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猛将躺椅抗回家,就放在他和乔远的卧室前,这会儿阳光正好,坐在那里晒的正舒服。他知道远哥儿喜欢晒太阳,有心想喊他出来试试,手到门边又想起乔莹莹的话,远哥儿从来都不想当他夫郎。

几次犹豫,终于还是想跟远哥儿说话和好的心思占了上风。

乔远一见他进门,就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眼不见心不烦,这半天干嘛去了,也不知道进来哄哄他!

俞大**巴巴地走到床边,话都说不利索了,“远哥儿,躺椅我取回来了,你要不要试试?”

乔远还不理他。

俞大猛抿了抿唇,接着说:“太阳正好着呢,晒着可舒服了。”

乔远心已经有点软了,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好哄,将被子向上一拉,蒙住了脑袋,咬咬牙还是负气道:“我不要了。”

俞大猛半晌没说话,就在乔远都快忍不住的时候,他也好似生气了一般,一下子坐到了床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向下扯了扯盖住乔远脑袋的被子,“别捂着了,不好受。”

他越是这样,乔远越觉得生气,紧攥着被子吼他:“不用你管!”

俞大猛收回了手,抿了抿唇,好似突然泄了气的皮球喃喃道:“俺知道你心里还惦念着张书生,不愿意给俺做夫郎。俺知道俺比不上张书生,你头先说的以后要和俺合离的事,俺答应了,以后不会......”

“不会什么?”乔远蹭的一下子从**坐起,按倒俞大猛,逮着他好一顿拧,“你手也牵过了,腰也摸过了,还天天吃我做的饭,我还和你一个屋睡觉,你就这么不认账了!”

俞大猛四下乱躲,磕磕巴巴地否认,“可是,可是,俺没有......”

“没有什么?”乔远骑在俞大猛身上狠狠地瞪着他,好似只要俞大猛说出下半句话,他马上就能把俞大猛吃了似的。

俞大猛识相的霎时消了声,无辜地望着乔远。

乔远被他又大又亮的眼睛望的心软了,泄了力般软乎乎地趴在了他胸膛上,慢吞吞道:“她就跟你说了这个啊?”

“嗯。”俞大猛闷声闷气的应了一声。

房间里一时很安静,四下静悄悄的,唯一可闻的就是俞大猛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半晌,乔远抬起身向上爬了爬,头偎在了俞大猛的肩颈处,很小声地说:“我跟你说个秘密。”

“但是你不许跟任何人说,包括爹娘,知道吗?”

俞大猛心里头发慌,愣愣地点头应了。

乔远心里有点没底,古代人对鬼神魂灵之说都是很信的,他担心俞大猛会因此疏远了他,再三斟酌了一下语气,才娓娓道来,“我其实不是之前那个远哥儿,我来自另一个时空......就是和这里完全不一样的地方!我出了一点意外,原来的那个远哥儿上吊死了,我就附身到他身体里来了。”

乔远越说心里越没底,又见俞大猛好半天不说话,一下子急了,坐起来看着俞大猛道:“你.....你不会因为这个就嫌弃我吧?你要是敢,我就......”

就什么啊?他还不是仗着俞大猛宠他纵他,才敢整天对俞大猛颖指气使的,他就是想恃宠而骄。

但是俞大猛要是嫌弃他了,不要他了,怎么办啊?吃穿生计他不愁,但是再难找到一个像俞大猛这么宠着他的憨瓜蛋了。

乔远那一瞬间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脸刚要垮下去,就听到俞大猛问:“你是神仙吗?”

“啊?”乔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扑哧笑出声来,他顿了顿,忽悠俞大猛说:“你可以这么理解,总之,就是在这里完全接触不到的地方。”

俞大猛忽然起身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那你会飞走吗?会回去吗?”

乔远笑道:“我在那里都死了,现在就是孤魂野鬼,我怎么回去?”

俞大猛一听乔远已经死过一次了,攥着他的手更紧了,生怕一松开,乔远就要消失不见一样。

乔远顺势道:“我不是原来的那个远哥儿,所以对那个叫张文生的狗屁书生没有情意知道吗?”

俞大猛现在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听懂了没,就点了点头。

乔远还不放心地问他:“你是怎么想的?是想让原来那个远哥儿回来,还是想......”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俞大猛硬邦邦地打断,“俺要你!”

“那我问你,如果我没到这里来,你也会对原来的那个远哥儿这么好是不是?”

