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原着剧情, 以陆眠的判断,宁远应该是手中已经有了些许布局,可能是已经箭在弦上、蓄势待发,才敢让他们几个彻查命案, 添上一把极为重要的助力。第一次在密室见面, 叶思卿问他那句话时, 就是如此。

他们这边准备好了证据,就等着三司会审,长公主那边慌了神,公主府内每日不得安宁,连司兰都觉得太吵, 提前离开了。

宁溪最近心情很差, 每天都要训斥一个仆婢,随意轮到一个倒霉蛋。但今天的倒霉蛋倒不是随机的, 而是一位捉妖师,听说竟然还是灵山派的大弟子。

毕竟是捉妖门派的大弟子,大概是公主给他几分面子,拉到内室去训斥了,没让其他人围观。

这里是公主安寝的地方, 布置得极为华丽。半新的红色帘绸遮住雕工精巧的花窗,屋内燃着一盏鹅梨香,入鼻轻甜软腻。桌上天青色的水晶盘里放着几颗水嫩硕大的紫葡萄, 旁边的飞龙架上立着绘有武则天临朝图玉盘,墙上还挂着一幅荀奉倩卧雪图。南面置着一张软塌, 非常宽敞, 可同时卧下三人。轻盈的丝绸帘子垂了三五层, 隐隐绰绰大概能看到里面还有个人。

宁溪碰也不想碰他一下, 没好气道:“自己跪着吧。”

夕泠只得依言跪下了。

“司兰那家伙,两样物证被盗,他竟一走了之。本公主当初找人救他有何用!”她在惯坐的那张软椅上坐下,胳膊肘搁在桌上,手撑着脸道:“你,很好。说要帮本公主除掉谢遥遥和陆眠,结果半路冒出个叶思卿,最后那木头也只是砸到谢遥遥。

你又说楼之栩在我们下手前就莫名消失,可借此做个文章,并在楼府留下血字拖延他们的时间,好让金猊兽先走一步……可是结果呢?

金猊兽还是被叶思卿收了!楼之栩消失是怎么回事你又查到了吗?!

你说你要为本公主搅乱他们的局,你又做成了什么?!”

“公主息怒,叶思卿”

“别跟我提他,就他最坏我的好事!还有那个陆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但现在您也并非完全处于劣势。妖王不是派妖消除了今上那几日的记忆吗,至少他不会记得您之前对他做的事。

另外我还听说,叶思卿元气大伤回长风门去了,这个最厉害的人走了,剩下几个您还怕不成?陆眠跟叶思卿学术法没几个月,墨玉没了一半的高阶灵力,梦寻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谁能成得了气候?离三司会审还有几日,在下愿为您再将那两样物证拿回来!”

宁溪冷笑,“你说的容易!怎么拿?!”

“殿下,我对他们来说是自己人。这件事交给我并不难办。”

“哦?可我怎么听说,”宁溪上下打量着他,“你和他们关系并不怎么好啊?你对叶思卿和墨玉多有嫉妒吧?”

夕泠白了脸,“在下知道,只要是殿下想知道的消息,没有得不到的。但我虽然与他们不甚亲厚,却与梦寻关系不错。梦寻现在和他们可是一起的。

我是妒忌叶思卿不错。他一出生就得到所有最好的东西,又天赋极佳,修为练至九级,而我却是费劲了千辛万苦才有了这一身本事、当上这个大弟子。”

宁溪忽然大笑,“这么说还真好笑呀。千辛万苦学了一身本事,就是来做本公主的一条狗的。”

夕泠闻言,咬牙默不作声。

“我知道你的意思。只要能打击到叶思卿,怎么做你无所谓。你希望本公主赢,不过是因为你知道,就算你和他一起查案,你也不如他。所以你才反过来,加入我这边。”

宁溪起身,红裙款款绕过他跪着的膝盖边,“放心吧。事情若办得好,本公主不会亏了你。毕竟你还有个受宠的朋友在我这儿,我还得看看他的面子不是么?”

说着就似有若无地瞟了塌上一眼。

“在下会为公主拿回那两样东西的。”

“好,起来吧。不过如果拿不回来,你说本公主要怎样罚你呢?”她轻巧地说,“就罚你和你朋友一样,如何?”

“公主不可!”萧紫陌忽然掀开帘子。夕泠看到他只穿着一件白色单衣,坐在软塌上。

宁溪笑着走过去,“怎么了,吃醋了?”

“……紫陌不敢。”

“睡下吧。病还没好呢,怎么这么容易激动。”她整个人向他靠着倒过去,两人一同向软塌上栽倒,夕泠看到一只漂亮的玉足轻轻一勾,把帘子合上了。但三五层帘后仍能看到榻上一双人影,翻/云/覆/雨的一场。

夕泠见状,正要转身离开。

“站住!”宁溪忽然出声,“你今天就给我待在这里,哪也不许去。拿东西的事情你半夜去做。”

“……是。”

萧紫陌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她,与她隔得很近,轻轻喘息着道:“公主,这又是为何呢?”

