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闻言大惊, 连忙叫他住手,并出手打断了法术。萧紫陌得了一线喘息之机,但站在原地并不躲闪。

“你干嘛?!他是你亲哥哥!”

梦寻的声音冷然如冰,“他要去陪宁溪死, 我宁愿现在杀了他。”

“什么?”墨玉疑惑地看向萧紫陌。对方冲她一笑, 悠悠道:“我看舍弟很听您的话, 您能否帮一帮我?送我,到天牢里去。”

墨玉蹙着眉问:“你喜欢宁溪?是真的喜欢宁溪吗?”

“我只知道我不想离开她,直到她死。这就是我现在的选择,我不想再被任何人强制着做什么了,哪怕是他。”

“他疯了。”梦寻说, “姐姐, 别拦着我。”

“我没有疯。”

“你不可以杀他!”墨玉说,“一来有违仙门的规矩, 二来有违伦常,三来”

“姐姐最在意的还是规矩,难道就不在意我的感受吗?”

墨玉给他噎了一下,旋即却道:“正因如此才要阻止你。你要真这么做了,门派如何看你, 世道如何看你,你以后还要怎么立足?不要一时冲动。刚才是你向皇上求来的这个恩典,赦免你兄长, 你怎能现在又亲手将他杀了呢?”

萧紫陌听着笑了,“还是墨姑娘为舍弟考虑得周全。”

梦寻委屈道:“那要怎么办?”

墨玉摇了摇头, “得不到的也强求不得, 不如成全他算了?你不是也会观凡人寿数吗?他已经没多久可活了。”

梦寻:……

走出殿门的时候天正下雨。蒙将军还候在廊下。两人上前, 简单说了几句话, 墨玉凌空画了张符,符光所至,在场所有人是否做过恶事都显示得一清二楚,有者额上发红光,没有的是白光。片刻后,蒙将军带走了所有发红光的人。

梦寻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墨玉也看到那个人了——夕泠也在被带走的人当中。

她看到他的目光不时飘向那个地方。大概,之前他面上笑嘻嘻的,心里知道夕泠如此背叛还是很难过的吧。

跟着来查案,最后兄长非但不和自己回家团聚,反而要下碧落黄泉陪着那个罪魁祸首。这要换了她,也是无法理解的。

“梦寻。”她出声叫了他。

“姐姐。”他应了一声,依旧呆呆的。

“我回来了。诶?你们这边也弄好了。”陆眠撑着一把橙伞提着裙子跑过来,忙顺手变出另一把黄伞,“下雨了,你们两怎么不打伞?”一边用法术把他们身上烘干了。

“我也没带伞。”谢遥遥从另一边过来,“怎么不也给我一把呢?”

“哦哦。”陆眠接着变,却不知为何这次变不出来第三把伞了,心想大概是短时间内灵力消耗过了头,只好对他歉意地笑笑,打着自己的伞向他挪了几步,“对不起,变不了了。要不咱两挤挤?”

“去去,谁要和你挤一把伞。这么小,本公子要淋湿的。”

“嘿?!你不打淋得更透!”

“给你。”墨玉一时间变了一把出来,递给他。

“还是墨姑娘厉害。不像某些人,一看就是学艺不精。”

陆眠:???

刚才他维护她的时候她还挺感激的,危机一过去这人又开始说话欠揍了。她心里想着,没及时还嘴。对方继续道:“怎么,哑巴?”

“?你才哑巴。好女不和男斗,本姑娘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了!”

“你确定?”他却悠悠道:“看样子你对自己实在自信得有些过头啊。”

陆眠生气,“谢遥遥,你到底想说啥?我都不和你打嘴炮了,干嘛还揪着不放?”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他看着她,露出欠揍的笑容,“竟敢欺君。”

墨玉一听奇了,“什么?什么欺君?话可不能乱讲。”

谢遥遥道:“你问她。”

梦寻也跟着疑惑道:“怎么了?”

陆眠叉腰对谢遥遥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你笨笨的,做事总会露出马脚,我顺着一想就知道了。”

“?喂!”

他哈哈大笑,“好,不逗你了。”一瞬间又敛了笑容,“我且问你,皇上问起来,你打算怎么说?”

“陆姑娘——”小太监的声音忽地传来,不待他们继续说话,已至几人面前道:“陛下口谕,召陆姑娘单独觐见。”

众人:……

“你等等。”谢遥遥扯住她的衣角。

“干嘛?”皇帝是传她去,难道他还能陪着一起不成?

他却没有多说话,只是拉起她的衣袖,露出那截雪白的手腕子,看到那个银镯还在,便放心地将她袖子放下了。

她没懂他在做什么。“嘁。”

“喂,你怎么老看她不顺眼?”墨玉问谢遥遥。

“谢公子才不是呢。”梦寻插话道:“姐姐果然是姐姐,这也看不出来。”

谢遥遥红了耳朵,撇过头不理他们两。

墨玉:?

