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开垦好后,乔远咨询了村里擅长种地的人,给这二十亩地做了规划。五亩种豆子,五亩种萝卜,八亩种红薯,都是在土壤贫瘠的土地里也能长起来的品种。剩下的两亩就被腾出来专门种各种各样的果树。

乔远为此还在村里专门雇了一个人,帮着日常打理土地。

那人是钱财旺本家的一个老叔,实没想到,有一日他靠种地也能得银子了。一年有二两,平常农忙栽种深耕除草什么的,都是安排雇人的,累不厉害。

村里人都羡慕得很,他出去也倍有面儿,逢人便说是他种地种得好才得了这个差事的。

村里其他种地的一把手第一个不服他,都说那还不是念着以前俞家欠债你老爹送过粮食给人家的份上!

嘿!那老叔说那就怎么滴吧!我家厚道,俞家也厚道。总之,干活是自无不尽心的。

动土到现在已将近有一个月的时间,新房终于到了上梁的日子。这是林翠芬特意请“大师”测算的吉日,说是能避开太岁。

乔远原先是不信这个的,但莫名其妙穿越到这里后,他就对鬼神存在了敬畏,这些事情便都依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办。

午时,房梁上挂彩,乔远亲手写了“上梁大吉”四个字贴在了房梁的正中间。之后便是俞大猛在供桌前跪拜祭梁,念祷祈福。

之后放鞭炮驱散“邪魔”,村里几个八字好的年轻人爬上墙头帮着拉梁。随着阵阵齐声吆喝,上梁成功,木匠师傅从墙头上抛洒五谷和乔远预先准备的糖果。

鞭炮声再次响起,大人和孩子们嬉闹着捡拾地上的糖果,现场一片热闹。

乔远适时站出来扬声道:“这些日子辛苦大家了,也谢谢村里各位叔伯、兄弟的帮忙,大家随我移步打谷场,今天肉管饱,酒管够!”

众人叫好,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往打谷场上去。

打谷场是村里晒粮食的地方,平常村里开会或者哪家办酒席都是在这,也亏得现在地里的麦子还没收,不然就得在新宅子里办了,乔远可不舍得糟蹋新宅子。

主厨的是这十里八乡专门做大席的厨子,桌椅板凳都是人家自带的,帮工这边请的就是村里的婶子阿叔,一大早就开始张罗酒席的事,猪都是现杀的,八荤四素四点心,一共十六道,每一盘子都按照乔远的要求装得满满当当的。

厨子感叹乔远家舍得,不过他远观过那宅子,那么大、那么气派,他心想他要有钱他也舍得。

现场一片欢声笑语,正热闹的紧。

突响起了一阵喜庆的锣鼓声,并越来越近,乔远心有猜测刚要同俞大猛说,便见打谷场上众人都渐渐小了声音。

那锣鼓声因此便听得更清楚了,可以断定是往仙河村这边来的,村长一拍脑袋,惊喜道:“别是信差来报喜了吧!”

他越想越是,往前走了几步道:“定是咱村里出秀才了!”

几个腿脚麻溜的年轻人听罢都飞速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便有一人跑回来道:“中了!中了!”

“俞家大哥中秀才了!”

乔远与俞大猛相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是喜色。

才高兴了一瞬,便听那人喘了口气又道:“张家书生也中了!”

乔远心沉了沉,暗叹贼老天真是不长眼,那等贱渣、品行不端之人竟也能让他中了秀才!

不过眼下还是高兴的多,毕竟俞老大是他们实实在在的亲人。

寒窗苦读这么多年,终是见到了点曙光,孟秋高兴的都掉了眼泪,乔远一边安抚他的情绪,一边差俞大猛回家拿红纸和银子来。

“仙河村俞向学家人可在?”

俞老爹弯腰上前一步招呼信差,“官爷辛苦,小的在的。”

信差最喜的就是报喜信,能得好处,因此也是一团喜气的,“恭喜啦,你家俞书郎,中秀才了,还是案首头名。”

信差将红绸喜报递给俞老爹,俞老爹将乔远包好的喜钱顺手送了出去,“官爷辛苦,家中正贺喜事,留下来喝几杯再走吧。”

远瞧着那酒席也是不错的,信差心动,但接下来还有公事耽误不得。领头的掂了掂手头的喜钱,知道少说也得有一两银子,这趟不亏,便道:“不了,我等还有公事要办,就不多留了。”

刚刚跑出去迎信差的几个小伙子接着引他们去张家。

打谷场上的众人还在惊讶之中,乔远一声打破了场上的寂静,“爹,快看看喜报上写的是什么!”

俞老爹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打开喜报,离他近的甭管识不识字的都凑过去看,村长识字便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捷报云水县仙河村俞向学高中和关府岁试头名案首。”

村长喜道:“这还是第一名呐!”

