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 一个弱不胜衣的男子慢慢走了过来,在风里等候她发落。宁溪转过身去,大丫鬟即刻冲刚才那群男子说:“都散了吧散了吧!”

男人们瞬间作鸟兽散,谁也不想多留一刻。

“真病了?”她见他双颊发红, 衣服穿得很厚, 外罩一件披风, 身子仍紧缩着,这身厚重的衣服似要把他压垮了似的。之前他本一直在**躺着,身子难受懒怠得不想动,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穿衣梳妆,下床出来见她。

宁溪上前一步抬手碰了下他的额头, 被烫得缩了回来。他咳嗽几声。

她扬起下巴道:“看来这群人面子比我还大啊?我喊你喊不出来, 我说要杀他们你就出来了。萧紫陌,你可有把本公主放在眼里?”

“紫陌怎敢不把公主放在眼里……”

宁溪见到他了, 却并没有觉得舒心,心里不知为何更生气了。“病了就好好回去休息,尽快养好身子,省得给本公主添堵!”

“遵命,公主。”萧紫陌憔悴的俊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只一如往常地对她弯腰行了个礼,慢慢退下。

很快原地又只剩下她和丫鬟两个人。她想到之前的事情,仍心有余悸。正好有人来报说, 截获了一封密信。

墨玉此时已忍耐着看了大半天,现在终于看到这一幕, 瞬间集中起精神来。

“怎么可能?!那两样物证, ”宁溪杏眸一瞪, 环顾四周道:“妖王呢?!叫妖王滚出来!”

“本座在此。”司兰的声音从树后传来。

“本公主不是让你藏好那两样魂魄的吗?!”

“怎的了?发生何事?”司兰走出来道:“东西完好啊。”

“你自己看看这封密信!”

“不, 这不可能!”他看罢后说,“东西肯定在本座这里啊。”

“你将它们藏在何处的?”

司兰面有恼意,“公主信不过本座,随我来看便是!”

灵蝶的眼睛闪闪发光,定在了两人身上,跟着他们进到一间柴房里,走了两个弯子,司兰停住脚步,转头看着宁溪。

“公主看好了。”小男孩模样的妖王闭上眼睛,下一刻,直直打开了自己的墟顶。

宁溪下一瞬便见到两样残魂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下您可放心了吧?……但是那封信为何会出现?难道……

我们上当了!”

宁溪一惊,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谁出卖了本公主!?”说着往外走去,一面喊着“来人”,公主府很快又被围得跟铁桶似的,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但是同上次一样,一切已经晚了。墨玉的灵蝶已经完成它的任务,下一刻它碎成了点点灵光,在空气里消失不见了。

他们既已意识到上当,妖王可能会把东西转移位置存放。不过没关系,灵蝶方才给这两样东西做了标记,不论它们会被转移到哪,她都能找到了。

梦寻尚在沉睡。她走近他的房间,秀手落下一道蓝光,让他睡得更沉了,而后又给他罩了一层结界,方自个儿一闪身,从原地即刻消失不见。

另一边,毛毛嗅啊嗅地在街上跑,拉着谢遥遥七弯八拐地走了大半天,最终,毛毛忽然机灵一跳,冲向街边的垃圾桶。

谢遥遥:??!

这个陆眠不会在垃圾桶里吧!?

“毛毛,毛毛!”他不得已松了狗绳,不然他就要撞到垃圾桶上去了。毛毛快乐一跃,从垃圾桶里挠了一个食品袋出来。

谢遥遥:……

“嗷?”毛毛瞅着食品袋,学着它主人的样子摇了摇头,又撒开蹄子往另一条路上跑去。

月上中天的时候毛毛终于在一处停下,不跑了。谢遥遥此时已累得气喘吁吁,再无一点力气了。

“好毛毛,找到了吗?”

“嗷嗷!”毛毛转头冲他摇着尾巴,开心地叫。

他累得擦了把汗,抬起头正要看看是什么地方,旁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公子,您可算回来了!”

“什么?!”他抬头一看,啥,这不是自家大门吗?!

“毛毛!!”

“嗷嗷!”小狗摇了摇头,带着他冲进家门。

一院月光如水,窗纸上倩影曼妙,不是陆眠又是谁?

“嗷嗷,嗷,嗷嗷!”毛毛围着他转,开始讨要之前说好的奖励。谢遥遥无奈地摇了摇头,吩咐小童把它带下去给鸡腿吃,自己气喘吁吁地走到房间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陆眠正在整理一些文书材料。她回来后和墨玉互相通了气儿,彼此合了一下证据,准备马上到来的三司会审。梦寻休息一段时间后精神好转,见她两个都忙,便去做了拜访三司官员的事情。

所以只有他谢遥遥一个人是冤大萝卜吗?他一个贵公子,因为担心她的安危,为找她放下了其他所有的事,一个人在外边被狗子拖着跑了整整一天,结果她竟已经自己回来了!