俞大猛蹙眉认真地想了一会,摇头道:“俺不知道,跟俺说第一句话的就是你,给俺做饭,对俺好,陪着俺说话的也是你。”

一句话说的乔远眼睛酸了,是啊,原就是他胡思乱想了,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他和俞大猛的遇见也是冥冥注定的,他和俞大猛就是命中注定天造地设的一对。

乔远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轻咳了一声,努力压下嘴角的笑容道:“所以,我一开始不愿意给你做夫郎,是因为我和你都没正经拜过堂,不算你的夫郎啊......”

俞大猛被他提醒也突然意识到这茬,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相握的手,忙松开了。

乔远心里来气,恨他是根木头!“哦,原来你不想让我当你夫郎啊。”

俞大猛急了,“俺想的!”

乔远又被他一句话哄开心了,清了清嗓子,威胁他说:“如果你想我继续做你夫郎的话,以后就要听我的话,知道没?”

俞大猛重重地点头。

“以后像乔莹莹这种挑拨离间的话都不要信,知道没?”

“有什么话要说出来,不准再像今天这样闷声不吭的,知道没?”

“在我心里,你比那个狗屁书生强一千倍一万倍,知道没?”

“咱们的家,我说了算,以后我说的话就是圣旨,知道没?”

俞大猛一一点头,老实的乔远根本不忍心再欺负他,不自觉就放软了语气,“那看你以后的表现,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给你做夫郎了。”

俞大猛紧张地说:“俺听话的!”

乔远闷笑一声,冲着俞大猛懒懒的撒娇,“困了。”

俞大猛脑子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

乔远将他摁倒在枕头上,自己偎在他身边,闭上了眼睛,“算是给你刚刚还算听话的奖励,陪我午睡吧。”

......

待到下午,两人从房间出来,林翠芬看两人脸上带笑的模样,就知道这是和好了,瞬间高看了她儿子一眼。

没想到啊,这瞧着憨头巴脑、笨手笨脚的,居然这么快就能哄好夫郎。

要做菜煎饼,需得有鏊子才行,这时代还没这种东西。乔远跟俞大猛详细描述了一下,俞大猛回屋拿了纸和炭笔,便画出了图样,“这样需得再做个炭炉才行。”

乔远瞧着他画的图,尺寸大小和凹凸都标的清楚,不禁感叹,“不愧是专业的!”

俞大猛没太听懂乔远说的话,但他隐约感觉到是夸他的,脸上带着笑意。

晚饭后,乔远将白日里决定要在城里支摊子的事跟俞老爹和林翠芬说了。

俞老爹吸了一口乔远刚给他买的大烟袋道:“可行,远哥儿这个手艺生意绝对差不了,左右就在咱家铺子门口,有我和大猛看着也不会有什么事。”

林翠芬有点不放心,“远哥儿身子不好,这样太累了,在家里蒸发糕还有我和几个小的帮忙,去城里那得多累啊。”

俞大猛一听也紧张地想赞同林翠芬的意见。

乔远瞪了他一眼,俞大猛一下子想起了刚跟乔远保证的话,瞬间默不作声了。

“娘,我自己身体,我有数。要是累了,我就歇着,再说了,不还有大猛吗?他会看着我的。”

乔远接着说:“以后我在城里卖吃食,家里的发糕就没精力管了,所以,我打算把发糕的生意交给您,就光在家做就行,倘若喜宴的事儿能定下来,一年到头也能赚到钱还累不着。”

林翠芬一听当即拒绝,“不行!到时候你跟着大猛去城里,我就在家帮你做发糕。”

俞老爹也反对,“这手艺是你的,没这样的道理。”

“但我不能让娘白白为我做工受累啊!”乔远心里过意不去。

林翠芬想了想拍板道:“这样,我每日拿你十文的工钱。”

她态度很是坚决,乔远劝了一会无用,只得暂时妥协,心想等他在县城稳定下来赚了大钱,再说服林翠芬不迟。

乔远又将下午画的摊煎饼的鏊子图拿了出来,俞老爹对此很感兴趣,研究了一番图纸道:“这个不难,两天就能做出来。”

如此,乔远又使唤俞大猛帮他做了个木头耙子。现在算是万事俱备,只欠开工了,待到赵根生的亲事办完,他就可以去县城大干一场!

