶亮。睫羽浓密,和她浓厚的刘海相得益彰。她举手飞刀的动作定格在那里,过了数秒才将手放下。

“谢……”

“不必。”

女子朝她走近了几步,她这时才发现,眼前这位并非是人,而是魂魄。她死去之年,应是正当妙龄。

“小姑娘,你怎么敢一个人来这样的地方?”

“替一位朋友来的。她妈妈的魂魄在这里。”

鹤羽女子静思了一会儿。“朋友?刚认识一天的朋友?”

奇怪,她怎么知道?陆眠疑惑地想。

“我能看出你最近一天的经历。你朋友母亲的魂魄确实在这里,不过不好拿到。我可以帮你。只是你要告诉我,”她示意了一下她戴在手腕上的东西,“这个银镯是从哪来的?”

“这个?”陆眠拉起袖子,露出那个银色手镯。

“对,就是这个。你告诉我,它是从哪来的?”

“一位朋友送给我的。”涉及到他的事,她并不肯一下就和盘托出。

“什么朋友?只是朋友?”

陆眠讶异。这位美人似乎知道点什么?可是她怎么可能知道呢?

“告诉我实话,我便帮你的忙。”

……她刚才什么都不说,就出手帮了我。能看出我的目的和来意,也并未起什么歹心。想问我镯子的事,也不拐弯抹角……似乎和黑市里的人不一样。

思及此,她道:“不是普通朋友。”

话说到这个份上,对方应该也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吧……

鹤羽美人浅浅一笑。良久不语,只默默打量着她。

陆眠内心纳闷了。她这……是什么意思?感觉她看我的眼神,像一个慈爱的长辈。可是她的样子这么年轻。

“这个银镯可不能给你。”陆眠护着它说,“送它的人对我来说很重要。”

美人并不生气,反道:“既然是重要的人送的,你也要好生收着……那个送你镯子的人,现在还好吗?”

“好……?你……认识这个送我镯子的人?”

“不认识。我只是也有个类似的东西,一时回忆起往事罢了。你去刚刚进来的地方等我,不要和陌生人去别处。你想要的东西,我一会儿便寻来。”对方不等她回话,一道青烟飞走了。

“啊?”她挠了挠头,一脸懵地原路走了回去。

刚走出这道岔路,便看到有一团人聚在一起,不知在围观什么。路过时候朝那间隙里一看,才发现地上躺了一个人。

原本黑市里死个人在他们来看是见怪不怪的,问题是眼下死的这个是黑市二把手……突然倒下,毫无征兆。

——她听着这些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对死者的情况也知道了个大概。

“你们说吧,这事儿该怎么和老大交代?自长公主没了,老大就没开心过。这事儿该怎么说吧?”“怎么说怎么说,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该死,总得给出一个交代吧?”“谁这么大胆子杀了老二啊?”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她,“你什么人,没事儿别在这里站着。”

“他死于中/毒。”陆眠说。

一众人都朝她看过来。

“头发有脱落,面色青黑。”她蹲下查看道:“眼睑处有水肿,皮肤呈脱水状,嘴和指甲处也明显青紫。应该是砒/霜/中/毒。他生前可接触了什么人、吃过什么东西?”

众人的目光全盯住她。很快一个人说:“看来是个行家,你和我来。”

她这时才又想起那鹤羽美人的话了,但奈何想去查案。

那人带着她上了一间小楼。小楼共两层,死者生前住在二楼,楼下就是专门伺候他的仆婢。仆婢一共有两,一男一女,此时都被控制住了待着,哪里也不敢去。

“这是专门给老二烧饭和送饭的五狗、六猫。”

五狗六猫……陆眠内心暗搓搓吐槽了下这两个名字,也太不把人当人了。

“老二生前最后一次吃的饭就是六猫送的。”对方指了指那个女孩。

“他吃的什么?”陆眠问。

女孩瑟瑟答道:“二爷晚上胃口不好,只要了一壶茶,一盘桂花糕。”

“你们再做一份一样的,按照和当时一样的程序给我送到他房里来。”她又说,“除了这两位,可还有别人与他接触过?”

“有。老三来看过他,还和他一起吃了饭。都是五狗做的饭。”

“他们一起吃的饭,吃的一样的东西,但你们老三没事,老二就出事了?”

