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这两日劳累的厉害,乔远睡醒之后便觉得似是着了风寒,嗓子有些疼,鼻子也塞。

俞大猛听他声音嗡里嗡气的,知他是染了风寒,便说要带他去医馆看看。

乔远死活不愿意去,“我就是着凉了,多喝热水就行了。”

打死他也不要喝中药!

多运动、多锻炼、吃好喝好,身体就倍棒!

俞大猛态度很是强硬,拖着他出门,“必须得去,拖严重了更难受。”

“你变了!”乔远哼哼唧唧了一路。

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俞大猛了!

俞大猛带乔远来的是保和堂,是云水县这一片最大的医馆,里面有一个老大夫医术很是高。

自然,前来求医问诊的人也多。

这会,队都排到了医馆外面的十米长。

两人排着队便听见前面有人谈论昨日来客楼花馍的事情。

“哎,你昨天领到花馍了吗?”

那人懊悔道:“没有!排到我什么也没有了!家里的娃今天还跟我哭着要呢!”他又问:“那你领到了吗?”

先前问话的那人嘿嘿一笑道:“领到了!我得了一个四季菊模样的,回家都不舍得吃。”

一旁也没领到的人好奇问道:“最后你吃了吗?啥味啊?”

“哪能轮到咱爷们?都分给家里娃娃了,娃娃说一股奶味,还是甜的,吃完了还哭着问我要呢!”

“要说这做出来的人手真是巧,上面的花好多我连认都不认得!”

“是鱼乔记做的,就和玉壶春挨着,今日我去瞧了,还没开始营生呢!”

......

乔远认真听了听,转头和俞大猛相视一笑。

终于轮到了乔远,那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大夫甫一看见他,就摸着胡子乐呵道:“是乔远小哥儿啊。”

乔远诧异,“您认识我?”

老大夫捋捋胡须道:“老朽很是喜欢小哥儿卖的煎饼,粗粮制成,有益肠胃;筋道耐嚼,有益牙齿,亦有美容养颜之效。”

医馆看病的其他人惊了,“周大夫,这煎饼还...还有这么多功效?”

周老大夫点点头解释道:“的确,这煎饼由五谷制成,能促进肠胃蠕动,有利代谢;富有韧性和嚼劲,牙齿多咬合,有利其坚硬;吃的时候,面部多动,有利面部肌肤紧致,亦可延缓衰老。”

“那可不得了,乔小哥儿,你家还有不?我一会去买点。”

“我也是,我也是,我要三斤!”

“还有我,还有我。”

这医馆没白来啊!

乔远瞬间开心的不得了,“有!大家一会可以去俞家铁铺购买。”

周老大夫轻咳一声,这成何体统!让小药童把围在诊座边上的人都赶出去排队去了。

乔远缩了缩脖子,很有眼色地道:“周大夫,后面我还会做别的口味的,到时候给您送过来一点尝尝。”

周老大夫脸色稍霁,沉下心来为乔远号脉。

他眉头逐渐皱起,乔远心里渐渐有些害怕,不会真有什么事吧?

俞大猛更是慌张,声音都有几分颤了,“大夫,俺...俺夫郎没事吧?”

“就是伤寒了,但是他身子有些亏空,应是少时过劳和饮食不好导致。吃上几副药,饮食上多补,半年就能调理过来,不过......”

他看了看俞大猛,顿了顿道:“**尽量要少,暂时也不要有孕,需得好好养养身子。”

俞大猛脸有点红,呐呐道:“哦。”

乔远倒是无所谓,他本来就是个男人,他生什么孩子!

不过要是和俞大猛有一个娃娃,好像也挺不错的。

最好像俞大猛,虎头虎脑的那得多可爱。

乔远不再多想,眼下先紧着自己身子要紧。要是俞大猛敢因为这个嫌弃他,看他怎么收拾俞大猛!

周老大夫写完治疗伤寒的方子,又道:“我另开了一道补方,待伤寒好后服用,每月复诊。还有避子丸,**之后六个时辰内服用。”

俞大猛拿着那抓药的方子都觉得烫手了,乔远看他那样,心里乐的不行,但是面上还是要保持这时代哥儿的矜持,不然是要被人诟病的!

待从看诊的屋子出去,两人去排队抓药,俞大猛红着耳朵小声问他:“避...避子药还拿吗?”

远哥儿身体还得好好养养,是不能干那事的,避子药一时半会都用不到。

乔远勾了勾唇,凑到俞大猛耳边故意问他:“你害羞了?”

俞大猛脸更红了,“在...在外面呢。”

假正经!

乔远轻哼一声道:“还是拿吧。”

万一哪天把持不住呢?

这一次看诊抓药就去了五两多银子,一共七副药,一天两次,要连喝七天。乔远只是想一想就觉得舌根发苦,扯着俞大猛去买了好多蜜饯。

俞大猛想了想道:“我们今天就把人买回来吧,你身子不好,不能累着。”

说罢,两人便先回铁铺放东西,乔远还特意揪了一大块面团让俞大猛带上。去的还是上次租房的牙行,不过这次去找的是人牙子。

要说这牙子本事也是不小,就说这云水县凡是叫得上号的人家,他们都能把人名对上脸。甫一看见俞大猛和乔远就招呼道:“俞兄弟和俞夫郎是来赁铺还是买人?”