“你、你叫本大爷……”

“诶?你回来了。”陆眠放下毛笔,起身过来。“累坏了吧?我也刚回来一个时辰,还有这些事情要做。本来想先去把你找回来,但他们说,你反正找不到我也会自己回来的,我就没去。”

“你这个没良心的!”他生气道:“我和毛毛在外面找你一整天!从来只有别人到处找本大爷的份,没有本大爷找别人的。回来了也不差人给我报个信??”

“我说是说了,可能他们没去。”她不好意思地瘪瘪嘴,“坐下吧。对不起啦,给您赔不是。”

“赔不是有用吗?”

“那你想怎么样啊?”

他想了一会儿道:“尊我三声大爷,我就不生你的气。”

“我不干。”她摇了摇头,“这个不行。”

“那就叫我三声父亲。”

“好吧。”她说。

“你答应了?”他惊喜道,随即大笑,“你竟然会答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叫我三声爸爸,叫我三声爸爸,叫我三声爸爸。”

谢遥遥:????

“说完啦。这下你满意了吧?我还有事儿,就不多叨扰您了。”

“喂!”他站起来,走到她旁边,看着她写文书。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你回来就好,我不和你计较。”

陆眠笔下一滞,再抬头时,他已经出去了。

文书还剩两列,她不自觉加快了行笔速度。写完后整齐摊在桌上,把笔搁入天青笔洗中就出门找他去。

他果然没走多远,在后院的草地上无精打采地逗他的毛毛玩儿。毛毛已经吃饱喝足,这会子又精神焕发了。

“你饿了吧?”她上前去,戳了他一下。

他转过脸来见到是她,“你不是还要写文书吗?”

“写完了。”她说,“这么晚回来怎么不去吃点东西呢?我不信你不饿。尝尝这个看。”

“又是糕点?”他看了眼她怀里的纸包,“一样的包装。你路上也吃了一份吧?今天毛毛差点拉着我滚进垃圾桶,就因为里面有你扔的这个糕点纸包。”

陆眠大笑,“那你进去了吗?”

“你这是什么话!?”

“哈哈哈哈哈哈,不笑你了。尝尝这个吧!”她期待地看着他,“不好吃我叫你大爷,真叫!”

“是吗?”他就着她拖着的纸包上咬了一口,一瞬间甜香满口,软糯舒爽。

“怎样?”

他装模作样地回味了一番,“要是我说不怎么样,你现在就叫?”

她笑着坐到草地上,橙色的裙摆在周身散成一个圆形。“既然不怎么样,剩下的你别吃了。”

他连忙道:“别别别!!”

“口是心非。”她哼了一声,笑着将整包糕点递给他。

他很快欢快地吃起来,毛毛在一旁看着直流口水,他对它道:“去睡觉了你,吃了三碗鸡腿肉还不够吗?别馋我的了。”

毛毛失望地“嗷”了一声,摇摇滚圆的雪球小尾巴滚了。

他一边吃着糕点,陆眠开始和他说自己之前的经历,如何查的楼之栩一案云云。说到楼之栩其实没死、所做一切不过为自导自演时,谢遥遥惊住了没再吃糕点。待说到她把几人约在一起见面,推衍案情始末之时,他的糕点已吃完了,安静认真地看着她,觉得这月色下的女孩好像在发光。

不久前的经历被娓娓道出。半炷香的时间后,她正好说到和两人约见面的那一段。陆眠的记忆也随之划去——

两个时辰后,约见的人都来了。司棋和那个暗卫显然很惊讶地看到楼之栩也在场。按照之前的约定,大人这段时间内是不会随意在他们面前现身的。而站在旁边的就是那个他们背地里议论过的查案小姑娘。

“大人!”司棋绕过她向楼之栩过去。对方显然也没想到在场的还有他们两人。下一瞬,几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陆眠。

这时候她才开口了。“这个假死的计划有赖于你们二人的协助,所以你们都在比较好,有些话省得我说几次。”

暗卫和司棋皆很是震惊,又听她接着娓娓道来:“你们正在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其实这很简单,因为你们的布置并不高明。让我来说说,你们听听对不对。

城郊那个草屋里,脚印是你们刻意弄上去的。那就是一个障眼法,目的是迷惑查案的人,让查案者以为是凶手留下的,再通过脚印的深浅、大小和形状做出凶手是妖的推论。

你们忽视了,妖和修仙者是可以飞的,一般不会留下脚印。就算是无意留下的脚印,也多半不会这么清晰明显。另外还有一件事让我更加确认了脚印是出自事后伪造,那就是你的表现,司棋先生,”

“我怎么了?!”对方听着已心生惊奇,猛然被说到,另外两个人也在,忽然觉得很丢面子,遂失声叫道。

“我检查现场的时候你一直跟在我旁边,突兀地提示我明显的脚印线索。还有你突然的到来、过度的热情,以及与这份当面的热情并不相称的背后的议论。”

司棋和那暗卫听着尴尬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好听她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