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如芬赶去校长办公室, 办公室就一间石头搭建的小平房,老师校长都一起在里面办公。

西山小学的老校长正在编写报告,见唐如芬的架势, 猜到出了什么事, 客客气气地招呼唐如芬。

唐如芬撸起苏小小的袖子, 露出臂膀上的淤青, 不满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校长,我们家穷,但我们志气还是有的, 我家小小每天穿的干干净净,有哪点做错了吗,凭啥要被这么践踏。”

“刚开学的时候,你们说得好听, 学校是个读书识字的好地方,可到底哪点好了?”

老校长急忙安抚,他真没听说学校里出了这档事, 他自己想法也比较单纯,老师选来不就是教书育人的么, 结果班上出了一个顽劣性格的男生,陈老师居然没有纠正教育。

现在学校的开办不容易,到处都在鼓吹读书不如种地, 他还愁招不到足够的学生,苏小小能来上学已经很欣慰了, 如果因为这件事打击到孩子的自信心怎么办。

他严肃地看向了陈老师, 又把马国明找来, 看马国明不服气, 严厉批评马国明的错误, 当然也不能一味指责,道理必须要说通透,现在的社会可不允许仗势欺人,欺负同学竟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马国明必须对苏小小道歉,在全班面前进行检讨,对于教育出这样顽劣孩子的家庭,老校长觉得有必要去家访。

这八岁的孩子,认知比较懵懂,只要能改正错误,性格品性还能重新塑造,老校长才多了一丝宽容。

但陈知青作为老师,一个受过多年教育的成年人,竟都没有是非观念,犯的错误更严重,不能尽到自己的责任,还故意对这种霸凌现象纵容,继续留在学校,只会误人子弟。

“校长,你不能开除我!我已经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和检讨,我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了,我以后一定好好教导学生。”陈知青不敢置信,不就这么一件事吗,怎么就到了开除的地步了。

老师每个月可以领八块钱的工资,他好不容易才抢到了这个名额,不用留在生产队当泥腿子,才过了三个月的舒坦日子,他怎么又重新回到那段黑暗的生活。

早知道,他就提醒马国明一下了,马国明家里送的那两块腊肉,远远弥补不了他的损失啊。

“校长,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老校长叹了口气,冷淡地回道:“你不适合这个岗位,这半个月的工资我还是照样发你的。”

至于苏小小,可能心理有了阴影,不适合回到原来班级,伤害已经存在,跟同学如何能友好相处,不如换到另一个班级,那个班级负责的是个女老师,性格一向温柔细心。

他真诚地向唐如芬保证道:“同志,你放心,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再发生,我也会格外关注苏小小同学的情况,一定让她学习愉快。”

唐如芬对校长的态度还是满意的,决定再试一试,小小她才十一岁,总不能真跟着去她干农活,身子哪里扛得住,呆在学校里还能轻松一些。

而且生产队的那些计分员会计还有老师,都是初中学历的,小小念了书回来,说不准也可以找到一份好工作。

马国明是回到家就被发现手肿了,得知这么小点的孩子被打了,马家的人哪肯善罢甘休,打算到红枣生产队给唐如芬一个教训,敢打他们马家的宝贝疙瘩,他家亲戚个个又高又壮的,就不信还奈何不了一对孤儿寡母。

但校长来家访后,马家的气焰被泼了下去。

马家的人知道,虽说不觉得自家小孩犯了啥错,小孩子不都是爱打爱闹吗,多小气的人才会把事情闹大啊,但他们又不傻,这事说出去确实显得没道理。

马队长警告家里人不许去找唐如芬了,他送孙子去上学,就是想让孙子混个学历,等孙子长大以后,他再暗暗运作一番,让孙子去读工农兵大学,如果去找唐如芬麻烦,唐如芬又跑到学校闹,岂不是败坏他家名声,万一校长让他孙子退学了咋办,这口气就忍下来。

唐如芬还不知道自己避免了一件膈应的事,隔天跟唐锦一起去赶集,唐锦夸赞道:“小姑,就该这样的!有你保护,以后谁还敢嘲笑小小。”

可别小瞧了校园暴力,这对小孩的身心都是无法磨灭的伤害。

唐如芬感慨,“大丫,你说的对,我平日里再忙,也要多关心小小。”

“小小她心思重,很多事情闷着不说,遇着事了也不敢让我操心,我得多注意她的想法。”

她前面十多年都不是个好妈妈,懦弱的性子连累女儿受委屈,让女儿也变得懦弱,她只想好好补偿,尽力让小小过得开心一些。

唐锦笑了笑,单亲妈妈本就不容易,唐如芬能够注重跟孩子的心灵沟通,很难得了,换作其他人,或许只图把孩子拉扯大就算不错了。

买完调料用品,唐如芬在黑市买了一块布,就算没钱,也想制造一点惊喜。

她将这块布缝成了书包,苏小小眼睛都亮了,惊喜地捧着,轻轻摸了摸,“妈,我真的能背去上学吗?”

在苏小小的印象里,她终于有了一件完完整整的东西,摸着崭新的小书包,都不敢用力,生怕碰坏了弄脏了。

真正得到渴望的东西时,她反倒不敢用了,想摆在家里像珍宝一样藏着。

唐如芬忍不住心酸,摸了摸那柔软的头发,“小小,妈以后肯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意识到苏小小的自尊心,唐如芬把苏小小的衣服重新补了一遍,鞋子刷的干干净净,每天早上做饭,也尽量做出花样来,山上摘来的野果塞进书包里,到时候分给新同学,这样就能交上新的朋友。

留心观察,发现苏小小放学回家时,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唐如芬才放下心来。

一块心病解决了,干活也有力气了,凌晨早早地醒来,从自留地里拔出各种菜,洗去根部的泥土,用稻草扎得整整齐齐,背去镇上卖。

她的菜新鲜水灵,价钱不贵,路过的人都愿意买上两把,差不多八点钟的样子,带来的菜卖光了,又快速走回村里,扛着锄头去挣工分。

身体劳累,唐如芬却很满足,唯一让她发愁的是,她领的那块地,又有一半被帮忙种了。

她明白的,那个人中午过来帮她种的,对方的心意没有掩饰。

心里怎么会没有感触,年少的欢喜,还有个人在等着她。

孤单无助的时候,唐如芬也曾想过,若是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就好了,可以听她说说话。

但这种念头,她却从未让它成真。

正因为她知道那人对她好,才不想拖累对方。

只是,唐如芬可耻的意识到,她是有丝心动的,以前没有缘分,以后难免有奢望,但有太多顾虑,那点心动被牢牢克制住,她都是四十岁,当了两个孩子的妈了,哪里还能有什么妄想,小小或许接受不了,女儿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