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员面色僵住。

众人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嘲弄起来, 有人就促狭道:“你那长子素来游手好闲,对花街比对书还了解,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 还是管管自己吧。”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那官员抹了把脸,故作大方的笑:“大家都别五十步笑百步, 光儿幼时也是个会让梨的好孩子。”

胤禛冷冷的瞥着他:“孔融让梨?好典故。”

孔融纵然让梨, 不影响他成为贪官。

那官员败退。

胤禛目光冰凉, 满脸严肃的转身离开。

那官员心中一凛, 平日里都已经彼此了解, 知道老四的小心眼, 如今逞一时口舌之快,他心里无限后悔,可没有丝毫法子。

旁人提他儿子,也是看出门道,给他敲响警钟了。

这次也是, 光儿被人设局仙人跳,骗了好些钱财,他实在没办法,才冲到四贝勒跟前挑衅。

要不然他才不敢说他。

那官员忍不住想哭。

但是众人嘲弄的眼神,让他明白,这事确实有问题。

他得罪了四贝勒,哪里还有什么活路。

可那是他儿子,他焉能不管。

胤禛临走前, 又看那官员一眼,他捧在手心里护着的崽,不容许任何人诋毁。

他若毫无动作,旁人反而觉得他软弱可欺。

不过隔日功夫便有言官弹劾那官员, 说的就是他纵子纨绔,治家不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那官员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左右已经没希望,索性冲过来厉声道:“昨儿多言两句,今儿便被弹劾,四贝勒爷您这都不避人吗?”

众人看向胤禛的眼神顿时变了。

他毕竟是皇子,手里的能量很强,如果他真的要做些什么,他们是很难应对的。

今天的这官员,就是明天的他们。

“你我共事有多少个春秋了?”胤禛单手负在身后,神色冷漠:“你对我儿指手画脚,爷岂能容你。”

“下作东西。”他怒骂。

众人一想,共事这许久,四贝勒爷虽然面冷讲规矩,实则在他手底下办事最舒服,万事有章程,你有理他就不搭理你。

但是这祸不及妻儿,他嘴别人嫡子,别人断然容不下他,那是重规矩,不是窝囊废。

众人看着那官员的眼神,跟看死人差不多了。

胤禛静静地离开了。

他该做的事做了,该说的话说了。

等回四贝勒府后,他直接在背上捆了荆条,入宫请罪。

干清宫。

弘晖正在康熙怀里吃点心,小嘴巴鼓鼓的,看着可可爱爱。

而康熙正在认真批折子,听说四贝勒求见,他就传召了,一见这造型不由得皱眉:“作甚!”

这种看似请罪实则逼迫的行为,让他紧紧的皱起眉头。他知道是谁做的,心里也记上一笔,这不仅是在打老四的脸,也是在打他的脸。

但是老四这样来,事态就会恶化到控制不住。

谁知——

“汗阿玛,儿臣以权谋私,卢宇大人乃儿臣不忿他说弘晖,特意把证据透露给言官的。”

胤禛一甩袍子,跪在地上,愧疚道:“实在是儿臣意气用事。”

按着规矩,他应该忍的。

康熙摸摸弘晖的头,见他眼神有些心疼,就拍拍他的小屁股,示意他去。

弘晖赶紧上前来把胤禛背上的荆条去了,心疼的不得了:“那下次他们说随他们说去,我有皇玛法爱,有阿玛爱,并不在乎别人的言辞。”

他抱抱自己阿玛,撅着小嘴巴去亲,软乎乎的哄:“别生气,气坏身体无人替。”

说完又去哄康熙,小小声道:“你看看这算多大点事,不就是捧杀吗?咱自己明白就行。”

他两头哄,忙的不得了,小嘴巴不停叭叭。

让康熙心中一暖,却又更添愤懑,这是他的晖晖崽,特别爱的晖晖崽,如何容得下旁人诋毁。

京郊小院。

太子神色阴翳,静静地看着袖手而立的索额图和跪着满身是伤的高士奇,冷声道:“如今竟学**奉阳违了?”

