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小狗的手松了一边,静静见主人醒了,果断地挣脱了她的怀抱。

林诗兰从沙发起来,想去追狗,又不敢发出太大声音,蹑手蹑脚地跟在它后面跑。

瘸腿的静静看见谭尽的房间没关严,留了个缝。小脑袋往前探了探,那门被它轻松打开,小狗狗灵活地钻了进去。

“嗯?”谭尽没在玩游戏,一下子发现了静静。

知道已经来不及叫回狗的林诗兰挠着脖子,无奈地叹息。

更无语的事还在后头……

“静静,不能尿这儿。这是我的地盘,不是你的。”

房间里好像发生了不得了的事。

林诗兰总算知道静静急匆匆地跑走是什么原因。

方便完的小土狗收起翘高高的脚后腿,离开它的厕所,回去找主人。

听到小狗跑来,林诗兰连滚带爬跳向沙发。赶在谭尽出现之前,她把毛毯盖回自己身上。

“……”

怕静静吵醒林诗兰,谭尽一个飞扑抓住了它。正要抱它回房间,他发现,沙发上的林诗兰躺的位置跟刚才不一样了。

“……”

他试探地,用蚊子叫般的音量问:“你要吃水果吗?”

那边回了句:“好。”

空气凝固了。

两人谁也没看谁,一前一后进入厨房。

他俩闷头干活,水果拼盘不一会儿就制作完成。其他人晚饭的后半场才开始吃呢,自然没有第三个人来吃水果。

“那我们拿走吃了。”谭尽这么说。

林诗兰本以为他要把水果端到客厅,没成想,他直接把它们端回了卧室。

他给她把着门,她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因为静静在这儿干的坏事,地板刚才被谭尽拖过。

屋里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柠檬味,来他家这么多次,林诗兰是第一次进他房间。

里面的布局很简单:大大的电脑桌、电竞椅、小茶几、床铺,角落里丢着书和书包。

谭尽非常自然地在小茶几放下果盘,而后坐在了电竞椅上。

林诗兰眨了眨眼。他瞬间会意:他忘了,她没地方坐。

于是谭尽把床的被子一掀,准备自己坐过去。

见**空出一块地方,林诗兰以为那是给自己坐的位置,立即小步挪过去。谭尽没来得及反应,她已坐到他乱糟糟的床铺。

床太软了,她一坐就陷下去。马上要整个人倒下去,紧急的状况中,林诗兰缓缓地打开了双臂,双手捏拳,把自己给稳住了。

“……”

气氛凝固得,狗都不愿意进来。

两个人沉默地用牙签吃着水果。

埋头苦吃中,他们不小心插到了同一块芒果。

对视一眼,以为对方会撤走牙签,所以两个人都没撒手,一起把芒果举了起来。

“你吃。”他让。

“你吃你吃。”她也让。

“你吃吧。芒果有芒果味,我不爱吃”。他松了牙签。

林诗兰不太懂他在说什么。

不过领会到了那个意思,她吃掉那块芒果。

总得找个话题,她开了个头:“静静……”

他嚼着芒果抬头应:“啊?”

“我是说,狗。”

她勉强维持着这艰难的对话:“狗静静,能不能先放你的?”

谭尽秒答:“好。”

这个话题终结了,林诗兰只能再找一个。

“我眼镜今天坏了,你要是有空,能不能陪我去眼镜店修一下?”

他秒答:“好。”

林诗兰凭借顽强的意志,再接再厉:“我今天遇到了很多事情。”

谭尽说:“嗯。”

林诗兰问:“你要听吗?”

谭尽秒答:“好。”

终于找到跟他解释的机会,她松了口气,仔细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

出乎意料的,谭尽听完,不仅没有对她表露出失望,他还觉得她今天很勇敢。

“静静被踢,你出来保护它。你做的事,我都不敢说自己有胆量做。林诗兰,你真的很酷哦!”

对于他的夸奖,她受之有愧:“哪算是有胆量啊,后来我妈不去看病,我也没胆子再强硬地让她去。而且,如果我真有胆量,现在也不会托你照顾静静了。”

“我能够理解你那样做的理由啊。你妈是你最重要的人,即便你想反抗她、找寻自我,也是需要过程的,不可能短时间内下了个狠心就做到了。人心是肉长的,本身就会踌躇、走错路,摇摆不定。这些都很正常,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说话时的表情很认真,亮亮的眼眸中闪烁着温柔的光。

林诗兰分辨不出这是谭尽的安慰还是真心。

——是哪种,都无所谓了。

今天一直积攒着自责,感觉自己里外不是人,她怕他怪她,他却一点儿没有那样的意思。他反而在,一如既往地支持她。

谭尽的话,让她听着,心里热热的。

桌上的水果没人再去吃了。在这个只有他俩的小天地,她与他敞开心扉交流。

“我妈妈今天喘不上来气,我特别担心这个。以前的雨季,我听她的话,她就没有犯病。她说病是被我气出来的,我真的很自责。我说了自己想说的,没有顾忌她,害她旧伤复发。”