“正是这样。老三马上就到,一会儿你也问问他情况。”对方这时打量她道:“你是什么人?进黑市要做什么交易?你若将此事查出,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好,我会尽力查明真相。”

“再等等,老三马上就来了。”他说,“你叫我老五就可以。”

她点点头,“我先看看这屋子的布置。”

死者生前住的屋子,布置很奢华。她将屋内各处都查看一番,在柜子里发现了半包□□的粉末——没想到这东西竟在死者自己的房间里。柜子里还有一卷书、一壶酒。此外没再发现别的异常处。

一会儿的功夫,老三到了,是个膀壮腰圆的粗汉,用质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你能破案?”

“愿意试试。”她说,“你是和他一起吃的晚饭?”

“对。”

上楼的脚步声蹬蹬传来,那个女孩子很快端着一盘糕点和茶上来了。

“我让他们做了份一样的晚饭来。吃吧。”陆眠说。

老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拿了块糕点放进嘴里,一边看着她一边嚼。“你长得倒是不错。”

她并不理会,道:“再吃一块。”

老三于是又拿了一块。

她也伸手拿了一块。

六猫一直端着盘子站着不敢动,她说:“来,你也吃一块。”

“奴婢……”

“没事,吃吧。”

六猫也拿了一块。

砒/霜应该是下在食物里的,她想。但单就这样看,似乎这盘糕点和茶都没有什么不妥。

老五去外面晃了一阵,又折返回来,看到他们在一起吃糕点。

陆眠问:“死者生前是只吃了糕点吗?可还喝了这茶?”

“二爷没有喝茶。”六猫脆生生地说,“我侍候他吃饭,二爷和三爷都只吃了几块糕点,茶一口没动。后来二爷三爷都下楼去了,二爷就出事了。”

这就奇怪了……

吃的同样的东西,一个有事,一个没事。

“看来不是食物的问题。”老五说,“如果是的话,为何老三没有事?”

“老三和老二平时关系好吗?”她问。

“可好了,老三经常来老二这里,一起喝酒聊天。除了他,老二平时也不欢迎别人来他房间。”老五笑看着老三说。

“可闹够了没?”老三显得有些恼了,“老五,不是我说你,从哪弄来这么一个黄毛丫头查案的?闹了半天,什么线索也没有啊。”

“谁说什么线索也没有了?”陆眠起身,对六猫道:“你先下去。”

“是。”

“什么?”老五进来道:“你发现什么了?快讲!”

陆眠不紧不慢地把门关上,悠悠过来,“凶手,”

“凶手是谁?你倒是快说啊!”

“近在眼前。”一双狐狸眼霍然盯住了老三,她幽幽一笑。

老三大怒,“你?!老子今天打死你这黄毛丫头不可!”

“住手!”老五拽住他,“你听她把话说完。”

“老五,莫非你不相信俺?!”

“不是,不是。”

“老子今天就要打死这个信口雌黄的!”

“打死我又有何用?有本事连老五这个证人也一起打死了,再添一桩命案,看你窟窿越来越大,还要怎么补上。”陆眠不慌不忙道。

“老三,你冷静一点!”

“不服就先听我说说。你和老二一起吃的饭,却没有事,是因为你知道毒下在那里,刻意避开了。”她说,“刚才你拿糕点的时候,都是从最外圈开始拿。第一块、第二块都是这样。这些糕点的位置,也是离茶壶最远的。”

“那又怎么样?!我拿东西就是喜欢先拿边上的,这能说明什么吗?”

“这盏茶是冰的。拿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些化了的水珠顺着壶滴下,流到糕点上。如果我猜得不错,砒/霜应该是下在了茶壶外边。东西送到的时候,砒/霜已经顺着水珠流下沁入近处的糕点中。而你去拿最远处的,是因为知道近处的糕点说不准哪一块有/毒。”

“简直一派胡言,我又如何能肯定老二一定会拿近处的糕点?”

“因为你和他一起吃饭在。你把远处的拿了,他自然就拿近处的。”

老五已经听得变了脸色。陆眠继续说:“老二屋子里的砒/霜,应该是本来有什么别的用途,却没想到反被你用来害了他。老五刚才也说,这屋子除了你之外少有人来。就连五狗六猫,应该也只是送饭时候能进来,他们不可能拿到柜子里的砒/霜。而你,因为和他关系亲近,他没有什么防备。

至于你是什么动机,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想爬到更高的位置,也未可知。”

“你凭什么说就是这屋子里的砒/霜?难道不会是五狗六猫从别处弄来的砒/霜?”

