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斤肉做完香肠腊肉, 还剩下巴掌大一片,唐锦将刀刃磨得锋利,切成薄薄的肉片, 揉进一勺面粉, 让肉片更加滑嫩。

小莴笋只掐尖, 洗涤后翠绿的叶片水灵灵的。

锅中肥肉融化, 爆香干辣椒跟姜粒蒜粒,自家做的酱料在滚油中漾开,一碗水倒下去, 沥干净其中调料渣。

肉片滑进汤汁中,薄肉片煮个几分钟就熟了,微微翻卷起来。

烫熟的莴笋叶垫底,颜色鲜亮的水煮肉片就做好了, 洒上几粒葱花,在这副浓墨重彩的画上增上点睛的一笔。

最嫩的豌豆尖和青菜叶直接煮汤,汤水看上去澄澈清亮, 还泛着缕缕清香。

唐锦快速把温热的猪耳朵猪尾巴给切了,均匀地摆在盘子上, 煮得面面的土豆另外装了一盘,再淋上一点卤汤。

要是有鸡爪鸭爪卖就好了,那也是卤肉的精髓。

几盘菜摆在桌面上, 看上去格外丰盛。

冬日没怎么动弹,消耗不多, 肚子不饿, 可看着这桌菜就被勾起了食欲。

水煮肉片香辣爽滑, 一大碗都解决完了, 卤肉还剩一点, 可以留着下顿吃,最后来一碗滚烫的青菜汤,浑身都暖呼呼的。

天黑得早,下午六点而已,外面的光线就完全昏暗下来,室内点亮了蜡烛,在窗户上映出跳跃的烛光。

唐锦拿上小刀,想把桌上凝固的蜡油给剃掉,弯下腰来,眼神却凝住了。

她拿起那根发夹,小巧玲珑,几根细丝拧成,上面粘着几颗樱桃,做工挺精巧的,卖这发卡的女孩是自己设计的花样,比供销社那些铁丝钢夹漂亮多了。

她当时多看了两眼,考虑到买肉花了一大笔钱,这个不实用就没买。

没想到出现在桌上。

唐锦转过身问陆沉,“老公,发卡是你买的?”

陆沉嗯了声,“你不是喜欢吗。”

唐锦勾唇笑了起来,发卡轻飘飘的,她高兴的是陆沉会注意她的喜好,欣喜地夸赞,“特别好看,谢谢老公。”

她搂住陆沉的腰,在陆沉脸上亲了下。

洗漱后两人躺在**,唐锦掐了下被子,感觉不够取暖,又翻身下床,把柜子里另一张被褥取出来盖上,这张被子是趁着有太阳的时候晒过的,里面棉花更加柔软,盖上比较暖和。

翻滚一圈,蜷进陆沉怀里,脚紧紧贴着陆沉的小腿,姿势亲密无间,温热的体温传递过来,这才满足地阖上了眼。

……

当枯枝落叶掉了满地,河水表面都结了层冰碴子时,一场大雪寂静地落下了,精灵们无声无息地旋转跳舞,**漾在干枯的草木上,覆盖在黑色的瓦片上,融进幽深冷彻的小河里。

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雪白中,换上纯粹干净的衣裳。

唐锦这天早晨起床时,赖在被窝都不想动弹,掀开被子时,冷空气刺得她一个激灵,摸了摸身旁的位置,温度早就冷却下来。

她迅速穿上毛衣棉衣,此时极其想念加绒的秋裤了,武装得严严实实,打开窗户一看,惊讶地看着外面铺盖厚的雪。

几根晶莹剔透的冰棱凝固在屋檐下,纯净的鹅绒到处都是,都瞧不清院子里的石地板,菜地里也压了大片。

唐锦走出房间,厨房里窜出粥的香甜味,她稀罕地伸出手指捻起一搓雪,浸寒的凉意渗进皮肤,铁铲的唰唰声响起,陆沉正在铲雪,雪堆在家门口,走路湿滑,容易摔跤,而且还能冻脚。

唐锦捏起一个小雪团丢过去,好奇地问:“昨晚上什么时候下的雪,怎么都没听到一点动静?”

