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花一见到他们就阴阳怪气,“呦,远哥儿,还记得咱们这个家啊。”

乔远正在气头上,朝她重重地哼了一声,也没有打招呼就直奔乔王氏住的东厢房。徐秀花气的跳脚,她在乔远面前威风惯了,什么时候乔远敢这样对过她,顿时就要上前教训乔远。

俞大猛反应极快地将乔远护在身后,转过身狠狠地瞪着她,徐秀花瞬间禁声,也不敢动作。

乔远躲在俞大猛背后探过头,挑衅地朝她做了个鬼脸。虽然他也不怕徐秀花,但是狐假虎威有人保护的感觉真的很好,他心情顺了,又自己牵起了俞大猛的手,“别理她了,我带你去见奶奶。”

俞大猛点点头。

徐秀花暴跳如雷,但是只敢憋在心里。她记住了她当家的话,俞家老大明年三月下场科举,极有可能能考中秀才,到时候还得指望乔远这小贱蹄子攀亲戚呢!

乔王氏听见动静,从屋里迎出来,声音发颤,“远哥儿。”

乔远见她身体佝偻,满头白发,衣服补丁落补丁。虽然不是他的亲奶奶,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忙上前扶着她,“奶奶。”

俞大猛也木讷的跟着喊人。

乔王氏点点头,看看乔远又看看俞大猛,连连道了几声好。

乔远支使俞大猛把给乔王氏买的衣裳拿出来。

乔王氏一看,着急地说:“怎么买这样贵的衣裳,这可怎么使得?”

她怕乔远引得林翠芬不喜欢他,毕竟没有哪个夫家喜欢出嫁的哥儿姐儿总念着娘家的。

乔远知道她的顾虑,忙道:“奶奶,这都是大猛让我孝顺您的。”

乔王氏朝俞大猛看了一眼,心里更加满意。身子壮、一看就扎实,还忠厚孝顺,是个能托付的。不枉她拉下老脸替乔远求来这门亲事,如此也算对的起他那早亡的二儿子和二儿媳了。

乔王氏温和地问了俞大猛几句家常话,对着乔远欲言又止。

乔远知道,乔王氏这是有私密话要说,支使俞大猛去门口待着。

乔王氏见俞大猛这么听乔远的话,心里更加放心了几分,俞大猛一离开,就忙问:“他对你可好?”

乔远认认真真地回想了这几日和俞大猛相处的点点滴滴,就觉得没有哪里不好的。为了让乔王氏放心,捡了几件说给她听,乔王氏一听,果然笑着说:“他是个会疼人的。”

又问俞家其他人待他怎么样,乔远一一答了。

祖孙俩在屋里说着小话,那边守在门口的俞大猛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正是乔远的堂姐乔莹莹。

乔远的大伯名叫乔广志,早年在县城做伙计。原身的爹去世后,他也在码头上谋了一个职位,到底是比在地里刨食的强。

他和徐秀花育有两儿一女,乔莹莹正排在中间,是上有一个不争气的草包哥哥,下有一个嚣张跋扈的娇气弟弟。在乔远看来,这个家之前要不是有原身替她顶着磋磨,这磋磨就会落到她头上,偏偏她还拎不清。

她自诩自己未来就是秀才郎的夫人,所以平日里的打扮和作派都学着县城里的秀才夫人和小姐,但她到底没见过多少市面,反倒是东施效颦了。偶听张文生说起过前朝的士农工商,知道在前朝匠人地位低下,所以听闻乔远嫁了俞家铁匠,心里极其鄙夷和畅快。

但今日一见俞大猛,竟然不是她想象的粗鄙污脏模样,反而生的很是周正、俊俏,且高高大大的,是让未出嫁的小姑娘一看就脸红的体格。

不过,在她心里,俞大猛那个臭铁匠怎么可能比的上她的文生哥?温润如玉、彬彬有礼,那才是谦谦君子模样,想到这她心里又畅快了。看向俞大猛的眼神满是轻视,说话的语气也让人听着不舒服,“你就是远哥儿的夫君啊?”

俞大猛知道她是远哥儿的堂姐,但他觉得这人和徐秀花是一丘之貉,都欺负他家远哥儿,所以根本理都不理她。

乔莹莹自从被订给张文生,到哪儿都是被人捧着的,哪受过这般轻视,且还是来自一个匠人的不屑。她登时气的冒火,指着俞大猛道:“你不过就是一个铁匠!”

“你还真信了乔远因为嫁妆上吊的事情啊?我告诉你,他就是不想嫁给你,他嫌你粗鄙不堪,他喜欢的是彬彬有礼的书生郎!张文生,你知道吧?他比你大哥中童生的年纪都小,远哥儿心系的就是他!”