他当初说了不许对弘晖下手,他挺喜欢这个崽崽的,但是如今舆论出来,正巧是几人商量的对策。

他愤怒的一拍桌子。

如今他成小人了,他堂堂大清储君,光明磊落,何须这么下作的手段。

索额图冷静的看着他闹,等他说完,这才躬身上前,轻声道:“太子爷如今只需明面上对小阿哥温柔体贴,私下里杖责高士奇一番,此事就算在四爷和万岁爷那揭过,旁人可不知这其中的讨教。”

所以目的仍旧达成。

在万岁爷和四爷这里,这计策并没有成功,但确实搅浑了京中这潭水,让京中暗潮涌动。

索额图像是在看着无理取闹的孩子,他温声安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刘邦每每战败逃跑,率先将妻儿扔下马车,只因妻儿会拖累马车的速度,你这不过侄儿罢了,有什么舍不得?”

“况且,他也没事,不是吗?”

看着索额图振振有词的样子,胤礽面色冷厉,他压低声音道:“就算如此,往后也不许你再阴奉阳违,若是如此,孤不得不做出决断了。”

索额图柔声安抚。

等胤礽走了,便一脚踹出:“蠢货。”

高士奇应声倒地。

胤禛抱着崽走了,满心心疼,而康熙转动着手上的佛珠,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小札,说的是捧杀事件的前因后果。

索额图。

康熙拍了拍桌子,心中的愤怒难以抑制。

他理解索额图为了巩固太子的地位,所以要铲除所有威胁,但是他不能认同他对三岁半孩子下手。

并且用这么下作和难以对峙的法子。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索额图真是个害群之马。

太子不得不罚,老四不得不安抚,这不是没事找事,他便是多疼孙辈些,就碍了索额图的眼睛,往后他做些旁的,苏德图是不是也要想法子使计策。

他这一次,属实犯忌讳了。

胤禛抱着弘晖,一步一步的走回去,往常他总觉得,要顾忌世人目光,不能太过溺爱孩子,故而在外头,从来不肯跟弘晖太过亲近。

便是上次弘晖出事,就是因为他送开了牵着他的手。

他后悔了。

胤禛想,他要昭告天下,他对嫡子的看中。一味的隐忍退让,并不能让四贝勒府变的平安喜乐。

他想了很多。

弘晖在他怀里,馋的流口水,一会儿看见糖葫芦,一会儿看见驴打滚。

他简直快走不动道了。

但是他知道,这会儿阿玛心里不痛快,他不能闹他。

然而——

“想吃吗?”胤禛问。

弘晖呆住,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温柔道:“您还好吗?”

胤禛顿了顿,拍拍他的小屁股,温柔道:“吃不吃?”

“吃吃吃!”有东西不吃,他又不傻。

胤禛眉眼柔和的看着他开心的吃着糖葫芦。他自己的崽,自己都不疼,还指着谁疼。不就是爱吃这点小东西。

买!

他斩钉截铁道。

弘晖不由得笑了,乐呵呵道:“真好吃,阿玛要尝尝吗?”

胤禛轻轻的嗯了一声。

等回贝勒府,乌拉那拉氏就在门口等着,见他小脸上糊的都是糖,不由得娇嗔的横了他一眼,轻笑着道:“又吃糖。”

年节上吃许多,这年节后又吃。

弘晖撅着自己脏兮兮的小嘴巴就要来亲她,还说什么额娘我好想你。

乌拉那拉氏也是想他的,但是不想亲。

属实下不去嘴。

胤禛抱着他,施施然的往正院去。

乌拉那拉氏有些担忧,当着弘晖的面她没说什么,等弘晖去玩,就压低声音问。

胤禛沉吟。

“你觉得此事是谁做的?”乌拉那拉氏皱眉问。

她第一反应就是德妃。

属实宫里就这么点不和睦的人了,但是她觉得犯不着,毕竟是亲孙子,把他拉下来,她属实得不到任何好处。

第二反应是陈氏,如果非要追究,她被人注意到,和她目前的所有困境,都是胤礼和弘晖打架开始,如今她一无所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却又觉得,不会是她们。

