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锦回家取人参, 这个时间干完活的人都收拾好东西忙着做饭了,道路上没见什么人影,她把包裹好的人参递给齐润芳。

齐润芳小心翼翼捧着, 低声道了句谢。

回送给唐锦一包野地瓜, 没有多余的交流, 匆匆离开。

搂住怀里揣着的人参, 齐润芳脚步都有些凌乱,瞥了四周一眼,迅速紧紧关上了牛棚的门, 丈夫还躺在**,一脸病容,齐润芳上前给丈夫喂了点热水,见丈夫憔悴灰败的模样, 心里一痛。

她赶紧将人参拿出来,揭开裹着的纸张,眼睛微微睁大, 细细打量,她以为只有一两根参须, 或是一根小参,没想到竟然年份这么足,若是用来配药, 她丈夫的身体能更快恢复。

她给出的报酬倒是有些不够了。

齐润芳将参须分离出来,其余的药材已经从山上找到炮制好了, 按照合适的剂量, 熬成药汤。

“老伴, 我们说了还要一起回城的, 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倚靠着的老先生艰难地将药喝下, 压抑地咳嗽了两声,他不能继续卧病在床,否则所有脏活累活都压在他妻子身上。

“我今天感觉舒服多了,你别担心。”

“我看你刚才拿的是人参?这从哪来的?”

人参哪能轻易买到,尤其还是这般品相的。

齐润芳把事情讲了一遍,“那丫头想了解补身的药材,到时候我就教得细一点,再写本笔记送给她。”

她絮絮叨叨多说了些话,这会闲聊着丈夫精神头还不错。

撑起身来想去做饭,就听外面有声音。

齐润芳将不该见人的药材都藏起来,确定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才开门出去,不动声色地虚掩上门。

陈月清悄悄站在隐晦的位置,注意是否有人路过,唤了齐润芳一声,面带微笑,“婶,我才听说赵叔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想着过来瞧瞧。”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千万要收下,赵叔他这么大年纪了,都还要遭这样的罪,真是苦了他了。”

她带来的可是好不容易买来的人参跟天麻,人参最养元气,这样一份重礼,她就不信齐润芳会拒绝,而且她能舍得拿出来,更表明了她的心意,这样齐润芳总会对她卸下心房了吧,只要齐润芳接受,那么齐润芳就欠她一份人情。

陈月清眼底藏着喜色,就是买这么小小一根,居然花了她好几十块钱,让她有点肉痛,谁料听到的居然还是拒绝。

怎么会?!

陈月清震惊,古怪地盯着齐润芳,这老太太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男人吗?都伤得那么严重,半条命快没了,如今她把药都送过来,竟然还是不肯接受。

跟块臭石头一样,固执得又臭又硬。

陈月清都快气笑了,“婶,现在不是要强的时候,赵叔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您都不为他着想吗?”

因为郁闷,难免泄露出一丝急切。

齐润芳犀利地看向她,哪有人上赶着非要送东西,还这样迫不及待,说是担心他们,眼里却没有丁点感情,更多的,好像是野心?

他们住在破烂的牛棚里面,比乞丐还艰难,到底有什么可图的。

这种强烈的目的性,让齐润芳很是不喜,想要什么,何必非要遮遮掩掩,明明心有算计,还表面装作大度无私的模样,她不喜欢心口不一的人。

毫不领情地说道:“这东西太贵重,你还是赶紧收起来,我们这些老家伙,实在用不起,不想占这么大的便宜。”

“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跟我们保持距离,就当我不识好歹,好心当做了驴肝肺,你别再来这里了。”

“还有,我提醒你一下,你手里的不是真的人参,而是沙参。”

言尽于此,齐润芳转身回去关上门。

陈月清愣了愣?啥意思?她的人参是假的?

她心头一慌,赶紧捧着人参细细地看,她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只是她也没怎么接触过这种药材,吃就吃了,哪里会仔细分辨长什么样,见手里的参跟印象中差不多,都是那种形状,陈月清一点都没有怀疑。

怎么会是沙参,一听就远远比不上人参。

齐润芳可是有文化的人,不应该会骗他的。

所以她是被人坑了?

一股郁气冲了上来,陈月清脑袋有些晕,花费的那些钱,都是她挺着大肚子,辛辛苦苦跑到镇上,慢慢积攒起来的,结果就买了个假货?让齐润芳看了笑话?