赵根生成亲日的前一天,传闻中的俞老大带着他的夫郎孟秋从府城回来了。

俞向学也沿袭了俞家人长得高的基因,不过就是也挺瘦的,乔远心想得亏不像俞大猛那五大三粗的模样,不然出去说是个读书人都没人信。

乔远想象了一下俞大猛做书生打扮的样子,不由失笑,偷偷调侃他,“家里好吃的是不是都被你给吃了?怎么就你长得最壮?”

俞大猛一脸无辜,小声嘟囔:“俺就是吃的多。”

他那委屈的大笨熊模样,逗得乔远直乐。

孟秋个子比他这幅小身板稍矮一点,不过一看就比他结实的多。

乔远上前给俞向学和孟秋见礼,孟秋在俞向学的眼神鼓励下,走到他面前,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红封给他,“上次走的...急了,现在补上这礼,还望...望远哥儿...莫怪。”

他越说声音越小,头渐渐低了下去。

乔远忙接过,语气轻快道:“谢谢秋哥和大哥!”

孟秋红着脸点点头,快步回到了俞向学身边,俞向学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很是温柔。

乔远看的眼馋,叹气地想俞大猛这个大傻蛋啥时候能有这个觉悟。

林翠芬、孟秋和乔远一起下厨,纷纷做了自己的拿手菜,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顿团圆饭。

饭后,俞老爹提起了分家的事,“之前远哥儿还没进门,有些事他不知道。现在当着他的面,我再说一遍。”

“城里这铺子,是用老三服役的银子盘下来的,这铺子以后就是他的。现在是我和老三各占了五成利,等我和你娘百年之后,这个铺子就全归老三。”

俞大猛如今的打铁手艺还算不上精,出活主要还是靠俞老爹把控,俞大猛主要在铺子里做卖力气的活。

俞向学点头称是,乔远对这事不好置喙,就只听俞老爹和林翠芬说。

“咱家早些年欠债,地都卖了还债了,也没得分。当初你大哥二哥分出去的时候,家中也只有几两散碎银子,你大哥什么都没要,你二哥得了三两银子,并一块宅基地。”

俞向学站起来,居然朝俞大猛和乔远拱手行了个礼,“身为兄长我惭愧,二十有五,还不能建功立业,荫庇兄弟,需要父亲供着读书,弟弟顶起门户,我有何脸面分这家产。”

“大哥。”俞大猛赶忙上前扶住了俞向学,似有话要说,但是一张笨嘴张了张居然急的什么都没说出来。

乔远恨铁不成钢地睨了他一眼,忙开口替他说:“大哥,你和大猛是亲兄弟,我们是一家人。读书科举是咱家的头等大事,就算分家了,我们也该举全家之力支持你才对。你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专心读书就好。”

大褚只是不实行“农工商”的鄙视链罢了,但是读书做官却还是历来最受人追捧的。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社会,还是上头有人才好,只要中了举就是举人老爷,哪怕中个秀才,在这小县城里旁的人家要欺负俞家也要掂量掂量。

而且据他所知,俞向学当初就是因为觉得自己迟迟无法更进一步才提出了分家。自那之后,俞向学从俞家拿的钱都记在了账上,算作欠银。并不是那自私自利一直扒拉父母兄弟血汗钱的人,乔远也不会计较这些事。

俞大猛重重的点头,远哥儿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俞老爹也赞同乔远说的话,又对着俞大猛说:“老三,爹将家里这打铁的手艺传给你了,就当抵消了之前你替家里还的债。往后,爹再赚的钱就不分给你了,你可有异议?”

平心而论,学会了手艺是个长久稳定的活计,可不单单是那还债那笔银子的事,俞老爹和林翠芬的这个分法还是有弥补俞大猛的意思。乔远不太想过于占便宜,到时候免得俞家的其他兄弟挖苦俞大猛,心里盘算着以后找机会找补一下。

如此这般算是说好了,等到明日参加完喜宴后,俞大猛和乔远就可以搬出去了。

乔远心里念着之前家产的事情,问了一下俞向学。

俞向学解惑道:“原本在我朝新立时,哥儿和女子是都不能继承家产的,若是父母亡故且无兄弟就由其宗族接管。但今上有一个极其宠爱的皇哥儿,视若珍宝,因此修改了这项条例,现今哥儿和女子是都能继承家产的,断没有宗族接管的道理。只是,真要争起来,到底有碍哥儿和女子名声。”

律例摆在那里,但是观念习俗倒像是刻在了人们的骨子里。他若是在云水县,做争家产第一人的哥儿,怕是多要引起人们不快,这事还不好办,得细细筹划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