他们仙河村几十年都没出过秀才,这次不仅一下出了俩,还有个头名,可把他高兴的,拍着俞老爹的肩膀直道:“俞老弟,你家发达了啊!”

三儿子有钱,大儿子有名,往后几十年谁能越过他家去。

俞老爹高兴,但不忘谦虚,仍谨慎道:“哪里的话,还只是个秀才呢。”

村长大笑两声,倒是比俞老爹还喜,“我看人错不了,你就等着吧!”

现场一片喜气,乔远在林翠芬耳边说了两句话。

林翠芬点点头,转过身脸上挂着笑面向各位乡亲高声道:“等老大回来了,我家再摆酒,大家今个儿先吃好喝好!”

众人都回到座位上,气氛比刚刚更热了。

与此同时,在府城看了榜单处理好各项事宜的俞向学乘船回了云水县。

只是才下船,码头上的官差查看路引之后,便有一人躬身上前来拦住了他的去路,“可是俞秀才?我家老爷有请。”

那人自报是县令家的差使,说是县令设宴邀请云水县今年岁试中榜的五位秀才,其他秀才昨日就已到,今朝只差俞秀才了云云。

俞向学觉得有些奇怪,寻常都是中举之后才得官员宴请,怎的这朝只中了秀才,县令就设宴相邀了呢?

但既然是县令相邀,他也不好推辞,便跟着这差使上了马车。

是夜,宴会厅灯火辉煌,丝竹管弦之声不绝,却非清律雅音。

其中一秀才心中愤懑,猛闷了一口酒,同俞向学道:“靡靡之乐。”

俞向学笑笑,瞧着知县那一副沉迷酒色享乐的模样,心里颇赞同,嘴上却没说任何话。

酒过三巡,表演的歌女一舞完毕,时知县方才坐直了身子,他乐呵呵地一摆手。

他旁边的侍从便厉喝那群舞女,“还不去陪各位老爷!”

“是!”众舞女齐声应了,分散着朝两侧的宾客去。

俞向学跟前也挨了一个舞女,坐得离他很近,他稍稍挪了一点距离,那歌女竟直接贴了上来,俞向学惊得坐起来,告罪道:“学生失礼。”

时知县笑呵呵的,并不恼,同座下的师爷道:“到底还是个新人。”

师爷附和,“熟悉便好了。”

时知县端详俞向学片刻,方才道:“你就是我府今年岁试的案首?”

俞向学拱手,“学生不才,侥幸得之。”

“大善。”时知县捋了捋胡须,点头赞道:“长我县威风。”

时知县中进士中的很晚,四十岁上下才捐官做了县令。

他家中无甚背景,送出去的儿子女儿在高门大户里也就做了个侧室,没得到多少好处,便觉还不如用一两个赌一把,用来抬举毫无背景的穷秀才或年轻举人。这等情况之人日后无论是科举还是官场初期都需他扶持,发迹之后,将来少不得对他或他儿子有助力。

自然也不能是那等于科举进取一事上毫无希望之人,他早先便派人在府城和周边几县的书院里打听,知俞向学此人有举人之学却为孝义所累暂不得考取功名。

今见此人得了岁试案首,又见他相貌英俊、周身气度不凡,更觉其前途无量,便道:“我有一女,年芳二八、容貌美丽、性情温顺,许配你做妻如何?”

俞向学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告罪道:“大人,千金贵体之躯,我一农家子怎配之?”

他笑笑,自嘲道:“况我早已娶亲,如今夫郎正怀有身孕,实不相配。”

“不妨。”时知县笑道:“你学问不错、周身气度不凡,可为良配。”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你那发妻,我找人查过,一乡野出身的小哥儿,目不识丁,上不得台面,怎与你相配?待他将孩子生下来,或休弃或收为一房妾氏都可。”

俞向学暗中紧了紧拳头,沉声道:“恕学生无法弃之。”

“夫郎持家有道、上孝双亲、陪吾寒窗苦读,并无过错。学生甚爱之,并无休妻另娶之意。”

时知县脸色阴沉,不发一言。

厅内安静异常,良久,他才缓声笑道:“是我冒昧了,你倒是个重情的。”

话毕,他便借口更衣,拂袖而去。

师爷紧跟其后,还冲俞向学撂了句,“不识抬举!”

俞向学直起身,理了理衣裳。

一旁的张文生笑道:“此等美事,俞兄又何必拒绝?”

俞向学冷冷看了他一眼,张文生立刻禁了言。

俞向学自知他这一番说辞得罪了县令,便识相地早早退了场。

一夜未眠,第二日天不亮便告辞坐牛车回家去。

乔远一早赖床,不想起,和俞大猛正在**腻歪着。

就听俞善武扯着他那破锣嗓子在大门口喊,“三哥、远哥,你们快去看看吧!爹要打死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