弘晖犯不着她们什么。

胤禛沉吟,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这是索额图做的,你放心,没事了。”

皇族和朝臣之间门的斗法层出不穷,他素来不放在心上,但是对着弘晖出手,他必然不肯善罢甘休。

以前心里隐隐有的念头,如今越发明晰了。

胤禛摸摸乌拉那拉氏的肩,轻声道:“一切有爷。”

乌拉那拉氏点头。

“阿玛阿玛,我跟你说,今天姨姨碰见我了,她还亲我了。”

佟佳贵妃很喜欢他。

胤禛轻轻点头:“你可以亲回去。”

他的这句教导,弘晖记住了。

第二日就实际应用起来,见了宫里的小公主,见别人生的漂亮,就撅着嘴巴亲。

康熙眼疾手快的给他捞起来。

“你在作甚?”他问。

弘晖一脸无辜:“阿玛说了,喜欢就要亲亲,小公主好漂亮,我很喜欢。”

康熙皱起眉头。

哪有老四这样教孩子的,喜欢就要亲亲,这世间门漂亮姑娘那么多,挨个亲亲,那不得乱套。

“回头就揍你阿玛。”康熙板着脸。

弘晖歪头:“为甚?”

康熙捏住他小脸蛋:“那揍你。”

在揍自己和揍阿玛之间门,弘晖选择了阿玛,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

他嘿嘿一笑,捂着自己肉嘟嘟的小屁股蛋,奶唧唧道:“你打的时候能让我打两下吗?”

阿玛整日里揍他小屁股,他还没有揍回去,平时不敢,这狐假虎威他还是会的。

康熙深沉一笑:“好。”

他也有点期待了。

等胤禛来,他就开始找事,什么你看看你怎么教孩子的,弘晖今天说你教的,这遇见喜欢的就要亲亲,得亏才三岁半,但凡大上一星半点,他亲了人家就得负责。

胤禛:……

他一时有些茫然,都忘了昨儿说过什么话。

“不可能。”

康熙看向弘晖:“他说不可能。”

弘晖就振振有词,说自己昨儿被漂亮姨姨亲亲,阿玛就教自己遇见喜欢的就亲亲。

他这么一说,胤禛登时想起来,如果他没记错,原话是“亲回去”。

他哪里说喜欢就要亲亲。

胤禛冤死了。

“儿臣没有。”他的大巴掌蠢蠢欲动,很想揍他的小屁股。

康熙戒备的看着他,压低声音道:“你敢动他试试!”

弘晖就呲着小米牙,骄矜的昂着小脑袋,乐滋滋道:“你打我试试!”

康熙见他这么狂,眉头一挑,直接把他推出来。

和亲爱的阿玛面对面,弘晖整个人都懵了,他讨好的笑了笑,撅着小嘴巴道:“亲亲阿玛。”

康熙就乐呵呵的笑:“怂。”

弘晖就是怂,他直接亲。

“啵啾。”

响亮的亲亲声在殿中响起,他歪着小脑袋甜甜道:“阿玛亲亲,别生气。”

胤禛斜睨着他,冷笑。

他都快挨揍了,还能不揍揍自己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弘晖一脸心虚,他昂着小脑袋,奶乎乎的看着胤禛。

康熙见他这小怂包,不由得揉揉他的小脑袋,笑着道:“还以为你真能支棱。”

结果见了自己阿玛,就怂了。

弘晖嘿嘿一笑,窝在他怀里,奶唧唧道:“跟自己阿玛支棱什么,不需要骨气,只需要宠着。”

他说的一脸笃定。

康熙沉吟,他说的这些话,是他从来没有思考过的角度。小孩子有时候还能说一些让人意料之外的话。

胤禛也怔住,当事人心里暖暖的。

他眉眼柔和的看着弘晖,拍拍他的肩,觉得他说的对,这在自家人面前,一味的端着,并没有什么用。

康熙见两人缠缠绵绵的心里就烦。

“作甚?滚。”