陆沉拍掉身上的雪渣子,笑道:“我们睡太沉了,屋后面的枯枝都给压垮了。”

“老公,我想堆雪人。”唐锦说道,这满地的雪,总觉得有点手痒。

陆沉不懂,“什么雪人?我只知道打雪仗。”

唐锦在地上画了个图案,“就是用几个圆球球堆出一个白胖子,拿胡萝卜条当眼睛鼻子。”

陆沉好笑地道:“那跟捏泥娃娃差不多啊,但是这雪冻手,你可能堆不起来。”

“试一下呀,好玩嘛。”唐锦蹲下去,团出一大捧雪,把零散的雪花给压紧实了,手上滚动,手心都是化开的水,雪团渐渐变得坚硬。

唐锦玩了一会,有点坚持不下去了,着实太冰了,而且是渗进骨头的那种冰,刺疼刺疼的,她手指头都好像没有直觉了。

五根手指头,红彤彤的,肿成胡萝卜。

放在嘴边呵气,冻得都想咬一下,唐锦眯了眯眼,决定还是不勉强自己了,体验了一下过程就满足了,能不能把雪人堆起来她不强求了。

万一冷得生冻疮了,那才是有够受的。

陆沉早知道会如此,他媳妇扛不住冷,过去帮忙把雪人堆起来。

唐锦拦住他,“哎,算了,你手上都开裂了,别去碰雪,挨了冻就更严重了。”

“我手都已经碰了,没事的,我动作很快。”陆沉迅速把雪搓成小团子,他按照捏泥娃娃的方法,弄出来的雪人不是那种大胖子,巴掌大一团,圆鼓鼓的。

总共捏了十来只,摆在那里,袖珍可爱。

唐锦被萌到了,轻轻戳一戳,那只小雪人啪叽倒了下去,她不敢再动。

如果有相机就好了,可以把这些小可爱记录下来。

走在路上,大伙都在商量这个年怎么过,大家最爱的便是买衣服买肉,衣服缺布票,那肉总能吃上吧。

他们纷纷盯住了猪圈里的两头大白猪,计算着自家今年可以分到几斤猪肉。

还有今年攒下的工分,又可以换来多少钱和粮食。

水稻小麦玉米收成不错,应该足够填饱肚子的。

大家盼望着尽快将工分变现,可以热热闹闹过个好年,与此同时,参加高考的知青们,高三学生,以及一些工人,达到分数标准的,陆陆续续发放了录取通知书。

红枣生产队总共有十来个知青,考上的人只有三个。

看到同伴们拿到了寄来的通知书,没考上的知青羡慕极了,同时心里越来越焦灼,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心里惴惴的,忐忑慌乱,没拿到通知书,是不是就意味着没考上呢?

可他们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每天都辛辛苦苦熬夜复习,为啥别人能考上,自己偏偏不行呢,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是不是就差那么一点点运气?!究竟差了多少,会不会只是一步之遥,就可以风风光光去读大学了?

同是下乡的知青,别人前途光明,不必再吃苦,自个却只能留在穷苦乡下,怎么想都不是滋味。

这次高考过后,如果明年还有机会再考,那应该放宽心态,重新再来便是,但人最禁不住的就是对比,心头哪能不焦躁。

知青点人心已经不稳定了,赵雨桐是考中的知青之一,她考上了一所师范学校,不算什么名校,可这是费尽心血努力的结果,她很满意了。

能够去大学里重新开始人生,本身是一件足够美好的事。

性格纵是沉稳,也按耐不住那股强烈的喜悦,脸上带了灿烂的笑容。

她仔细将通知书藏好,因为察觉到了同宿舍的几个女知青眼神有点不对劲了。

经历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后,赵雨桐不再像当初那般单纯,她不愿意去考验人性。

通知书很重要,一旦出了差池,处理起来很麻烦,她宁愿小心一些。

没有收到通知书的人,实则心里早有了预感,发挥得如何一清二楚,不肯承认罢了,还在渺茫地安慰着,可能录取通知书还没送到而已。

时间一天天走过,越来越晚,那丝渺茫的希冀变得无力。

陈月清着急了,前段日子,她妈过来问,她还得意地安慰着,让她爸妈放一百二十个心,绝对没问题。

没人比她更清楚,林子修未来的发展,上辈子林子修可是考上首都名校,这一世提前复习了,没道理会差劲呀。

她志得意满地等待着,很是欢快雀跃,她马上是所有女人羡慕的对象了,没人比她家更风光了,她可以带上儿子,跟林子修进城生活了。

未来林子修还会是县长,而她是县长夫人。

在梦里陈月清都差点笑出来,在她看来,林子修成绩最好,通知书最晚到达再正常不过了,何必那么大惊小怪,淡定一点不行么。

但随着时间推移,陈月清坐不住了,通知书再晚都不至于现在还没发吧,她去打听了一下,几乎都送到了。

什么意思?林子修的呢?不可能没有林子修的!

陈月清慌忙对林子修说道:“为什么没你的呢,你成绩最好,应该是准大学生才对,怎么会漏掉了你,究竟哪里出了错。”

林子修眼神飘忽,不敢去看陈月清,烦闷地拨开陈月清的手,没能考上,他也很失望,又愤怒又暴躁,同时他又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果然。

他早预感到成绩不咋样了,好多题目没填上呢,本就不高兴了,陈月清还没眼色地在他面前一直提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