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锦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猛然转过头去,扫视周围,看到前面小路拐弯的地方闪过一道身影, 有背篓的遮挡, 瞧不见正脸, 但那件杏黄的衣服, 还有身高身形,好像是陈月清。

陈月清盯着她做什么,有哪点不爽的地方, 直接过来明说啊,这样偷窥什么意思。

那天在镇上,是不是也是陈月清在盯她?

唐锦皱了皱眉,莫名奇妙, 陈月清讨厌她,悄悄摸摸偷看有啥用,她又没做亏心事。

不对, 亏心事?她方才正想给齐润芳送桃子呢。

所以陈月清是在监视她?那未免太搞笑了,一般人都不会浪费时间盯在别人身上, 无论陈月清究竟揣着什么目的,注定要失望了。

虽说膈应,却不得不防, 以后去镇上买东西,她必须警惕, 至于卖东西, 她现在都没时间去收集山货, 这点不用担心, 只是接下来尽量别跟齐润芳交谈了, 她就不信了,陈月清有那个毅力一直盯着她。

陈月清在唐锦察觉的那一刻,就匆匆低头离开,唐锦一去镇上赶集,她立刻便跟着去了。

她左思右想,听说唐锦跟唐晴关系并不和睦,当初唐锦怎会去厂区周围探望唐晴呢。走到那般偏僻的地方,那时唐锦还挎着背篓,极有可能跟她一样,是去厂子边卖东西的。

陈月清这么一琢磨,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很是愤懑不屑地笑了笑,唐锦还真可恶,明明自个都在做违规的事,屁股摆不正,居然好意思举报她,亏不亏心?!

她自觉抓住了唐锦的把柄,既然唐锦踏出了这一步,尝到了甜头,必定会忍不住继续卖东西,她只要耐心守着,总会有所收获,等唐锦被她抓个正着了,她非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唐锦也尝尝日子煎熬的滋味。

既报了当初的举报之仇,又反击了唐锦在河边对她的打骂。

不过这个恶心的女人真是太敏觉了,她已经足够小心谨慎,还是被察觉到了。

陈月清打算一有空闲,就悄悄盯住唐锦,假若唐锦跟牛棚里的人扯上了关系,那也不失为一个打击的好办法。

回家做饭之前,她还先去娘家一趟把儿子接回来,家里没人照顾,就只好让她妈帮忙照看一会,可以说是难得的喘息时间了。

陈月清走得慢悠悠,去接儿子这件事让她有点抵触,她好久都没有感受到清净的滋味了,耳边最响的就是哭声,整天不是忙着换尿布洗衣裳,就是晃摇篮哄人。

陈月清早就累得疲倦了,她从没见过这么难养的孩子,能不能让她这个当妈的舒服一点,吃了这么久的药,为什么还要哭呢。

对于起来,陈月清还宁愿去挣工分,至少精神不用受折磨,她磨磨蹭蹭的,踏进陈家院门,王红霞不耐烦地走出来,一会全家人都要回来吃饭了,她在灶屋里忙得转不开身,背上用带子捆着个奶娃娃。

一边揉面,一边还分心去哄外孙,她脑瓜子都疼了,偏偏她还骂不得,声音稍微大了又哭起来,咋这么闹心呢。

王红霞心烦气躁极了,看见陈月清过来,就迫不及待把背着的奶娃娃递过去,她这把老骨头,真没精力帮忙带孩子。

“你咋现在才回来呢,为了哄这个小祖宗,我在灶屋里转一大圈,连饭都还没煮熟,你成心想累死我呀。”

陈月清接过手,胳膊下意识地酸痛起来,怀里的儿子骨碌碌转着黑亮的眼睛,幸好没有哭起来,不满地回嘴,“妈,你可是抱着润润喊亲亲外孙的,多哄一会怎么了,你看看我眼皮子,好几天没能睡个好觉了,你怎么就不心疼心疼一下我。”

“我没有公婆帮衬,不是只能指望你这个亲妈啊,又没让你带多久,这就不耐烦了,行啊,我知道了,我这女儿果真是泼出去的水,润润也比不上你的亲孙子,我们命苦,没人愿意搭把手。”

王红霞瞪大了眼,“嘿!我说了一句而已,你就红眉毛绿眼睛,跟我说一大串,我没管你呀?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厉害。”

“当我活该帮你带孩子呐,吃力还不讨好,早就劝你别嫁知青,是你自己脑壳硬,现在吃到苦头了,还转过头来怪我们不帮你,我咋生了你这丧良心的货。”

王明霞也不高兴,摆在他们这地方,闺女嫁出去了,坐月子带孩子都是婆家人的事,她平日里带着几个孙子孙女就罢了,还要添个娇气的外孙,把她当生产队的驴使唤呀,这把年纪都享不到清福。