他直接把人扫地出门。

这次捧杀事件,倒是真的让弘晖走到人前,原先是小范围传播,知道皇上身边有这么个孩子。

但具体情况不太清楚。

现在就明确知道,这是四贝勒府的嫡长子弘晖。

养母乃孝懿皇后。

说起来也算是半嫡。

四贝勒府一时间门沸沸扬扬,跟炒热饭一样,谁都想来蹭一下。

然而四贝勒并不出门。

他还和往常一样守着规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从门可罗雀到熙熙攘攘再到无人问津,就用了三日功夫。

康熙一直在看着。

胤禛老神在在,莳花弄草一副光阴静好的模样。

而弘晖更是年岁小小,尚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年岁。

乌拉那拉氏被两人沉静的态度所吸引,整日里也是温婉大方,从不会露出得意的神情。

而八福晋上门的时候,就见她正坐在廊下晒着太阳做针线,仔细的打量过,才不解道:“怎么还没显怀?”

乌拉那拉氏摸摸平坦的小腹,努力的鼓了鼓,笑吟吟道:“才三个月,现在小腹微微凸起,等五六个月才勉强显怀。”

她到底生过弘晖,有经验些。

而郭络罗氏就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到底忐忑。

弘晖一出来,就见两人正坐着做针线,就乖乖的上前请安。

听着他奶里奶气的请安声,郭络罗氏就忍不住笑,眉眼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轻声问:“冷不冷呀?”

弘晖摇头。

小孩子手脚冰凉,这身体却是热的。

他还觉得自己冒汗呢。

乌拉那拉氏瞥了他一眼,见他小脸蛋红扑扑的,就知道他是不冷,含笑道:“醒了去玩吧。”

郭络罗氏看着他圆滚滚的背影消失,她满脸艳羡:“要是生个像弘晖这样的崽就好了。”

她是真的喜欢。

一个是投缘,再者她总觉得,这孩子是弘晖带来的,就对他越发的不同起来。

而乌拉那拉氏又是一个很好的玩伴,她属实有些乐不思蜀。

有时候觉得跟四嫂在一处做针线,就算不说话,也比看着八爷舒服,她觉得这样的想法不对,但是抑制不了。

那种自打知道怀了孩子,就很难再像以前那样,对八爷患得患失,满心满眼只有他。

他去后院,她的心比被油煎还难受。

她不想把自己变成众人口中的善妒悍妇,曾经她也是个善良爽利的小姑娘罢了。

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

只是她有孕,没办法伺候八爷,只能看着他往后院去,她还是很难受很在意,很想让他留在正院。

“四嫂,我有句话说,你别笑话我哦。”郭络罗氏精致的眉眼一挑,轻声道:“有孕期间门,爷们宿在后院,你怎么办?”

乌拉那拉氏垂眸。

“你别难过,我知道这是难免的,但是心里就是不痛快,你是怎么排解这种情绪?”

郭络罗氏问。

她这么说,乌拉那拉氏就有些出神,那时候怀着弘晖,爷对她虽然敬重,却并无甚特别,整日里是宿在后院,并不来正院。

那时候她就想着,她要做长久的贤妻,没必要去计较这些。

但是现在,她尝到了独有的滋味。

再让她去设想,胤禛去东夏园宠幸旁人,她估计并不会比郭络罗氏的表现好。

“我没办法。”乌拉那拉氏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她神态安宁:“我已经做到了最好,他来我就守着他过日子,他不来那就守着孩子过日子。”

她有良田千顷,旺铺无数,再有弘晖,肚子里还揣着崽。

男人罢了。

没那么重要。

有钱有闲有孩子,身边有俊秀小太监,有貌美小宫女,你非得跟握不住的男人死磕,你不难受谁难受。

她看的开。

但是郭络罗氏看不开。

因为她爱他爱到了骨子里。

“这样啊。”她神色复杂,眸中有水迹一闪而过。

“我想再争取一下。”她说。

乌拉那拉氏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温柔道:“放手一搏,不后悔。”