梦寻微微一笑,“但是我可以教你的。”

“去去去,谁要你教。”

“姐姐~~~”

墨玉:……

“话说回来,她刚才到底干了什么?你知道就快说啊。”

“她把楼之栩送走了。”谢遥遥说。

梦寻瞪大眼睛,“哦……”

谢遥遥半是自我安慰地道:“不过她很聪明,应该是早就想好了事后怎样应对,才会这么做。”

墨玉道:“你刚才不是还说她很笨吗?”

梦寻说:“这还得我慢慢教你。”

“你能教我个什么?别在这儿瞎说。”

另一边,皇帝给陆眠赐了座,上了茶,方开始说话。

“陆姑娘,朕听人说,你刚才没去长公主府。你去哪了?”

果然是为此事,皇帝的耳目果然不同凡响呢。很明显现在对方已经知道一些事了。她想着,实话实说道:“回陛下,民女去送楼大人了。”

宁远呵呵一笑,“你倒是诚实。”

“陛下面前岂敢不坦诚?民女有罪,请陛下降罪。”

“你刚立一大功,即便有罪,也是功过相抵。朕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说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是民女和楼大人之间的交易,民女不能不守信诺。”她实诚道:“楼大人答应出庭作证,民女答应事后帮他离京。”

“这是他儿子的命案,莫非他还不愿意?”

“楼大人畏惧长公主权势,不信此案能彻查到底。自案发后暗地里又收到长公主威胁,也不敢再冒险,只想携妻子远离朝廷。”

“呵,这个楼之栩。”

“陛下,民女有句话”

“不知当讲不当讲?说吧。”

“自命案后楼大人已无心于朝政,陛下强留也是无益,倒不如放他离去。”

“就这些了?”宁远目光里带着审问的意味。

莫非他还知道些别的?陆眠心里打了个转,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左手手腕上的银镯忽然动了。

诶??

她伸手进袖里,去摸那镯子,耳边却忽然传入一个熟悉的声音——很久没听见了,又是那么熟悉亲切。

“阿眠,陛下另有线人,也查知了楼之栩假死之事,快将这桩事情如实说出。”

“思卿?!我倒忘了,这个镯子!你现在好吗?怎么声音听起来不太好啊。”

“先别管我,陛下等着你回话呢。”

“回陛下,其实还有一事。”

“哦?”

“之前楼大人为了离京,曾借用妖邪攻击之机假死,后被民女查出真相。但因命案需要他出庭作证,是以没有及时将事情禀告陛下。”

宁远果然了然一笑,“这么说,你更是胆大包天了。朕方才若不问这一句,你便不打算说了?”

这皇帝看上去笑语盈盈的,语气中的压迫感和气场却不是闹着玩的,她忽然想,这家伙不会一个怒火把她拉出去砍了吧……

“民女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惧怕朕?”宁远笑道:“朕记得查案途中你们可是一点也不惧怕朕呢,怎么现在畏惧了?”

叶思卿的声音又传入了:“和他说,事急从权。若不这么做,长公主依旧是长公主。”

“事急从权,陛下也明白这个道理。当初种种,如今种种,都是为了帮助您。若不如此,命案无法彻查到底,长公主依旧是长公主,陛下也依旧是陛下。”

宁远变了脸色。她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言语间却亦有压迫之意,弦外之音更是一清二楚,让他想到了另一个人。

“你敢这么和朕说话,看来惧怕是假的,胆量却是让人敬佩。”他从来喜欢有胆气的人。若她向他示弱,反而会加重他的怒火和怀疑。

谁知他的下一句话,让她彻底懵了:“朕若把你留在这里,你意下如何?”

她传音问:“思卿哥哥,我该怎么说啊?”

“他的意思,是让你半身在前朝,半身在后宫。”他说,“以前有过这么一位姑娘,遂了他的意,十八岁就死了。”

陆眠出了一身冷汗。

宁远笑道:“怎么,你不愿意?”

叶思卿传音道:“他不敢真这么做。你说,你已经和长风门定了契约,要入仙门,不能毁约。”

“陛下,民女已和长风门有了契约,将入仙门,不能毁约,还请陛下见谅。”

“哦?那还真是巧了,你的契约已经定了吗?”宁远笑着摇摇头,“不过就算定了,朕也有办法让你解除的。”

“他拿话试你,不会真这么做。”耳边传音道。

果然,宁远接着说:“但朕还是成全你罢。毕竟,你是叶思卿的义妹。

你可以走了。”

他为什么这么说?看来叶思卿在皇帝心目中地位也很重要啊?陆眠心想。走出殿门的时候她长舒了一口气,忽然像发现了宝贝似的撸起袖子,看着手腕上的银镯。

“思卿哥哥!……思卿哥哥?”谁知现在再叫他却不应了。

奇怪!刚才还在的。人呢??

“思卿?”她站住,呆愣地看了那银镯半晌,却再没等到它发光。整个就是一个没有生命的镯子,冷冰冰戴在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