“因为你们整个黑市上的砒/霜不是都只握在老大和老二手里么?”她说,“不是老二这里弄来的,那就是从老大那儿弄的。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情你们老大也有参与?”

“老大绝不可能这么做!”老五叫道:“老三,你为何要如此?!”

“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他指他大骂,“老二真是瞎了眼睛,才会提拔你!”

“你住嘴!难道仅凭这个黄毛丫头的推论,就能诬陷我吗?!”

“我要去告诉老大!”

“你不准!!”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陆眠一拍老五的肩膀,“答应我的事别忘了。”一面用法术打开了窗户,飞了出去。

好一番酣斗过后,打闹的动静引来了很多围观的人,一会儿事情就传开了。

她跑到那个和美人约定了的地方,才发现人家已经早早在那儿等她了。

“你去查案了?”她站在那里,美得就像一幅画,启唇时声若琳琅。

“是。不好意思,我……”

“没事。”她递给她一个小晶球,温柔道:“拿了就赶快走吧。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下次也别再来了。”

“谢谢。”

“快走吧。”

“等等。你帮我两次了,我怎么报答你啊?”

“不必。”耳边听得一声唯美叹息,“我是不能离开这里了。希望以后,永无相见之期。”

“……啊?”陆眠摸不着头脑,只见她倏地一下飘然远去了,像夜色里逝去的一道柔光。

她真的好美好温柔,对自己还有种莫名的善意。可她们并不认识呀?陆眠懵然地想,这个美人是谁呢?

等等……她回想起来,好像觉得她跟谁长得很像……但是模模糊糊的,又不太真切,不太确定。

……哎,这世上长得相似之人多得去了,我在瞎想些什么。她拍了拍脑袋瓜。

只是,看她的魂魄颜色黯淡,应该是过得并不怎么样。也是,这么一个善良的魂魄,被迫一直待在黑市,又怎么会被这帮人待见呢?

“姑娘!”老五的声音遥遥传来,“姑娘!”

他跑到她面前,气喘吁吁道:“老三已经被送到老大那里去了。姑娘是否还有空,将刚才的推论再去与我们老大说一遍?”

陆眠心里记着小狐狸拉雅还有叶思卿他们,心想不能耽误太久的时间,遂道:“我之前说的时候你也在场,转述一遍就行,应该不难。你说要答应我一件事的,可还记得?”

老五点点头,“那是自然。”

“你们这里有位身披鹤羽的美人,以后多照顾她一下。”

“哦,你说她么?哼,她向来自傲,不是我们不待见她。”

“就当是答应我的事。”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不管别人,我老五以后多关照她一些。”

“别是太明显的关照。”陆眠想了想说,“不让她知道最好。”

“……好吧。”

“我还有事,先走了。后会有期。”

事情总算都办妥了,也该走了。她一脚正要踏出黑市的门,脑袋忽然一阵眩晕。

眼前好像有什么光圈在闪烁,耳边嗡嗡炸响,身体里似乎在慢慢涌现出嗜血的冲动……想挖一个人的心。

内心忽然一阵恐惧。这不是妖力和妖形无法控制的征兆吗?!怎么会这样?她不是有顶级灵隐花做庇护的吗?!

她慌忙跑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里。身体仍在颤抖,属于妖的对人血的渴望开始被莫名放大,占据了她的整个脑海。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我不能为它控制,我绝不,绝不可以杀人,在书中世界里也不可以。虽然我穿成了狐妖,但我骨子里还是人啊。她对自己说着,双手抱住胳膊,慢慢靠着墙角蹲了下来。

系统:宿主小心。因为近期频繁接触到同类狐妖,诱发了宿主体内的妖力外溢。灵隐花目前处于倦怠期,不能很好保护宿主。宿主自己保重。

陆眠:……

应该,过一下就好了吧。

好难受,好想……

她闭着眼睛,喉中焦灼难忍,却没注意到在她的袖角下,银镯在黑暗中再次发亮。

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白色的鞋,浅紫色的衣袍搭在上边。她看不清,不知是谁来了,仰脖靠着墙,在焦渴中等待这一阵妖力自行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