她当初,也是使了各种心机手段,试图去勾着四爷。

但是没用。

男人心不在你这。

也不在后院。

他就图个轻松愉快,四爷重规矩,更重自己,她在无意间门发现,四爷不爱女色,他并不重欲。

也不爱财,只要够他办事,并不会汲汲营营的为财折腰。

这样的一个男人,你拿什么去握住他。

她都放弃了。

一切反而好起来。

孩子聪慧伶俐,得万岁爷喜欢,也得爷的喜欢。

因着孩子,四爷整日里宿在正院。

一直没有出去的意思,嬷嬷一直在提醒,让她早日安排伺候的格格,但是她推了。

后来也想过给他安排,结果被四爷给收拾一顿,她就懈怠了。

腿长在男人身上,他若想走,不必你安排。

看着郭络罗氏的身影,乌拉那拉氏惆怅的叹气,而弘晖走过来,恰巧听见他叹气,就笑着问:“怎的了?”

乌拉那拉氏摇头。

想着也不知弘晖长大什么样。

晚间门胤禛回来,乌拉那拉氏连连看了他好几眼。

“最近胤祀什么状态?”她随口问。

胤禛皱眉,侧眸看向她:“怎么了?”

她不像是会问兄弟动态的那种女人。

乌拉那拉氏轻笑:“没什么,就是八弟妹心里难受。”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啧。

胤禛看着她斜过来的眼神不由得一噎,她在用眼神骂他,他知道。

“怎的了?”老八家的叭叭啥了。

“不告诉你。”女人家的小话,如何能告诉他。

胤禛摸了摸鼻子。

有些无语。

你聊天就聊天吧,还经常误伤他。

他想说她心思不对,你少跟她来往,话到嘴边又咽下了。福晋是个很有主见的女人,并不会因为旁人三言两语就真的如何。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听听就得了。”

“我知道。”

两人随口说一句,得知胤禛回来的弘晖就哒哒哒的冲过来扑进他怀里,乐呵呵道:“想阿玛了。”

他又蹬蹬蹬的冲进乌拉那拉氏怀里,软乎乎道:“额娘是我的全部!”

胤禛:?

怎么还区别待遇。

“咳。”他清了清嗓子。

这额娘是全部,阿玛也应该是。

他想听到能听到的话。

弘晖歪着小脑袋,奶里奶气开口:“阿玛咳嗽吃药药。”

说着他就兴奋起来,恨不得立马端一碗苦药汁子来喂阿玛喝。

“阿玛阿玛黄连了解一下?”

这个去火特别好。

胤禛眯着眼睛看着他。

“你说甚?”

弘晖从他眸中看到危险,他一个闪身跑到额娘怀里,戒备的看着他。

休想揍他的小屁股。

他被打出经验来了,只要阿玛双眸微眯,一脸冷静的看着他,那必然是有事。

“额娘救命。”他当时就是一个求救的大动作。

乌拉那拉氏笑的无奈,他这就是又菜又爱玩,明知道挑衅会挨揍,但还是想要挑衅一下。

“不救。”她把弘晖推出去。

今天第二次被推的弘晖:?

在宫里的时候,被皇玛法推,现在回家了,被额娘推。

“阿玛。”弘晖讨好的笑了笑。

撅着小嘴巴又要来亲他,被胤禛眼疾手快的捂住了。

休想亲他。

休想萌混过关。

“呵。”胤禛冷笑。

弘晖能屈能伸,攥着小拳头,在胤禛笔直的长腿上轻敲,笑眯眯的夸:“阿玛的腿,那真是又长又直,真好看。”

乌拉那拉氏噗嗤一声笑出来。

“咳,确实又长又直有力气。”

她随口一夸,小脸却红了,挠挠脸颊就跑路了。

只剩下弘晖和胤禛面面相觑。

救命,他的小屁股。

“阿玛好阿玛妙我的阿玛天下第一最最最最好。”

弘晖甜滋滋的拍马屁。

胤禛捏捏他小脸,抱着他出来,就见乌拉那拉氏正在廊前浇花,不由得笑了:“明澜。”

乌拉那拉氏僵住。

明澜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低沉磁性,像是带着一股令人从尾椎骨升出的苏。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

“嗯。”乌拉那拉氏故作镇定的回眸。

在对上胤禛深邃眼眸的那一刻,却倏地红了脸。

心跳如鼓。

和叫福晋的时候,那种感觉截然不同,也会给她一种错觉。

“爷。”

她轻唤。

放下手中的花洒,回身看向胤禛,眉眼盈盈:“您饿吗?”

