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今天起了个大早,一来教室,果不其然,中间大组正中央孤零零地坐着一个女孩,放眼空****的教室,异常醒目。

就像前几次那样,季风放下包,挨着季辞左边的位置坐下。

季辞并未抬头看,但alpha之间都是有些感应的,听脚步还有随之**漾而来的雪松味便知道来人是季风了。

她垂着头,不动声色地翻了页书:“别找我了,我现在帮不了你。”

现在她哪还有资格给季风送助攻,她已经四天没有和白月璃说过话了,唯一的一次接触,就是在食堂路上邂逅的那一次,但那也只是打个招呼而已,白月璃对她笑了一笑,她愣了愣神,也随之回了一个。

当时觉得自己那是笑,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并不是。

可能她和白月璃就这样了吧。

也挺好的,反正她也快要毕业了,以后也不会再见到她。更何况,这不是她一开始便希冀的吗。

“哦。”季风十分不识趣地点了点头,“可是,我还没有说话呢,你怎么就认定我是来求你帮忙的呢?”

季辞真的不想抬头,

主要是自己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她也不想花费多余的力气和男主周旋,实在没办法,偏头反问道:“不然呢?我跟你,除了白月璃的事,好像也没有其他交集吧。”

季风僵了僵神,大笑了一声:“你会不会说话啊,小时候你抢我的旺旺碎冰冰你忘了?我不给你,你还非要折一半。”

他抱着手,轻哼一声:“没良心的,把我说的和什么似的。”

季辞一时无语。

还真是,原主小时候确实和他交好过。

他两属于天时地利人和,住的的地方一样,又有点亲戚关系,小时候的季风也不像现在这么阳光受人欢迎,所以玩到一块儿挺正常的。

“那你找我什么事啊?”

“学姐的生日快到了,嗯.......我想给她办个party,前段时间不是发生了那样的事嘛,学姐肯定受惊了,而且还有一些嘴碎的玩意儿疯言疯语,学姐听了心里能好受吗。”他说着,气急败坏地踹了下前排的凳子,身体力行地让人感知到他的愤怒。

“他妈的,给我碰到那些人我见一个骂一个。”

季辞看着男孩弄出这么大动静,恍惚了下,饶有所思地问他:“你那么相信她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季辞小心翼翼地,拿捏好措辞:“学姐或许不像她表面上所展示的那样温和,在你不知道的方面,她因为樊可欣曾经冒犯过她而记于心底,在关键时候并没伸出援手,任由樊可欣从天台跳了下去。”

季风眯了眯眼,脑速跟不上季辞的语速,好半天才理清她表达的意思,遂变幻脸色,不悦道:“你什么意思啊?难道你也怀疑学姐?”

“不是不是,我就是问一下嘛,”季辞忙纠正:“如果学姐真的是这样的人,你会怎么做呢?”

她迫切地等待着季风的回答。

与其说是在提问季风,不如说是她想找一个参考答案,她想知道,如果季风也历经她现在的事情,会怎么解决。

是像她这样一面数着她的恶,一面又念着她的好,辗转反复在冰与火中。还是装作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继续腼着脸和她交好着。但这样终究心里打着一个结,等到以后还产生类似的事情,一个一个累积,最终将绳头打满,成为一个死局。

季风几乎不假思索道:“没有如果。”

季辞:“?”

季风偏过头,一本正经地看着季辞,字字铿锵有力:“我说没有如果,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我自己内心感受到的,莫须有的东西为什么要假设这么多。”

幼升小那一年,进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他清楚的记得那天别扭地站在校门口,死活不肯进去,当时执勤的少先队员快关门了,妈妈死活也劝不动他。哄也哄不听,骂也骂不怕,妈妈不耐烦了,一手掐在他的屁股上痛得他嗷嗷大叫,“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惹来不少行人的注目。

妈妈正拿他没有办法,忽然,一道清甜明朗的声音传来:

“小弟弟,你怎么啦?”

大抵是觉得这声音过于好听,他漆开眼睛,睁眼一瞧,一个比他高出大半个头的姐姐敞着明媚阳光的笑容倒映在他水汪汪的眼中,镀上了一层朦胧幻境。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一直追随着学姐的脚步。

在他眼中,笑得那样如春风一样温暖和煦的人,那样助人为乐的人,怎么可能会像季辞假设的那样。

这简直是对学姐的侮辱。

他闷了闷口气,又道:“再说了,就算真是你说的那样学姐又有什么错呢。”

“学姐是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吗,还是欺负她霸凌她了?自己不惜命,为什么要让活着的人买单啊。”

季辞铮铮看着男孩坚毅的侧脸,恍恍惚惚。

一直以来她打心眼里不是那么的认可季风,哪怕是因为自行车那事进了医院,承诺帮他追求白月璃也只是心生怜爱之心。

他觉得季风粘人也好,角色不讨喜也好,但有一点他绝对是最契合白月璃的。

无条件的相信她,从一而终地喜欢她,支持她。哪怕是比季风更优秀更成熟的原野,还是她最喜爱最中意的荆蔓,都不曾做到的绝对信任。

对比自己,她太惭愧了。

季风能做到如此,而她...