想到这,乔莹莹有几分得意,嘴角扬起了一个笑容,“但是文生哥喜欢的是我,所以和他退了亲,和我结了亲!”

俞大猛瞪大了眼睛,远哥儿是因为不想嫁给他才上吊的事情他当然是清楚的,但是张文生的事情他从来就没听说过。怪不得远哥儿不想做他的夫郎啊,原来远哥儿有中意的人。

从边境回来后,他偶尔见过几次在村里备受赞誉的张文生,知道那是个知书识礼的白净书生,好像确实比他这个整日搞得脏兮兮的铁匠要好。

乔莹莹见他脸色变了,猜测自己的话俞大猛听到心里去了,于是变本加厉地说:“你看看你,再看看文生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远哥儿永远都不可能一心一意地跟你好好过日子......”

乔远和乔王氏听见外面的动静,忙停了话。乔远出来一看,俞大猛正跟霜打的茄子似地闷着头站在那里被乔莹莹数落,顿时火冒三丈,冲上前把俞大猛拉到身后,转而怒气冲冲地质问乔莹莹:“你干什么!”

乔莹莹被他突然而来的气势吓了一跳,但是一想这可是软包子似地乔远,有什么好怕的,轻嗤一声道:“我就和你的铁匠夫君说说话。”

乔远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屑,心里来气嘴上就更毒了,“堂姐,你一个还未出阁的大姑娘,上赶着跟我夫君说话,怕是于理不合吧?这传出去......”

“你敢!”乔莹莹一阵后怕,她的名声是万万不能出一点问题的,这样文生哥绝对不会娶他,这样她以后还怎么做秀才夫人!

乔远嗤笑一声,威胁她道:“堂姐下次要是还敢对我夫君出言不逊,你看我敢不敢?”

乔莹莹看了一眼正蔫头耷脑的俞大猛,心想反正目的达到了,无所谓在这儿争个高低。乔远回家一定会被俞大猛收拾,还说不定明天就会被休回家,到时候还不是要看她脸色过活,看他还怎么嚣张地起来。乔莹莹这样想着,扭着小腰趾高气昂地走了。

乔远气的不行,要不是乔莹莹是个女人,他都想动手教训她了。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徐秀花就教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乔王氏已经大概猜出了什么事,催促乔远和俞大猛赶紧回家去。乔远和她又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便和俞大猛一起离开了。

刚走出乔家的巷子,乔远看左右无人,就狠狠拧了俞大猛一把,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这么大块头居然还能被她给欺负了!你白长这么大!白吃我那么多肉!”

俞大猛委屈地看了乔远一眼,一声不吭地闷头继续向前走。

乔远咂摸出不对劲来,追了上去,“你怎么了?她跟你说什么了?”

俞大猛低着头仍然闷声不语。

难道还被伤自尊了?乔远一琢磨,放柔了声音,“你别听她瞎说!铁匠又怎么了?这都是前朝的观念,咱大褚重视匠户,而且人人平等你知不知道?”

“再说了,就她还瞧不起咱们?她现在住的,都是我爹当年盖的房子!”说到这个,乔远还有点生气,他不太清楚大褚的律例,不知道在这里哥儿有没有继承权,等到过两天俞向学回来,问问他才是。

他并不是贪图原身的爹娘留下的这份家业,只是乔广智和徐秀花待原身并不好,他相信原身的爹娘要在天上看着,也绝不会愿意这份家业便宜了他们。他若是能争取到这份家业,会将他们全部变现捐助给正需要的人们,以此来为原身积功德,祈求他来生顺遂平安。

乔远叽里呱啦地跟俞大猛说了一路,只是俞大猛的脸色看起来并没有因此好转。

搞得乔远自己都生气了,乔莹莹说的话就那么重要吗?才说了几句啊,俞大猛就这么往心里去,他都口干舌燥地说了一路了,也没见俞大猛听进去。

乔远生气不懒理他了。

回门一趟再回来,两个人都冷着脸。林翠芬猜测是闹别扭了,两口子使拌嘴的事,她这当娘的也不好插手,便装作不知道。

沉闷地吃了一顿午饭,林翠芬以乔远还要养伤为由,催他回房歇着,不准他干活。

乔远看了一眼仍旧发呆心事重重的俞大猛,气哼哼地回房躺着去了。

林翠芬见自家的憨儿子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伸腿踢了踢他道:“赶紧哄哄去啊!”

俞大猛幽怨地看了一眼乔远刚气冲冲关上的门,站起身抿着嘴道:“俺去李木匠那里给远哥儿拿躺椅去。”

林翠芬叹息,这傻儿子。

罢了,她也撒手不管了,让小两口自己磨合去吧,哪家的两口子不是这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