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没有一直种小麦,提前两个小时离开了小麦地,因为今天是回门的日子,按照这里的习俗,是要带着一些礼品回娘家探望,新婚夫妇都要上门。

唐锦已经准备好了,前两天办婚礼还剩些能拿得出手的礼品,十几只鸡蛋,一小块红布,半斤橘子糖,一瓶米酒,装在篮子里,挑不出错来。

虽说跟老唐家的人没感情,但这个地方很重视这个习俗,为了显得不出格,也为了不让后妈柳春花闹腾,必要的时候她并不介意维持表面的平和。

拎着东西跟陆沉一起去了唐家,院子里唐大强和柳春花都在,特意等着唐锦过来,见唐锦手里拎的袋子,柳春花神色明显柔和许多,迎上前笑道:“咋现在才来,我跟你爸都等好久了。”

一边说一边打量唐锦,挺精神的,也没什么不情愿的表情,看来婚后过得不错。

她就说嘛,这女人只要一嫁人,那就收心了,哪里还想得起旧情人,这死丫头之前还她寻死觅活不同意,简直不识好歹!

要不是她这个当后妈的心好,能让这死丫头顺顺利利嫁给陆沉?陆沉家至少能吃上饭呢,换作别的后妈,把人绑给傻子瘸子老鳏夫都行的,还能多换彩礼呢,可惜这个继女偏偏不知足,难怪都说后妈难当哟。

唐锦回道:“刚忙完过来,小华跟小晴种麦子去了?”

柳春花接过唐锦手里的东西,拿了两根板凳出来,“都去镇上他们小姨家了。”

这小姨不是唐家这边的亲戚,是柳春花的小妹,嫁去镇上条件不错,龙凤胎时不时就会过去偷下懒蹭些吃的。

柳春花笑呵呵的,悄悄看了眼塑料袋里装了些什么,脸色一瞬间沉了下来,不满地撇着嘴。

这啥意思呐?

袋子里的糖跟鸡蛋价钱是不便宜,可是没有肉啊,陆沉舍得出八十块的彩礼,会连块肉都买不起?

回门连肉舍不得拎过来,没良心的白眼狼,白养这么大了,笨得跟头猪一样,都不知道护着娘家,女人最重要的靠山还不是娘家,受了欺负不得靠着娘家撑腰。

柳春花气闷地喘着气,她跟老头子一直盼着吃肉呢,结果白高兴一场,将糖宝贝地放进橱柜里,心里很是失望纳闷,觉得继女不再像以前一样逆来顺受了。

说老实话,她非要继女嫁给陆沉,不仅仅因为彩礼,也是想让继女从陆家带些口粮回来,补贴家里好几张嘴。

现在瞧唐锦的表现,怕是没那么容易占便宜,说不准因为彩礼的事,还记恨上家里了,不是亲的就是养不熟,幸亏她没有在继女身上耗费什么精力,否则还不得气死。

柳春花边委屈边安慰自己。

唐锦也看出来了柳春花的不满,可柳春花也不想想,生产队大伙都在种小麦,哪有时间去镇上买好东西,那些东西购买都要票证,他们自己都不够用,怎么可能用来送人。

按着唐家的情况,原主从小就在挣公分,吃的又少,还经常受到柳春花跟龙凤胎的排挤,她能在逢年过节时准备节礼,尽到基本的义务,就无可指摘。

坐在院子里,没什么交流,唐锦觉得不自在,跟唐大强寒暄了几句,站起身来,想跟陆沉回去了。

唐大强编著竹篾,粗声喊道:“今天你回门,跟女婿吃顿饭再走。”

“老婆子,赶紧去煮饭!”

大女儿回来一次,要是连饭都没吃上,外人怎么看待他唐大强。

柳春花哼了声,没好气地钻进厨房,没让唐锦来帮忙,怕唐锦手里没数抓多了粮食,她迅速地淘干净高粱米,唰唰唰砍了大锅的红薯,玉米棒子面里面混合剁碎的野菜,囫囵着蒸了一大锅。

唐锦没对中午的饭菜抱有期待,早就摸清了柳春花的性格,野菜窝头那是正常配置,那锅褐色的窝头她没有食欲,只意思意思吃了一点红薯。

而陆沉察觉到柳春花的不悦,也没吃多少。

柳春花眼珠子在陆沉身上骨碌碌打了个转,她把继女嫁出去,是节省了粮食,顺心了许多,可同时又少了个劳动力啊,以往家里三个人挣公分,还没察觉到什么,现在才猛然发现就她跟老头子两个人干活太吃力了。

她的小华跟小晴从小好好养着,干活根本不行,完全比不上唐锦,家务活也都全落在了她身上,唐锦这一走,不方便的地方就显露出来了。

想到这里,柳春花伸手往唐锦和陆沉的碗里夹了两个窝头,“大丫,女婿,你们只管吃,锅里还有呐,我跟你爸少吃点都没关系。”

“你们别怪家里做的饭菜不好吃,实在是剩下的粮食不够吃了,只能省着一点。”

“我们老两口年纪大了,已经没用了,不像你们年轻人,身强力壮的,特别是女婿,那可是太能干了!大丫,你肯定不想让你爸吃苦的吧,不然让女婿来帮忙干几天活?”