纵然与白月璃一起经历了很多事,可扪心自问,她心底里真的认可白月璃了吗。

但凡出了点事情,她总会有意无意地将自己陷入某个迷局中,代入读者视角去看白月璃。现在回想起来,白月璃真的有错吗,或者说,即便小说中的那些事真真切切的发生,她的反击有错吗。

对待樊可欣,

季风说的对,的确是因为自己不惜命。

就算因为另一重人格或是另一个灵魂的存在而将她平静的生活破碎,可她从来没想过和人交流,连她男朋友都不曾提起过,一直闷闷承受着,将周围人默视为自己的假想敌,把自己封闭起来置于一个孤立无助的状态。

说是说樊可欣,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在那个世界,也不是没有朋友关心过她,问她黑眼圈怎么这么浓,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让她说出来帮忙解决,可她选择了自闭。

对待那个司机,

酒驾和蓄意杀人有什么区别吗?杀人偿命又有什么不对吗?可惜的是这个世界没有死刑罢了,就算白月璃不回应这件事,那个姓安的也会这么做,因为这不只是她一个人的仇恨。

对待原主,

看小说的时候她明明看黑化情节很爽的,角色代换成自己,立场一旦改变,对待女主的黑化反倒戴上了有色眼镜。

回想完这些,季辞才发觉自己错的很离谱。

出了那样的事,她非但没有表达过慰问,反倒心里默默的想七想八。

她那天的语气,也绝对算不上和善,事先便给白月璃套上了帽子,但凡她言语中有吻合的地方,便一口笃定就是自己心里想的那么回事。

季辞垂下头,喃喃道:“我知道了。”

季风斜眼看了看她,他也是真性情:“本来我还说邀请你也一块儿去学姐的生日趴,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你这个样子,扫了学姐的兴致。”

季辞嚅了嚅唇,想解释什么。

想想还是作了罢。

现在这个状态也的确不适合赴学姐的宴会,她们还什么都没说清了,冒然出现也挺不负责任的。

季辞绝对称不上是一个外向干脆的人,佛系,顺其自然,不会刻意去弥补什么。

犹记得初中时有一玩的好的朋友,那是她小升初上来的第一个朋友,后来闹掰了,初中三年没再说过一句话。那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属于双方过错五五开的样子。

她朋友是个独生女,家庭条件也比较好,在呵护中长大,这份娇纵带到了寻常友谊中,出了事情哪怕自己有错也想着别人主动,别人哄着她。偏偏季辞是个顺其自然的人,纵使留恋这份友情,也只是默默留藏心底。

没有季风这番话,对待白月璃,她可能也会纠结纠结着,今天念着她的好明天想着她的坏,反反复复,随着那人的毕业无疾而终。

可现在,她清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

季辞找了某个大课间的时间,想着约白月璃出来好好谈一谈。

快步到高三的教学楼,在一班走廊上,透过透明窗户左右张望,可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她学姐,直到江仪轻飘飘地走至她身边,拍了下她肩膀,把她吓了一跳。

“江仪学姐。”忙礼貌道。

江仪笑了下:“来找大白兔的?”

“嗯。”

“也是因为生日趴的事?”

“嗯对。”季辞不假思索地说道,随后才反应过来,“哈?”

“回去吧,她不过生日的。”江仪说:“她都已经请假了,这会儿,可能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吧。”

“为什么?”季辞想了想,试探问:“因为学姐她妈妈的原因吗?”

江仪惊讶地瞧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前段时间你们走的这么近,她应该都和你说了吧?”

季辞不置可否。

她也不知道江仪的“她应该都和你说了吧”指的是哪方面,纯粹是半蒙半猜。

“顾阿姨,是在她生日那天出车祸过世的。”江仪垂了垂眼帘,道:“那时候大白兔还没被白家认可,她和顾阿姨住在我家对面,就是你们上次来的那间空房。”

“她爸爸知道她们母女俩来了北城以后,便找到了这里,大白兔小时候没见过爸爸啊,所以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带她买好吃的,接她出去玩,还让她叫爸爸,她当然开心啊。”

“不过顾阿姨却不想叫她与白家的人过多接触,有一次,我和大白兔见他俩吵了一架,闹得很不快乐,后来,她爸爸就再没有来过了。”

“一个人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不明所以的小孩子懂什么呢。她从小很懂事的,在我的印象里从来都护着别人,脸上经常挂着笑。所以她也不会对顾阿姨撒娇啊哭闹啊问她为什么爸爸不来了。她只是有意无意地提到那个人,顾阿姨每次听到要么不说话要么转移话题,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

“事情的导火索是她生日的前几天,收到了一个快递,是她爸爸寄过来的一只泰迪玩偶,那也是她唯一一次,提出让顾阿姨带她去见她爸爸。没想到,路上出了意外,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都懵了,更别说她,所以,她一直觉得是她害死了她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