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漆黑,又刚吃完东西,不免有些犯困,温棱便就着那个姿势,靠着墙壁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时,他是被活生生冻醒的。

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软袍,没有穿其他厚一点的衣物,加之地板寒凉,睡觉时间一长自然会觉得冷。

他紧紧抱住自己,双手搓搓手臂,全身这才感觉回暖了一点儿,看着周围没有尽头的黑,温棱头一次感受到了名为孤独感的东西。

准确来说,那是和一个人独处时不一样的孤独。

那种感觉就好似全世界只剩自己一人独留于世,周围只有自己的呼吸声,身体感受到的凉意也仿佛顺着血液流转到了心脏。

心中沁凉一片,忽就生出一种厌世感。

小皇帝一直以来的酷刑折磨层出不穷,这样活下去又有何意义?最后还得被施以剐刑,痛苦死去。

那何不现在去死?

好结束这不知何时才能熬得过去的折磨……死士连二十天都撑不住,一个月这么久的时间,未经训练的自己又会落得何种下场……

这个想法一出,温棱当即被吓得一个激灵。

他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啊!

他的人生至高宗旨就是努力的活下去,适才那一瞬间他居然想要抛弃自己最为珍贵的性命?!

且他现在还好好活着的情况下!

温棱看着周围的暗黑,银眸中满是敌意和冰寒。

他居然大意了!!

怪不得普通人在这里挺不过多长时间,心中只要稍有松懈,意志就会被伺机而动的软弱蚕食殆尽……

温棱不断的告诉自己,这一切都只是走剧情,现在受折磨没关系,就算最后剧情走至剐刑,他也会成功回到现世,只不过过程痛苦了些。

但自己不会死去,最后还会获得彻底的自由……

他一遍遍的这样告诉自己,渐渐的,心中危险的厌世心态再不剩一丝一毫,被他驱除了个干净。

温棱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差点就被自己诓去自杀了……

从此时起,一直到一个月期结束,自己最大的敌人不再是外面的小皇帝,而是引诱自己自杀的另一个敌人---“温棱”。

温棱靠着这种防备心理,安稳度过了几日,直至第八日,第十日,第十三日……他的心态急转直下。

次日也就是第二日,他心态还算不错,始终记着心中警告,保持心态乐观,尽管吃着难咽的干粮,也未心生怨言,庆幸自己又成功活过了一天。

第三日,他确信已经能够成功抵制心中恶魔,保证不受其扰,是以他的关注点便不自觉发生了变化。

觉得干粮有些粗糙,开始想念小太监喂的好吃的饭菜,同时整日无事可做,连数蚂蚁都做不到,一天下来极其无聊。

但还是成功挺过了第三日。

第六日,四周都是黑暗,仿佛看不到时间的流逝,他觉得整日真是无趣的很,对其他一切事物兴趣都好像丧失了般。

第八日,身体长时间受凉,已经失去了基本的抵抗能力,脑子开始变得昏昏沉沉,难受极了。忽然产生一丝怀疑,自己这么坚持下去,到底有没有用?

怎么一切都好像没有尽头一般……

第十日,头痛已经近乎炸裂一般,身体烧灼的厉害,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虽然缓解了过热的体温,却更觉心中悲凉,他感觉自己会死在这里。

第十三日,温棱已经被烧的脑袋都有点糊涂了,迷迷糊糊的想,好像支撑不下去了……

这世上一件有趣的事情也没有,在现世如此,在书中世界亦如此。

他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想要活下去,到底为什么在一直坚持着?

死了,似乎就可以脱离这无趣的世界,就此解脱……

萧缙自从亲手送温棱进暗室后,每天晚上回到寝宫休息,都会觉得少了点什么,似乎寝宫里少了国师,也带走了殿中好不容易聚起的一丝人气。

每每处理完奏折,都不再有想回寝宫的迫切感,就算很累也不怎么想回去,甚至有了一丝排斥。

一回去躺在**,就会不自觉想起在**与国师发生的亲昵之事,国师情事中艳丽的面庞总会出现在脑海中。

那精致的面容往往都会转变为,国师在暗室中一片凄惨的情景,心中便回不自觉生出怜惜,想去暗室中将国师接出。

可他将国师关在暗室中,不就是为了去除国师对自己的影响吗?

