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被林诗兰从谭尽那儿抱了回来。

她一手抱狗,一手把老师印的班级分数排名表甩在了桌子上。

家里的门没关,隔壁的谭尽正在窗户旁暗中观察着她此刻的英姿,林诗兰不自觉地把背挺直了。

吕晓蓉拿起排名表,仔细查看。

林诗兰的总分让她很满意,嘴角稍微地往上扯了扯。不过,她的视线很快地便往右扫去,看到了那行“全校排名”。

纸从她妈的眼前拿开,露出后面的一双紧蹙的眉:“这回怎么没考第一,考了第三?”

林诗兰腰板仍旧直挺挺:“我没那么厉害,不可能回回都考第一。况且,我和第一第二的分数差距很小。”

“考试不会考,理由倒很会找。”吕晓蓉嗤笑着,将女儿当自己的学生,开启了说教模式。

“你知不知道,我们这儿只是个小地方,外面的高中厉害的学生多如牛毛。你在这儿才考个全校第三,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了。把你放到外面,你跟别的大城市的高中生,分数都没法比。高考是很残酷的,你是跟全国的高三学生竞争。在自己学校考试都考不过别人,你高考还想上好大学?做梦。”

林诗兰对她说的东西毫无压力。她心里知道,自己的水平就是可以上全国最牛的大学,她已经做到过了。

“好好,我知道,”她稍稍对付了两句,提起正题:“妈。你说过我达到你要求的分数,就可以答应我养狗。我已经做到了,你什么时候把放在同事那儿静静的狗窝拿回来?”

“不行!不允许养狗。”她妈斩钉截铁:“排名也要第一,才能养。”

狗狗又被她妈的音量吓到了,在怀里躁动不安。林诗兰摸着它的头,不理解她妈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你之前分明说的是分数达标,没提排名。你现在不让养,这是说话不算话。”

“排名和分数,都是一个意思,我没说不代表它不重要。你考得不够好,还想养狗?我告诉你,没门。”

林诗兰算是看出来了,她妈是规则的制定者。

养不养狗随她的心情;怎么解释答应过的东西,照样随她的心情。

即便是不公平、即便是言而无信了,她妈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会因此被束缚。自己压根儿没处说理。

咬着牙,林诗兰将眼眶里要溢出的泪水硬生生逼回去。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你不让我养……那你不如一开始就说不同意,干嘛给我个希望……”

吕晓蓉喝着茶,不吃她这一套:“怎么的林诗兰?你又想气我?嫌我身体太好?我是同意你了,但你自己没做到啊,因此错过了养狗的机会。”

“阿姨啊!!”

门口冒出个人头,惊得她妈手中的水都洒出几滴。

谭尽不请自来。

他朝林诗兰挤了挤眼睛,而后,一本正经地找吕晓蓉说理。

“阿姨,您怎么又骂孩子了?人家上班的都分个工作日休息日呢,您骂孩子真是全年无休啊。我上次来说过吧,偶尔,您也得考虑考虑邻居。我这儿刚知道模拟考结果,在家裹着被子伤心着呢,您又大声提我的伤心事。这往小了说,影响我高三考生的心情,往大了说,我被您说得PTSB了,高考不会考了可怎么办?”

林诗兰在心里乐:PTSD,这傻瓜又说错了!

吕晓蓉可没她那样的想笑的闲心:“我知道你和林诗兰认识,你就是来替她撑腰的。”

谭尽面部肌肉颤抖,仿佛受了奇耻大辱。

“阿姨,瞧你这说的什么话啊!撑腰?你是在污蔑我和您的女儿早恋吗?我是高三学生,我的心里只有学习!这话万万说不得啊!”

“……”

林诗兰被他的演技折服,他好像一个话剧演员。

“阿姨,您刚才骂她考得不好,让我看看,她考了第几名。”谭尽不知何时脱了拖鞋,迈了两步来到桌前。

自顾自地拿起排名表,他目光锁定林诗兰的名字后,哇了一声,从头到脚都写着不可置信。

“天呐!第三名!”

他语调起得无比高,赶得上打鸣的公鸡。

“阿姨,千万不能让林诗兰再努力了,再努力就该上哈佛了。”

吕晓蓉单只手撑着桌子,揉了揉抽搐的太阳穴,实在是对他无语得很。

“别演了。你回家去吧,我不骂林诗兰,你没话说了吧?”

“嗯,阿姨,还有一个事。”

谭尽没有见好就收,嬉皮笑脸地选择更进一步:“我们全家都是爱心人士,看不得虐待小动物。万一你们家的小狗不好好养,被谁丢了出来,我只是说万一哦。那么,我家里人肯定得带着我上门找你。我先提前说一声,不希望我们邻里之间发生这种不愉快。”

“知道了,”吕晓蓉冷冰冰地伸出手,指着门:“请你回你自己的家。”

谭尽丝毫不像是被赶走的。

他表情神气,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她家。

即使是他回了自己家,吕晓蓉和林诗兰都知道,他会观察着她们这边。

直到吃晚饭,她妈都没搭理过她。

用自己的旧衣服给静静做了窝、喂了狗粮,林诗兰以为不让养狗的事就这么告一段落了。

晚饭时间,吕晓蓉终于开口跟她说话。

“全部试卷的错题订正之后,抄写到错题本,再罚抄30遍。你先去做完这个,之后再来吃饭。”

本来高三的课业就够繁重的了,林诗兰该做的卷子还没做完。她妈这意思是,给她布置了另外的家庭作业,并且强制她要完成。

不论是出于学业或者自己心情,林诗兰都不想答应。

机械性的罚抄,吃力不讨好,对她的成绩提高没什么帮助。况且,罚抄全部错题30遍要很久时间,从现在开始马不停蹄地写,也要写到后半夜。她刚刚大考过,需要休息。

所以,林诗兰回了她妈四个字:“我不想写。”

她自己去拿筷子和碗,准备坐下吃饭。

“去写!”

吕晓蓉铁青着脸,收走她的碗筷:“这饭菜是我做的,你想吃,就要写,不写就没饭。”

到这个点,林诗兰已是饥肠辘辘。

她望着冒热气的米饭,清晰地感知到:在她家,养狗、吃饭,写卷子……这里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可能被她妈用来当做立威的工具。

她不服气。

不过,她没吵也没闹。

站起身来,林诗兰表情平和地告知她妈。

“我不会写。你不让我吃饭,我也不会写。”

说完,她便回了里间。

吕晓蓉知道,自己女儿并不扛饿,她胃不好,不吃饭会胃疼。

她吃完晚饭,把剩的饭菜全倒了。

她料想,林诗兰肯定会跟她求饶。

可林诗兰没有。

吕晓蓉盯着,一整晚,她甚至没出来翻过冰箱。

就这样,饿到了第二天早上。

早餐时,吕晓蓉准备故技重施,让她要吃早餐就答应抄错题。

不等她说出那话。林诗兰路过餐桌,目不斜视地往外走。

她直接连早餐也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