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生自幼便知与他定亲的是乔远,初听母亲杨桂枝提起换亲一事时,他还十分不愿意。但乔莹莹私下来找过他几次,话里话外透出来日高中后,若是想纳乔远为侧室她也不会反对。

大褚哥儿比女子少,官家内宅打交道多还是女子,哥儿作为正夫到底还是多有不便,张文生想到此处也松口同意了。

借着这番愧疚之情,他私下特意“偶遇”过乔远几次,简朴衣着也难掩其姿色,性子顺从嗫喏,小意温柔,张文生心里委实喜欢。想着这性子虽不堪为正夫,但做美妾却是再好不过。

只是没想到,转眼乔远说了亲事,很快就嫁了人。

俞大猛他是见过的,偶在县城碰见过几次,都是浑身脏兮兮汗流浃背的样子,张文生持之鄙夷。知道乔远嫁的是俞大猛后,倒还没有之前那么在意。

他清楚,乔远心里有他,且嫁的还是这么个粗鄙不堪的人,想必一辈子都会念着他,被做人夫郎的惦记,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得意和畅快。反正来日高中后,乔远这种美妾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无需在意。

更说不定,来日乔远难忍相思,还会到他面前自荐枕席。

可他没想到今日初见乔远和俞大猛同处,竟与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乔远那眉目间俱是情意,一颗心分明都挂在俞大猛身上,就是以前乔远也没这般望着他过,那粗鄙不堪呆傻木楞的臭铁匠怎么能比得过自己?

且乔远今日和往日里也大有不同,在众人面前一点也不怯懦,果敢大方。

他竟不知道乔远居然还有这般好技艺,一时更觉惊喜,惊喜之余更觉不甘,那臭铁匠怎么配?他不信乔远才成亲短短几日就能将自己忘得干干净净,今日与俞大猛做这恩爱姿态必是还在生他的气,故意做给他看的。

张文生心里盘算着,寻个机会与乔远单独说上两句话,让他消气。

席间,不时有乡绅地主的夫人或夫郎前来打听花馍的事情,乔远一律客气的回了,只说到时若有需可去俞家铁铺定做,价钱根据花馍复杂程度而异。他在与一众富贵人家的夫人和夫郎打交道中始终镇定自若,游刃有余,孟秋更佩服他了。

用过宴席后,俞大猛还不得闲,要留下来帮忙收拾,乔远眼巴巴的与他对望了一会,跟着林翠芬先回家了。

甫一回家,就往灶房里钻,想给俞大猛做些吃的。

林翠芬却道:“不用,村长家还能不管他饭吗?等收拾好了,他们这伙帮忙的也会单坐两桌一起吃席的。”

乔远这才知道规矩,悻悻的收回了手,坐在廊下和孟秋一起聊天。

孟秋开口就说:“你真厉害。”

乔远笑了笑,他可没什么厉害的,不过沾了一点时空差的光而已。

孟秋接着说:“你敢在那么一大群人面前答话,还能应付好那么多人,我都不敢。”

他说完这话似乎有点沮丧,低下了头。

“人的性子是不一样的,没有必要因为和别人不同而难过。”乔远安慰他。

“可你大哥需要一个会交际的夫人,我不是。”

乔远笑了笑,打趣他,“那大哥可有因为这个和你红过脸?怨过你?逼着你和其他妇人夫郎打交道?”

他观俞老大和孟秋的相处,俞老大对孟秋时时鼓励安慰,一看就是个珍爱夫郎的,哪里有半点嫌弃的意思。

孟秋的脸有点红,嗫喏道:“那倒...不曾。”

乔远笑道:“那这不就得了?大哥尚未说什么,你何必困扰,说不定——”乔远故意拉长了声音,“他就喜欢你这样呢!”

这话给孟秋蹭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我...先回房了!”

他这害羞的模样乔远看的直乐,又想到了俞大猛,这大憨蛋,在这个时代能遇到他这么积极主动的小哥儿真是积了八辈子德了。不然就他那笨嘴拙舌的呆子,上哪里以后能和自己夫郎蜜里调油的,也找不到自己这么一心一意掏心掏肺对他的夫郎!

乔远在廊下坐在躺椅上哼着小曲晒太阳,俞大猛却被张文生拦住了去路。

张文生拱手行礼,端的是一副客气模样,“大猛兄弟。”

在知道现在的远哥儿并非之前的远哥儿,从不属意张文生之后,俞大猛再见张文生毫无芥蒂。只是往常这张书生见到他,是从来不和他打招呼的,现在突然对他这般客气,他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张书生,何事?”

张文生笑了笑,解释道:“我与远哥儿也算是自幼相识,颇为熟稔。现在又和他堂姐订有亲事,往后我们也算连襟,我特来问个好,以后我们可以多走动。”

一听到堂姐,俞大猛就皱起了眉头,远哥儿跟他说过乔莹莹不是好人,他们家以后才不跟乔莹莹走亲戚,于是想也不想立刻冷声回绝,“不用。”

自张文生年仅十四就考中了童生,这村里哪个不对他客客气气,还没被人这么当面驳过面子,张文生霎时又惊又气,指着俞大猛道:“你...你.....”

“张兄这是何意?”