陈月清太失望了,白费功夫又白费钱,还没能讨着好,后悔席卷而来,早知道她就不买了,那些钱可以买多少斤肉啊。

肚子有点一抽一抽地疼,陈月清连忙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

攥紧了那根沙参,慢吞吞往回走,慌乱地抿了抿唇,她气得恨不能丢掉,但这是花钱买了的,再气也要吃掉。

而且还不能让林子修知道,否则林子修肯定会发火。

沙参是炖汤吃了,但陈月清心里跟堵着一样。

第二天就立刻去了镇上,想找到把东西卖给她的那个人,可当时就是恰好撞上那人卖东西,交易很快,她都不认识对方,哪里能找到,只能失望而归,就当吃了这个闷亏。

……

唐锦想着把野地瓜洗出来吃了,将表面包着的绿叶子剥开,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她将其拿出来,是一对小小的银耳环,铃铛的样式。

拎着晃了晃,嘴角勾出笑容,那老人家真是一点便宜都不肯占。

身边玩累了的煤球蹭过来,趴下身体,脑袋耷拉在唐锦脚上,斯哈斯哈吐着舌头。

唐锦想起狗子乱吃东西,还不小心暴露她了,弯腰狠狠把狗子揉搓一遍,揉得嗷嗷叫。

最近的天气已经越来越热,太阳高高挂在天上都下不来,田坎泥路开始皲裂,河流水位下降,幸亏偶尔会下一场大雨,冲刷掉暑气的炎热。

阳光晒在皮肤上火辣辣地疼,动一动就满身大汗,唐锦已经尽量不去挣工分,身体累点还没关系,主要是怕热。

家里后坡有片竹林,还能带来一点阴翳,在这种季节,好处就是桃子梨子枇杷等水果渐渐熟了,不好的地方就是蚊虫多。

每天晚上到处都是蚊子,嗡嗡直叫,尤其是树荫底下,坐一会就咬了满身的包,长脚蚊还好一点,比较显眼,像那种小黑点一般的蚊子,简直是密密麻麻,稍不注意,就叮在了身上。

这会又没有卖蚊香的,只能靠着蚊帐,蚊帐的漏洞用碎布补上,每天睡之前,用艾蒿烧烟熏上,钻进帐子里把所有蚊子拍打干净,再将蚊帐塞在竹席底下压得严严实实。

可没了蚊子打扰,还有蝉鸣,这种生物蹲在角落里,震颤着翅膀,发出声波,此起彼伏,跟交响乐没两样,这就让人火大了。

唐锦翻来覆去睡不着,跟陆沉一起坐起身,对视一眼,没心思继续睡。

陆沉小心翼翼起身,轻轻把蚊帐揭开一条缝,下了床又很快把帐子合上,将蜡烛给点燃,总算找到发出声音的来源,将那两只蝉给扑打了,窗户外也熏上艾蒿。

房间内总算安静下来,陆沉拍了拍唐锦的背,“睡吧。”

唐锦在他肩窝蹭了蹭,“咱们明天得把树上的蝉给赶走。”

稍不注意就钻进屋里来了,这样下去,还要不要睡觉了。

精神不振地打了个哈欠,总算酝酿出睡意。

院子里有一棵杏树,好多年了,中午又是蝉鸣,呜呀呀一片。

但这些蝉只能暂时扑打了,赶走了就又会飞来新的一批,估计只能等夏季过去才行。

菜园子里的蔬菜已经长得极为茂盛,豆角挂满了枝头,冬瓜足球大一个,茄子冒出紫色,丝瓜藏在藤蔓绿叶下。

如果不是自留地有限,还能种出更多菜。

一茬一茬,根本就吃不完,正好可以拿来喂鸡,节省了粮食,还能让鸡吃的舒舒服服,家里养的两只鸡已经开始下蛋,用竹篾围了个圈,圈养在屋后面,这样就不会有太重的气味。

大队上许多人家趁着这时间会去把种的菜卖掉,虽说菜价便宜,但能攒一分是一分。

“大丫,不好意思啊,欠你这么久的钱,现在才还上。”唐如芬递上最后的五块。

唐锦笑道:“小姑,我又不急。”

她挺佩服唐如芬的,知道唐如芬真是一点一滴攒起来的,一边卖菜卖鸡蛋,一边挣工分,还去帮忙给别人家里干活,很坚韧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