他深思片刻,说:“你妈等于,把她的病和你听不听话绑定了呗?其实啊,你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照顾她,她的身体说到底该她自己去操心。像是她决定的,不去医院,你想让她去,她也不会去。就算是之后,你妈妈因为生气,身体出了更严重的状况,你也不要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生病、死亡,每个人都会经历。不可能因为你顺着她,她就永远不生病了。人都是会死的……”

话说得不太中听,谭尽打住,换了种说法。

“我的意思是,我们也会死,生命的长度是有限的。没人知道全局中的最优解是什么。好比,你已经第四次回到我们的过去,怎么做会得出最好的结果,你仍旧无从得知。你说了自己想说的话,那是‘你想的’,对吗?那我会认为,你没做错。”

“当我们不知道每一步之后,会产生什么结果,能做的只有,我们对得起自己的心,完成好当下的在做的事,确保现在的自己不留遗憾。如果,未来发现这个选择很糟糕,导致的后果很严重。那么想起当时‘对得起自己’的那份心情,也不会太难接受那个坏的结果吧。”

眼角微微地发潮,林诗兰被谭尽的话鼓励到了。

他有的时候像个幼稚的未成年,有时候又变得很不一样。

林诗兰不得不承认,谭尽看东西的角度比自己更开阔太多。

他有自己的思考。通过他的话,可以读到他笃定的心。

推心置腹地聊完一轮,他们之间的尴尬气氛总算散去。

唯有一点,如果谭尽没有责怪自己,那林诗兰不明白,为什么进门时他那么生气。感觉这个东西不太重要,她也不纠结它了。

谭尽问她:“下周的模拟考试,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林诗兰没什么信心:“我有读书,但也只能说尽力考吧。高三考试考太多次了,所以关于二模的考题,我能记得的很少。”

“没事。考成什么样和你能不能养静静,是两回事,你妈把它们绑定才叫奇怪呢。到时候,我陪你跟你妈说。”

她点点头。

望着角落凌乱的书堆,林诗兰好奇:“你一点儿不复习吗?”

“对啊!”谭尽翘起腿,又恢复成不学无术的二流子状态:“反正,呆完一个雨季就走了。我要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做自己想做的事。”

额头的伤口有点痒,林诗兰伸手碰了碰。

他的目光猝然冰冻,她才反应过来:不好!是不开的壶!千万不能提!

盯着卡通狗狗创可贴,谭尽心乱如麻。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他想:狗狗贴创可贴,关联性太强,他算是赖不掉了。等她回去发现了,更难解释,还不如现在试探一下她了解多少。

这创可贴也是邪了门,越抓越痒。

手指挠挠,她眼神飘走:“大概,你来沙发的时候吧。”

“哦!”谭尽心道好险,她醒得还挺晚。

他嘴皮子一动,迅速编起瞎话:“我是出来喝水,路过沙发。偶然看到你头上创可贴掉了,正好,茶几有个创可贴,我随手帮你贴了个新的。”

“嗯……”她倒没想骗他:“我说的是,第一回,你来沙发的时候。”

晴天霹雳。

谭尽脸上的假笑,碎了。

实在是痒得难受,林诗兰轻咳一声,问他:“家里还有别的创可贴吗?我可能需要换一个。”

他两只眼睛耷拉下来,瞅瞅她脑门上的卡通狗狗,委屈了。

狗狗就算说错了话,但狗狗有什么坏心思呢?

为什么不喜欢狗狗?为什么要换掉狗狗?

他的表情太可怜,以至于被她猜到了他在胡思乱想。

“就现在这种的,创可贴。”

她指着脑门上的可爱小狗问:“你那儿还有吗?”

“有!有!”谭尽从椅子上蹿起来。

创可贴嘛,他拉开自己的抽屉,豪气地拍出一大捆。

不仅有卡通狗狗,还有卡通熊熊、卡通鲨鲨、卡通鸭鸭,卡通牛牛……

他顺手拿起一个粉红色的猪猪创可贴,就要帮她换上。

林诗兰那句“我自己来”,压根没来得及说出口。

谭尽挥舞着创可贴,朝她奔来。

他的床,很软。

她,正坐在他**。

慌乱间失去平衡,又不想倒到人家的床铺。

林诗兰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东西,也就是,谭尽。

他的拖鞋飞出去。

他的身体重重扑向他的床。

客厅,正放着狗血泡沫剧。剧里的男女主在一个难度堪比体操动作的摔倒之后,嘴唇碰嘴唇,擦出爱的火花。浪漫的BGM响起,男女主在惊讶中久久未起。

屋外,环境吵闹。

屋内,安安静静。

身处于湿热的雨季。

天热了,又因持续的降雨,没开空调。

房间的摆头风扇呼呼地吹,吹走了热,吹不走闷。

是没有泡沫剧里那般的惊天巧合。

但他们,结结实实地拥抱了。

他双手打开,完全地压住她。

她的手,说是推,更像是搭着他的腰。

夏衫薄,他洗过澡后的身体散发着干净的香味。

陷在柔软的棉花沼泽,怎么躲都躲不掉……近在咫尺的呼吸和对方加速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