俞向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两人背后,负手而立,脸色不太好看。

俞大猛叫了一声大哥,俞向学点点头走到他面前,帮他分担了一些手里的器具。

张文生虽然和俞向学同为童生,但俞向学才名在外,且有几个同窗好友现在已是秀才,若不是他接连重孝在身,现在必定也是个秀才。张文生到底有所顾忌,拱手跟俞向学问了好,客气道:“我与大猛兄弟多年不见,碰巧说两句话。”

俞向学眼明心亮,也没拆穿他,略与他说了两句话,张文生就称有事先走了。

俞向学问俞大猛:“你可知他刚刚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俞大猛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一脸懵的看向俞向学。

俞向学气闷,就差提着俞大猛耳朵教他,“回去你原封不变的学给弟夫郎听。”

张文生话里话外不就是想说他跟弟夫郎很熟识嘛,但是一个哥儿怎么能同一个外男熟识?可惜他这憨弟弟根本没听出来言下之意。

他观他那弟夫郎绝不是这种不知分寸的哥儿,且弟夫郎那一双眼睛分明都在他这憨弟弟身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憨弟弟和弟夫郎分明情意甚笃。这张文生用意委实歹毒,挑拨人家夫妻关系,俞向学冷起了脸。

帮着村长家归整完东西,俞大猛就赶紧回了家。

乔远见他这么快就回来了,疑惑地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吃饭了吗?”

“你说回来做饭给俺吃,俺就没在那吃席。”

乔远伸手戳了戳他脑袋,心疼又好笑,“你个大笨蛋!”

俞大猛已经饿了一上午,乔远也没做那么复杂。以快为主,用花馍剩的面给他做了满满两大碗面疙瘩汤,打了三个荷包蛋,配着乔远之前下的泡菜,倒也别有滋味,俞大猛吃的很香。

乔远睨他一眼,心疼的有些生气,“人家那有大鱼大肉你不吃,还非要回来吃我做的面疙瘩汤。”

俞大猛捧着碗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不说话。

乔远被他看的心里软软的,忍不住凑的他更近了,就那样托着腮一直瞅着他瞧。

俞大猛想起俞向学跟他交代的,把张文生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学给乔远听了。乔远瞬间气上心头,大骂道:“这狗屁书生没安好心!”

俞大猛垂眸皱着眉头还在想那张书生怎么不安好心了。

乔远见他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又笑了,“行了行了,别想了,好好吃饭吧!吃完饭我们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两人的行李也没多少,原身陪嫁过来的那两口破箱子就能装满了。俞老爹和林翠芬还分给他们一些家具和厨具,乔远只要了他和俞大猛卧房里的大橱柜以及他俩用的浴桶,其他没要。新家新气象,乔远打算选些自己喜欢的添置上。

他和俞大猛的新家在村子最西头,格局和俞家差不多,北面两间房,一间是堂屋做吃饭待客用,一间是正房卧室。东边两间厢房,西边一间是灶房,一间是杂物房。

茅厕和菜地都在房子后面用栅栏圈出来的一块地方。面积对比俞家来说,稍小了些,不过只他和俞大猛两个人住倒也绰绰有余了。

村里人盖房子基本都是这个设计,且院子还没有高大的围墙,只是木头栅栏围一圈,别人从这经过往院子里一看,一点隐私都没有,很不称乔远的心。乔远心里盘算着回头赚了钱要自己亲手设计,盖个敞亮素净高围墙的砖瓦房才好。

尽管现在能住正房卧室了,乔远还是选择了东厢房,原因无他,这房子的堂屋客厅和正房卧室就一个帘子之隔,没有隔门。这要是来个好事不知道规矩的外人,一掀帘子就能看到他和俞大猛的卧房。乔远觉得很没有隐私安全,还是住在单独有门的东厢房自在。

俞大猛一看乔远径直指挥他把东西往东厢房里搬,以为现在不在俞家了,不用避着爹娘,乔远要和他分房睡了,耷拉着狗熊脑袋,一脸不开心。

乔远纳闷,“怎么,我使唤你,你还不高兴了?”

俞大猛委屈地低着头辩解:“没有,就是...就是你怎么要住在偏房?”

乔远一听懂了,敢情这大笨熊以为自己要和他分房睡呢。乔远不由失笑,故意逗他,“我们都没有成亲拜堂,一个屋里睡算不算......无媒苟合?”

俞大猛瞪大了眼睛,结巴了,“你...你说的什么话?”

这封建礼教,说这居然都算过火了。乔远无语地摸了摸鼻子,给他解释了一下自己不想住正房卧室的原因,还道:“但你还得打地铺,我们一个屋不一个床睡。”

其实现在家里有两个卧房了,他和俞大猛各睡一间也行。只是这到底是异世古代,且他还是不明不白附身到这身体里的。乔远夜里还是有点怕的,和俞大猛睡一间才安心。

要说一个床睡觉也没啥,虽说俞大猛还没给他表明心意,但乔远眼明心亮,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了。

废话,俞大猛还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必须得栽倒在他身上!

就是俞大猛自己不主动提,他才不说!

憋死他算了!

俞大猛知道没分房睡就很满意了,一点也没往同**面想,搞得乔远一阵气闷,支使的他团团转。

俞家的人齐上阵,没多大功夫,就将乔远俞大猛的新家收拾出来了。

乔远看着时辰还早,拉着俞大猛去城里采买一些生活用品。

不料,刚出村口就遇见了也要往县城去的张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