胤禛轻笑,素来沉静的眸子亮晶晶的,揶揄的看着他:“饿。”

那视线在她嫣红的唇瓣上转了一圈。

乌拉那拉氏不自在的抿嘴。

她赶紧转身去准备膳食了。

弘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奶里奶气问:“阿玛你耳根子红了。”

胤禛呼吸一滞,淡淡道:“嗯,太冷。”

等用膳的时候,弘晖就发现,阿玛和额娘各吃各的,两人连眼神都没有接触过。

他小小的脑袋装了大大的疑惑,但是什么都没说。

等用完膳,该到洗漱的时候,他才算看出点门道来,这不是眼神不接触,这分明是眼神躲闪。

“你俩在谈恋爱吗?”弘晖好奇问。

“谈恋爱?”

“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问完视线一触即分。

弘晖不由得笑了。

他乐呵呵道:“就是谈情说爱。”

乌拉那拉氏喝了口茶,纤纤素手拧着弘晖的耳朵,嗔道:“你知道什么。”

却不曾想,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对。”

他说。

乌拉那拉氏红了脸,埋头用膳,不再说话。

胤禛瞥了她一眼,给她夹菜,慢条斯理道:“多吃点。”

弘晖还要再看,却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掌给捂住了脸,他小手要去掰,就听隐隐有啾的声音。

他顿时自己捂在胤禛手上,奶唧唧道:“你们亲,我自己捂。”

不能耽误阿玛额娘培养感情。

这才是人生大事。

弘晖奶唧唧的笑了。

然而他面上的大掌松开,就见阿玛老神在在的用膳。

“咋不亲了?”

“你碍事。”

“哦。”

弘晖忍气吞声,只要父母感情好,他受点委屈又算什么。

“明儿是元宵节,你花灯可选了?”他问。

弘晖登时又兴奋起来,乐呵呵道:“远了竹笋灯,我就是全世界最亮的崽。”

胤禛:……

喜欢吃竹笋也就罢了。

房间门里要装扮成竹笋的样子,这玩个花灯也要竹笋。

“咋了你上辈子是竹笋?”

喝孟婆汤的时候,被掺水了,所以才这般喜欢竹笋。

弘晖摸了摸鼻子。

“不是。”

他上辈子是熊猫崽崽。

“凡人如何能猜到本座的真身?”他斜着眼睛,满脸骄矜。

那精致的眉眼漂亮极了。

胤禛没忍住,一巴掌糊在他屁股蛋子上。

“怎么不说一声就揍?”

弘晖终究没玩上他的小竹笋花灯,因著作为皇孙,他被邀请着去宫里了。

谁知——

先前给他做的玻璃竹笋,现在又等比放大,做成了漂亮的花灯,大熊猫崽崽憨态可掬的抱着竹笋。

看着可可爱爱。

他一眼就喜欢上了。

“怎么样?”康熙问。

弘晖不由得笑:“晖晖崽好喜欢哦,谢谢皇玛法,你可真好呜呜呜。”

他喜欢的不得了。

康熙温柔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帝王宠爱是把双刃剑,会给他带来无上荣宠,也会带来危机。

他心疼。

就想着让他能过的好一点,这样他也开心。

“你跟在朕的身边,等会儿有烟花,这个方位肯定更好看。”所有的一切都是为帝王服务。

没有例外。

弘晖提着熊猫崽崽的花灯,笑的心满意足:“好哒。”

一旁的佟佳贵妃笑眯眯的牵着他的手,试图偷偷从康熙怀里抢过来。

康熙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她就立马笑的无辜,软软的撒娇:“万岁爷,给我抱抱~”