乔远道:“买人,要小哥儿,手巧的。”

人牙子都是人精,一看人家做夫郎的在场,带上来的小哥儿都是模样不甚出挑,老实的。

“俞夫郎,他们中有些人消瘦、脸色不太好,只是因为长途跋涉过来。您尽管放心,绝对没有害病的。我在这城里也做牙子很久了,决计不会做那坑蒙拐骗的事。”

乔远打量了一圈这些被领出来的人,胸前都挂着纸,写着为奴的原因。他们中,或是有人是因为家中饥荒活不下去自愿卖身,或是因为受族人牵连削为奴籍,或是因为在主人家犯了忌讳被发卖出来。乔远心里感慨万分,插草卖身,这万恶的封建社会人命竟能轻贱至此。

这更坚定了他要在这里站稳脚跟的决心。

乔远闭了闭眼,对着这些人客气道:“各位小哥儿,我是开面点铺子的,所以这次招人,要选些手巧的。下面我用这面团做一番演示,捏一朵小花,一共三遍,之后由各位试着做,我看各位做的结果选人。”

人牙子也是见过来客楼开业那日的花馍的,只是没想到竟还是出自乔远之手。是以,他态度更恭谨了些,还接过俞大猛手里的面团,给每个他带上来的人都揪了一团。

乔远尽量放慢了速度,还给他们简单讲解了一下。

看的时候,这些小哥儿是觉得都挺明白的,可真自己上手,就完全不是那回事了,只觉得手根本不听使唤,做出来是四不像。

乔远从里面挑了两个还算可以的,一人叫做林文,今年二十有二,身形颇壮,因为成亲五年未有所出,被夫家休了之后,无处可去,便自愿卖身为奴。一人叫做杨可,才十五岁,爹娘要给哥哥娶亲,便将他卖了出去。

两人都是贫苦人家出身,因着杨可还是个没成亲的小哥儿,价钱稍贵一些,一共花了十八两银子。在官衙落了契,又交了一两八钱的契税,这事算是说定了。林文杨可两人齐齐跪下来,给俞大猛和乔远磕头,“老爷,主君。”

可把俞大猛和乔远给吓了一跳,但是乔远想了想还是受下了这礼。驭下也是门学问,若是一味的宽容,恐他们会生出二心,“先起来吧,我带你们去采买些东西,一切等回铺子再说。”

这两人如今是孑然一身,除了身上这身衣裳,什么也没有,要置办的东西还颇多。俞大猛跟着不方便,乔远先打发他回铁铺了。

首先带他们去买的是盥洗物品,他开的是吃食铺子,干净卫生是最紧要的,这两人必须得收拾利索。每人一个盆、两条毛巾、一盒澡豆、一把牙刷、一盒洁牙用的青盐、一把梳子。乔远见里面有一把小梳子做工甚是精巧,把手上还刻了小兔子,顺手买了回去,准备送给柳哥儿。

其次是要做两身衣裳,林文一听一件成衣要两百文,诚惶诚恐地跟乔远道:“主...主君,不如买两匹布回去吧,我们自己做衣裳,我会。”

杨可也道:“我...我也会一些。”

乔远摸了摸鼻子,原来就他不会吗?

但是眼下乔远就想把他们收拾整齐了,便道:“那先买一身,你们再挑一匹布,回头自己做衣裳,不过你们要穿一样的款式。”

林文点点头,摸着一匹匹崭新的布,眼角有些湿润。有多久没做过新衣裳了?

乔远还在成衣铺子里定了六身围裙,上面都要绣鱼乔记的字样,喜的铺子里的伙计王家夫郎合不拢嘴,直夸他人美心善什么的。

乔远:“......”

之后又去买被褥,乔远吸取了买衣裳的教训,直接买了两袋棉花和两床被面。今个儿天还早,林文说他们绝对能赶制出来。

乔远带他们去鱼乔记安顿,他两人都是哥儿也方便,直接合住一间。

“鱼乔记是卖吃食的,你们两个人一定要把自己收拾利索了,必须要干净。”

“你们以后就在铺子里做工,等明天你们彻底安顿好了,我就教你们如何做。月钱是一月一百文,一季两身衣裳,逢年过节会发节礼,若是活干的好也是有奖励的。但只有一条,一定要忠心,若是泄露了店里的秘密,我便将他立刻送官。”

林文和杨可二人忙跪下来,从刚刚乔远能替他们想到方方面面,他们就知道这是遇到了和善的人家,哪里还有不珍惜的,“主君放心,我们定然不会做那狼心狗肺的事!”

乔远还有点不习惯,头疼道:“不用动不动就跪下来,只管干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先烧水洗澡收拾一下吧。”

林文应是,又央着乔远给他改个名字,言语间颇有种从此便就和前尘往事断了的决然。杨可见状,也说要改。

乔远想了想道:“那便叫明旭明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