陈月清沉了脸,她妈一向宠她,这副态度让她不高兴,她也并没有经常麻烦娘家人呀,她妈可以带大孙子,那为什么不能带外孙,就因为她是嫁出去的,润润不跟陈家姓,所以就是外人了嘛。

她心里门清,她妈嘴上说的好听,换到实际情况需要出钱出力了,就立刻对她这个女儿吝啬了。

上辈子便是这样,她离婚后没有去处,想回娘家混个安稳日子,就因为哥嫂说闲话,她爸妈竟然狠心让她找房子搬出去了。

真要是对她好,怎么没有付出实际的表示。

心里极为不平衡,陈月清却没有表露出来,也没有继续跟王红霞顶嘴,毕竟她有时候还要把儿子送过来的,要是王红霞生气了,她找不到帮忙的人。

扯了扯嘴角,说了两句软话,这才让王红霞闭上了嘴。

王红霞那股烦躁劲过了,又没那么不耐烦了,瞧着陈月清眼底一片青黑,瘪了瘪嘴,没好气地道:“天快黑了,你回去做饭晚了,叫上小林一起过来吃个饭。”

“我煮点稀饭,米汤你就喂孩子。”

陈月清应下来,哪怕面对嫂子的白眼,她今天能轻松一会也是值得的。

这也是她从小住到的大的地方,吃顿饭又怎么了。

夜晚有月光,路上平坦,摸黑回家没问题,陈月清忙着喂儿子睡觉,让林子修去烧洗脚水。

为了给林子修一个复习的环境,还单独收拾出一间屋子,让林子修坐在里面读书,陈月清一个人哄儿子,尽量别让哭声打扰了林子修,

她默默安慰自己,最后再辛苦三个月而已,坚持一下,等林子修拿到大学通知书的那天,就是她扬眉吐气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她,她还可以跟着林子修去城里发展,给儿子找更好的医院,一切都会走回正轨的。

可她注意力都放在了儿子的身上,并没发现本应看书的林子修,其实是在屋里打瞌睡,借来的课外书看完了,课本看不进去,林子修懒散地翻了两下数学书,依旧不想回卧室,打了个哈欠,他觉得他每天出去挣了工分,回家就该好好休息。

……

陈月清本来计划去打探唐锦的把柄,忽然就没心思了,她震惊地发现,赵雨桐的脸竟然好转了,反差太大,让她一下子就看了出来。

之前赵雨桐是丑得不堪入目,脓包让人作呕,如今那张脸勉强能看了!

鼻梁上,额头上,嘴角边,渐渐露出完整的皮肤,而且赵雨桐还把刘海捞了上去,额头那一块最显眼。

陈月清手指微颤,狠狠盯着那块皮肤,神色有瞬间扭曲,心绪难平,恍然间想起上辈子节目采访中看到的赵雨桐,修身月白旗袍,妆容精致,气质如兰。

高高在上的富家太太,跟满脸皱纹的她是云泥之分。

见到年轻的赵雨桐时,她不安惶恐,怕赵雨桐把林子修抢回去,可当看到赵雨桐那张脸,她就安心许多,林子修不可能看上这副模样的赵雨桐。

心中甚至有种隐秘感,赵雨桐也不是那么完美呀,还要靠她可怜,才能有个朋友。

如今赵雨桐的脸忽而好转了,到底怎么回事?!

她是知道赵雨桐五官多好看,脸恢复了有多漂亮。

本来在赵雨桐面前她有优越感,一旦赵雨桐脸恢复了,还有文化,她那点优越感就会支离破碎。

最关键的是,林子修会不会注意到这个人,谁让他们曾经做过夫妻,可能某个点就忽然让林子修心动了。

陈月清手指越攥越紧,就保持着那张脸不行么,她开口问道:“雨桐,你怎么把头发梳起来了?”

她专门建议让赵雨桐把刘海留厚一点,以免别人说闲话,其实是刘海太厚重,痘痘更不容易好。

赵雨桐感觉她的表情有点说不出的奇怪,只是又没多想,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头发梳上去才凉快,月清,你看看,我脸现在没那么吓人了。”

“没想到我本来不抱希望了,脸又慢慢好了,等我脸变得干干净净了,看谁还叫我丑八怪。”

陈月清眸色微深,“那你用什么法子做到的?。”

她生产后,脸上长斑,皮肤变得松弛发黄,跟个黄脸婆似的,赵雨桐却可以更好看了。

赵雨桐正要说出口,却想到那是唐锦送的,她是站陈月清一边的,又收的是唐锦送的东西,月清或许会多想。

何况不知唐锦是从哪个地方买到的,能有这效果应该不一般,她放在桌子上的那盒被知青点不知谁偷了,手里就剩下一盒了,如何匀给陈月清呢。

这么一想,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拐了个弯,“我就是,每天拿芦荟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