康熙见她笑的狡黠灵动,漂亮的眉眼温柔极了,不由得无奈:“你抱不动。”

这晖晖崽重着呢。

佟佳贵妃不信,并且非要试试。

康熙就把弘晖放在地上,让她抱,佟佳贵妃攒足了劲儿,掐着弘晖的腋窝,试图抱起来。

结果就拎起来一节,实在抱不动。

弘晖:……

“漂亮姨姨要不算了吧。”

你抱不动晖晖崽也害怕摔啊。

佟佳贵妃不高兴了。

她鼓着小脸蛋生闷气,一旁的惠妃见了,有些无奈的哄:“你年岁小,他又生的胖,抱不动很正常。”

弘晖:?

你哄人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扎我的心。

这让他很没面子。

看着佟佳贵妃颇为赞同的点点头,他不禁更是唏嘘,罢了,漂亮姨姨高兴就好。

康熙安抚的摸摸他的小脑袋,又把他抱起来。

宜妃打量着肉嘟嘟的弘晖,笑的慈爱:“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臣妾还是头一次见呢,长的真好看,跟小仙童一样。”

被人夸了,弘晖就矜持的抿着小嘴巴,等人说完了,就奶唧唧道谢。

看的荣妃都稀罕。

“怎么这么乖,不吵不闹的。”

越是这贵人家的小孩,就越是娇气霸道,毕竟都是一家子宠出来的。

比如她那小孙孙,那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她取掉护甲,轻轻的摸了摸弘晖的小脸,轻声道:“当初胤祉年幼,有一次病了,臣妾也是想抱起来他,结果他真沉啊。抱不动。”

后来她就努力的锻炼,天天提着重物,慢慢的就能抱动。

康熙显然也是回想到这一幕,他眉眼柔和,拍拍荣妃的肩,想了想,吩咐下去,叫各宫带着各自的阿哥公主,彼此间门亲近一二。

胤禛和乌拉那拉氏来到德妃处,瞬间门离康熙和弘晖很近。

两人打量着在众人中如鱼得水的弘晖,不由得松了口气。

在宫里出事,他们都担心。

毕竟对方有了经验,知道晖晖崽胆大心细又会跑,等下次再犯,必然做万全之策。

“你上次的小狮子极好看,今儿可要再舞一回。”

康熙问。

弘晖摇头:“那是送您的礼物,哪里有重复送的道理。”

换句话说,过去就过去了。

他这许久不练,可能会出问题。

康熙一想也是如此,就不再问了。而在此时,奴才过来禀报说,这马上就要放烟花了,让贵人们准备好。

弘晖一把子期待住了。

“可以许几个愿望?”他搓手手,一脸期待的问。

“还能许愿?”康熙怔住。

这业务不是许愿池里的小王八的任务吗。

什么时候转接到烟花上头了。

“不能吗?”弘晖怔住。

那他都想好愿望,结果跟他说不能许愿,那不是闹的吗。

两人正说着,天边就传来啾的一声,紧接着是巨大的烟花炸在空中。

漂亮极了。

弘晖目不转睛的看着。

心想,就算不能许愿,这烟花也漂亮极了。

虽不像后世那些花样繁多的烟花,但在这古代,能有上天的烟花,实属不易。

弘晖昂着小脑袋。

兴奋的把手都给拍红了。

他趁着正放烟花的时候,大声许愿。

“晖晖崽最爱阿玛额娘皇玛法了,要天天开心快乐啊~啊~”

在他开口的时候,烟花停了。

等他喊完,烟花才开始啾啪。

弘晖:……

这许愿许的震耳欲聋,好丢面。

胤禛也有些忍俊不禁,这个傻孩子,真是。

乌拉那拉氏望着烟花下的弘晖,悄悄的湿了眼眶。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感动的想哭。

晖晖崽说,喜欢额娘。

就是听到的人有点多。

看着大家揶揄的眼神,乌拉那拉氏摸了摸鼻子,好吧听到的人很多很多。

德妃心情也好,她乐呵呵道:“真是个可爱孩子。”