宁溪回过脸来,对上那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我这里可是狼窝虎穴,你才舍不得让你朋友进来呢。不进来,让他看一看总可以吧?”

“公主,你……”

“现在觉得我有病啊。当初可是你说愿意,我才接你进来的。其他人都不没这待遇呢。你忘了?”

那时说愿意,是因为拿我全家性命做要挟。他心里想,却不敢这么说。

然而她能知道他没说出口的想法。

“我是要挟你了。你到现在,也为此恨着我呢。”

“您自己无所谓,让夕泠待在这里不过是想让我难受。公主,咳、咳……咳咳咳……”

宁溪一动不动,两手撑在他身体两侧,就这么近距离看着他咳得像一片秋风中的树叶,等了许久他才平息下来。

“公主,收手吧。”

宁溪眼中登时冒出两道火,“你找死吗?”

“我是找死。反正也活不长的,不如在死前多劝劝你。”他凝视着她,眼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你一天不杀我,我便劝你一天。”

她这时坐起来,“如此这般,若换了旁人,本公主早就杀他一万次了。”

“公主。”他靠近她。就在她不知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忽然闪电般出手,拔下了她髻上插着的金钗。

夕泠正惊呆了,宁溪亦怔然未动,却见萧紫陌手中将钗子一反向,尖刺的那头对准了自己。

“你干什么?!”

“公主只是想让我难受而已,我现在便刺自己一次。公主若是不满意,我还可以刺自己第二次、第三次,你让第三个人离开这里。”他看着她,单薄的身子挺得笔直,眼神毫不退让。

宁溪气笑了,连连点头,“好,好得很。你,”头也没回,手指着帘帐外道:“滚出去吧!”

夕泠连忙跑了。

“现在你满意了?把钗子放下吧!”

“唔——”他却已经在小臂上狠狠划了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血流下来,染红了雪白的衣衫。“放心,只会脏了我自己这身衣服,不会弄到公主**的。我说到做到,绝不对公主言而无信。”

“你以为这么做我会心疼你?!”宁溪怒道:“只会让本公主讨厌!”

“我知道。”他这时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宁溪怒气难消,指着他道:“自己去找大夫!天黑之前不处理好伤口,本公主就把萧家上下所有人全杀了,一个不留!”

萧紫陌惊惧了一瞬,但很快又归于平静。长公主就是这样一个人,和她处了这么久,难道还不了解她么?

“你不在意自己,但你在意家人。你还有个小弟呢,现在他正和本公主作对。你说到时候我是把他煮了,烹了,还是煎了呢?”

他瞬间弯着腰,手捂着胸口干呕,久久直不起来。

“现在知道厉害了。”宁溪满意地看着他,“还不快去照我说的去做?”

“公主,”他也随她慢慢下了床,扶着墙壁,颤颤巍巍地走向她,烛光照亮病颜,在她眼里却更添了一丝别样的感觉。

“您不可以这样。”他上前,忽然伸手握住她的小臂,眼神恳切而真诚,似乎下一秒眼泪就要出来了,“不可以。”

“我知道你会阻止我,那就快去处理伤口吧。”

“我说的不止这件。”他的目光灼然定格在她脸上,微微发烫,“你知道的,你知道我的意思。”

她甩开他的手,“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

“我没有资格,只是存心这么希望而已。今时今日您尚有长公主这个身份,如果以后没有了呢?那些被您沾了鲜血的人,他们的亲人不会让您下地狱吗?满朝文武又会怎么样呢?”

“是你想让我下地狱吧。你劝我,不过是换了一种说法想达成你的目的。”宁溪嘻嘻哈哈地笑了,“但是很可惜,我还没玩够。

本公主去用膳了,今天就不和你一起了。”

“……我从未想过让你下地狱!”他在她身后追上几步喊道。然而宁溪已经走远了,他看着她的背影变成一个小红点,一下子就消失殆尽了。

又是自肺腑而起的一阵咳。他转身,却不知该回哪间屋子里去了。天上下起了雨,他独自在雨中走了几步,被淋了个透凉。

宁溪走过回廊,扭头回眸对上一面红墙。

红墙那边,就是他在的地方。

怎么忽然下雨了呢?

“去给萧公子送把伞。”她对身边的丫鬟说。

“是,殿下。”

“等等,”她又叫住,“不准说是本殿要你去的。”

“可奴婢是您身边的人,萧公子肯定会这么认为。”

“那你就说是你自己送的,因为你担心他,喜欢他。”宁溪随口编了个理由,“反正本公主府上爱慕他的也不在少数,加上你一个也不多。”

丫鬟吓得立马跪在地上,“殿下饶命!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啊!其他姐妹也绝不敢有此非分之想的!”

“就算有他也看不上你们。”宁溪冷冷道:“就按我说的做。若让他知道是本公主送的,有你好看。”

“那奴婢去换一把伞?这把是您的……”

“那你就说是偷了我的伞送的!啰里啰嗦的,人家都淋成落汤鸡了!”

“……是,奴婢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