唐锦觉着好笑,柳春花真好意思说,她怎么可能答应,开了这个先例,以后还能收得了口吗,纯粹是吃力不讨好,更何况柳春花连煮饭都扣扣搜搜的,凭什么要帮着干活。

没等陆沉开口,唐锦直接拒绝,“婶子,结婚的彩礼你都收着呢,哪里就这么困难了。”

“我跟陆沉才有难处呢,你体谅一下我们,陆沉的存款都拿来给彩礼了,我们都快没粮吃了,必须抓紧时间挣公分,年底才能分粮,真是没时间过来。”

“小华小晴不是在吗,你们四个人肯定顶过我们两个人的。”

柳春花跟唐大强的脸跨了下来,陆沉是他们的女婿,帮衬一下岳丈家不该吗,柳春花脱口而出,“小华是家里男丁,你要看着你弟吃苦啊?你还真忍心呢!你一个做姐姐的,不能让着弟妹?”

唐锦一脸莫名其妙,“婶子你这说法不对,他们都十多岁了,才更该给家里减轻负担呀,婶子你这可是不行的,你还指望着小华小晴养老呢,不能惯着,劳动最光荣,必须让他们劳动,免得说亲时别人嫌弃。”

陆沉还应和着点了点头,他媳妇说得挺对的,既然他媳妇不乐意,他也不会答应下来。

气得柳春花噎在嗓子里的话都蹦不出来了,她想指责唐锦,还被唐锦说教一番,唐大强也皱着眉头,但他好面子,没法当着陆沉的年责备唐锦,因为他知道这件事说出去也是他没理,大家伙清楚,唐家的日子过得比陆家好多了,哪里需要外嫁的女儿帮衬。

柳春花心里不爽利,将碗筷摔得啪啦作响,她算是懂了,这个继女是泼出去的水靠不住了,大道理一套一套的,不孝的东西,有本事以后遭了欺负别回来哭,真到了那一天,她会做得更绝。

唐锦才不管她发脾气,屋里沉默下来,她带着陆沉就走。

肚子还饿着,在唐家没吃多少,唐锦预料到了唐家的伙食是怎样的,准备礼品的时候她就在灶里熬着菜叶稀粥了。

这会粥完全熟了,唐锦早上没吃完的饺子蒸上,薄薄的皮里面包着荠菜,纤薄剔透,可以看见里面翠绿的颜色,小小的一只只。

家里还剩下了三个鸡蛋,她剥壳用水煮熟切成几半圆圈,放少量的油,剪成金黄的颜色,再用葱姜蒜辣椒翻炒,表面翻着虎皮的金钱蛋做好,搭配着腌好的萝卜丁,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陆沉给唐锦夹了块蛋,津津有味地喝粥,他觉得自己的胃口要被养叼了,贪图享乐是这时候最不可取的,但谁又能抗拒美味呢。

……

陈月清动了胎气,足足在家里休养了五天,摸着圆滚的肚子,躺在**却并不舒坦,皱眉忍不住忧虑,她那时想岔了,想把责任推到唐锦头上,到时候不仅能得到林子修的怜惜,还能让林子修更加厌恶唐锦,这是一举两得。

偏偏唐锦的运气还真是好,找到证据,反倒让她自己落人口舌。

陈月清有些郁闷,是唐锦不要脸觊觎她的男人,凭什么她这个原配还因为唐锦吃瘪,让她养胎的时候都气不顺。

陈月清烦心的是那几个夫人会当长舌妇乱传,说得好像她陈月清理亏,欠了唐锦似的,这么传出去她不得憋屈死,唐锦死皮赖脸说不准借这个机会洗白了名声,那几个妇女可能还怀疑是她故意冤枉唐锦。

正是不想让唐锦占了好处,陈月清才没有把道谢的礼品送去陆家,送了礼没人知道,她要当面道了谢,那几个妇女才不会对她投来异样的眼光。

人一闲下来,就控制不住多想,陈月清压抑不住烦躁,身体没我在不适的反应后,就没心情继续休养了,干脆去小麦地里算了,听说生产队小麦快要种完,应该不用太劳累,她要去听听有没有长舌妇乱说话。

远远看见唐锦正在丢小麦,分到的任务地就在唐锦旁边,陈月清看了下林子修,立刻警惕起来,让林子修转头去知青那边种小麦,害怕唐锦趁机来搭话。

一路拎着一小袋子的鸡蛋,朝着唐锦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