乌拉那拉氏轻轻的应一声,用胳膊拖住德妃的手,温声道:“德额娘仔细脚下。”

一行人在御花园中施施然的走着,烟花在空中不停炸开,漂亮极了。

火树银花,烟花易冷。

最美好的东西总是握不住。

弘晖在康熙怀里可劲蹦跶,他双手搭成喇叭状,对着烟花疯狂许愿。

叭叭的声音就没停过。

康熙被吵的耳朵疼。

“许愿池的小王八也经不住这么许愿啊。”更别提这是烟花。

弘晖不服气,他哼笑:“但是烟花是我们心中最简单也最容易得到的快乐。”

他被偷渡走的那一天,空中就炸满了烟花。熊猫崽崽知道是过年了,然而却再也没有见过故乡的年。

幸好,他如今又见到了。

真好呀。

弘晖拱了拱康熙,见他低头过来,就啾啾啾的亲他。

“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他一叠声的说。

“少给朕灌迷魂汤,朕不吃你这套。”康熙说着。

然而他却忍不住笑的见牙不见眼。

“咳。”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的绷住神色。

然而还是没忍住得意的看了老四一样,你家崽最爱朕。害,你气不气。

胤禛:……

幼稚。

那是他的崽。

打断骨头连着筋。

看着弘晖小嘴叭叭的,他就知道肯定在说好听话,比如什么我最爱你,我和你天下第一最最最好。

哼,狡猾的幼崽。

乌拉那拉氏一直在注意着他,见此不由得笑。

佟佳贵妃试图再次抱他,乐呵呵道:“晖晖崽我跟你说,姨姨今天身上有竹香。”

在康熙危险的眼神中,她声音响亮道:“知道今天你来,专门熏哒!”

康熙:……

在佟佳贵妃兴致勃勃的眼神中,他轻笑:“你抱不动。”

佟佳贵妃:……

两人对视一眼,都冷哼一声。

如今佟佳贵妃作为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嫔,又是孝懿皇后的族亲,年岁又比康熙小许多,这般多重加持下,让她胆子都大上很多。

偶尔撒娇痴缠,让康熙无从拒绝。

但是抢崽不行。

他分的很清。

等赏过烟花,众人就来到了交泰殿,开始按座位坐了,说是让教坊司的来跳舞。

歌舞总是宴会必然的存在。

但真正炒热气氛的还得是酒。

弘晖一直在等,半晌等急了,还没出现话本中那种舞姬一笑倾城,被帝王看中,然后在后宫中一片腥风血雨。

而现实中是,舞姬在高台上跳舞,远远的根本看不清楚面容。皇帝在忙着听各人敬酒,根本没空抬头看一眼忙碌的舞姬。

失落。

弘晖又把视线转到酒上,刚好阿玛来敬酒,他就歪着小脑袋问:“阿玛,这酒香吗?”

不等胤禛回答,康熙点头:“香。”

“我能尝尝吗!”他真的有点好奇了。

胤禛摇头,冷脸看着他。

而康熙却用筷子沾了沾,抿在他舌尖,看着他被辣的疯狂呸呸呸,不由得哈哈大笑。

能呈给皇帝的酒,那必然是天底下最好的酒。弘晖被辣了一下,顿时失去对酒的所有想法。

“这么难喝你们还喝?”他表示不解。

看着阿玛和皇玛法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他压低声音道:“你们要不偷偷别喝?”

他举着自己酒杯中的水,提议:“用我的换换?”

看着他那你们是不是傻的眼神,康熙心里一噎,等胤禛喝完,又罚他一杯酒。

弘晖就看着。

等胤禛喝完,他就举起自己杯中水,皱着小眉头一饮而尽,再倒转自己的酒杯。

跟胤禛的动作一模一样。

“像不像?”他眸子亮晶晶的。

康熙含笑点头:“像!”

他没忍住拍弘晖,实在太可爱,到底喝了酒,下手没轻重,把崽崽拍的一晃。

筷碟落地的清脆声音让弘晖一僵。

他的糖焖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