是以每次有心软的迹象时,他都会狠下心肠,尽力回想国师对自己做的那些恶毒之事……

但此举每次都耗费心力,弄的得自己疲惫不堪。

时间渐渐过去,他暗戒自己,国师只是一个他恨之入骨的人,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七天过去,他已经习惯了没有国师的生活日常,每日上朝,下朝,处理奏折,以及和群臣商讨良策,解决百姓困境……

直到第十天晚间,他梦到了国师满脸血迹,无力的躺在暗室中无人问津,尸体已经凉透,直接便从梦中惊醒。

他不禁嘲笑自己,是他过于在意,才会如此。

第二天一早,他便将这个梦抛至脑后,该做什么做什么。

可是晚上就寝时,总会睡的不踏实,几乎达到寝食难安的地步。

到第十三天,在批改奏折的某一瞬,忽然心脏疼的厉害,伸手去抚试图缓解疼痛,却丝毫没有好转。

脑中闪现那日做的梦中,国师面上带血,已经成为尸体的情景,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仿佛再不放了国师,便会再也见不到那个牵动心绪的人了……

他忽略这种想法,继续批改奏折,可朱红的笔尖狠狠在奏折上,划了一条长痕后直接折断。

眼皮也突突直跳,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他尽力控制自己不要再被国师影响。

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折磨国师,就算他死了,又与自己何干?

他在椅子上整整跟自己耗了两个时辰,最终还是没有抵过心里的忧虑,面色阴沉的起身前往暗室。

等暗室机关打开走进去时,就着暗离拿着的烛盏,看到了国师此时的样子。

他看到之前在他身下婉转吟唱的人,此时已经面色通红的躺在地上,那双银眸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身上的软袍也满是褶皱,看起来狼狈不堪极了。

萧缙心尖狠狠一疼,不由自主的抬步上前,不顾对方身上的脏污,一把抱起国师,转身急步出了暗室。

暗离在身后弄不清主子的意思,主子怀里抱着的不是他恨之入骨的人吗?

怎么刚刚看到国师那般,主子脸上神情明显十分焦急。

他从来没过主子如此慌乱的模样……

萧缙抱着温棱快速赶回寝宫,殿门口的李圆十分有眼色地跟了进去,以便皇上吩咐。

萧缙将温棱小心地放置**,头也未抬,便对身边的李圆道:“宣太医,快!“

李圆知道事态紧急,连忙小跑着出去寻太医去了。

萧缙抚着国师苍白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近半月不见,他本以为已经很好地控制住国师对他的影响,可真见到国师时,才明白他对自己的影响究竟大到何种程度。

指腹下的脸颊热的异常,国师的秀眉也紧紧皱着,一看便是不舒服极了,且他口中还在说着什么。

他将耳朵靠至国师唇边,才勉强听清他喃喃道:“死了……真好……啊……”

语气中的解脱释然,让萧缙觉得有如晴雷霹雳,一时震在那里。

一位老太医急匆匆的进了寝宫,就怕晚了皇上怪罪,身后跟着李圆。

萧缙听到脚步声,站起身来负手而立,吩咐道:“李太医,国师已经烧的不省人事了,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太医院院首李太医,听到皇上让他给国师诊治,差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好在稳住了身形。

走到龙床前,看着倾颜绝世的国师,颤颤巍巍的伸出手,为温棱诊起脉来。

心中震惊非常,皇上居然让他给臭名昭著的国师诊脉,且国师还在皇上的龙**……李太医不敢再往深处想,认真为国师断脉。

萧缙在一旁看着国师面上难受的神情,又见太医迟迟没有出声,不禁冷沉着声音道:“诊个脉还需要这么久,朕看你是老眼昏花,需得告老还乡了吧!”

李太医当即跪地惶恐道:“皇上息怒,国师是长时间寒凉入体,这才有些坏了身子骨,臣立马为国师开药,此高热明日晚上便可根除。”

温棱用了李太医开的药后,紧皱着的眉头才稍稍舒展,李圆为他擦洗了身体,重新换上了白色软袍。

第二日午时,温棱便去了高热,体温恢复正常,他的四肢依旧被萧缙绑了起来。

没过多久,温棱便睁开了眼睛。

一直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没去休息的萧缙看着国师醒来,心中高兴不已。

但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双银眸依然如暗室中一样,没有一丝光彩,显得整个人木木的,仿佛是没有感情的木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