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意回了清疏院,先见了一个人,是给她打理铺子的,她的嫁妆里有好些铺子都是京城的,此人便只负责京城这一块。

也负责一些别的东西。

“侧妃,小的来成王府的路上,瞧见了隋王的车架。”那人说道。

“好眼光。”苏清意抬了抬下巴,“先喝茶。”

苏季清楚苏清意的脾性,她谈事做事向来不慌不忙的,他便也不急,端着茶先品了品。

“这茶是好茶啊!”苏季闻着茶香,“上好的洞庭碧螺春。”

“季叔这鼻子,还是这么识货。”苏清意笑道。

这洞庭碧螺春也是要先供宫里的贵人的,想要得一点,那还得宫里的贵人们赏赐,萧恪身为皇子,能有这好茶自然是不稀奇的,不过萧恪也舍得,这洞庭碧螺春除了给王妃张氏留了一份,剩下的全送苏清意这儿了。

苏季品着茶,还没有急着说话,碧灵便来通报,说是殿下身边的来荣求见。

来荣比不得宁福在萧恪身边得用,但也是萧恪的亲信,同样是跟着萧恪从皇宫里出来的。

“让他进来。”苏清意给了铃铛一个眼神,铃铛便会意,去拿银子。

来荣进了屋,眼睛没有半点乱瞟,请了安便向苏清意传话:“侧妃,殿下派奴来说,今天贵客上门,为避免惊扰贵客,侧妃在贵客离开之前,就不要出清疏院了。”

萧恪跟萧华的关系这么差?

“我知道了,你告诉殿下,请他放心。”苏清意接过铃铛拿来的银子,不多,也就五两,跟在萧恪身边的人远不会差这五两银子。

“再请公公多嘱咐殿下一句,就说清疏院桂花正好。”苏清意将银子给了来荣。

来荣不卑不亢地接了银子:“是,奴这就去。”

待来荣走后,苏季才出声:“看来成王殿下和隋王的关系,不会再有转圜的余地了。”

苏清意问:“殿下和隋王之间,起过什么冲突?”

就萧恪那种笑面虎听到隋王的名号都要摆出一张丧脸,这隋王到底是有多么不受萧恪待见。

“隋王乃是皇四子,比成王殿下大了三岁,便爱行些兄长权责。”苏季淡淡道。

而向来只有长兄如父、长姐如母的说法,还轮不着隋王一个四哥来指手画脚,而隋王又偏偏好为人师。

隋王这好为人师的性子,还是跟他的母妃贤妃学的。

成王母妃在成王尚小时不过是个昭容,在圣上的妃嫔之中并不算受宠,只是孕育了皇子,到底还是跟别的无嗣妃嫔不同。

可这昭容和贤妃之间,差距还是在的,贤妃虽号为贤,为人却跟贤字没有半缕联系,又看不惯成王的母妃宁昭容姿色胜于她,没少找人麻烦,不过宁昭容聪慧,每次都能应付过去。

自己讨厌的人总是不吃瘪,贤妃便愈发不快,她心思狠毒,居然想了一个令人不可置信的法子陷害宁昭容——她让萧华把宁昭容骗取水池边,然后让萧华自己跳进水里污蔑是宁昭容推他下去的。

谋害皇嗣是大罪,贤妃本就比宁昭容受宠,去了皇帝跟前好一通哭闹,求皇帝给他们母子做主,而皇帝也认为萧华是皇子,不会做出危害自身去陷害庶母的行径。

至于是真的相信萧华不会做,还是自己选择了蒙蔽自己的双眼,那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十四岁的萧华已经身高体壮,又跟着武先生联系骑射,江南出身的宁昭容,哪里能推得动?

那时萧恪还不叫萧恪,叫萧励,励精图治的励,在那之后才改了名字叫做萧恪。

恪,谨慎而恭敬。

十一岁的萧励成了萧恪,十四岁的萧华在萧恪面前,极尽嘲讽挖苦。

皇帝本来是想将宁昭容打入冷宫,还要将萧恪记到贤妃名下去,是皇后及时站了出来,拦下了皇帝,宁昭容被贬为宝林,萧恪被皇后带去中宫养了一段时日。

“成王殿下发愤图强,靠自己为其母妃挣了一个光明前景,自己也时刻不忘本。”苏季点到即止。

苏清意知道萧恪的母妃是淑妃,淑妃在四妃中仅排着贵妃之后,淑妃过了才是德妃、贤妃。

只是别的皇子都是子凭母贵,萧恪却是母凭子贵。

“巧的是隋王府想跟咱们做一笔生意,看上了咱们的几回闻,想要盘下来。”苏季道。

是的,萧恪约见几个兄弟,当然,除了隋王之外的那五个,正是在几回闻。

而几回闻现在是属于苏清意的产业。

几回闻原是苏清意的母亲家里的,后来作为嫁妆给了母亲,现在又让自己作为嫁妆带进了成王府。

作为一个在京城开了好多年的酒楼,几回闻常有达官贵人光顾,这便是萧华想要几回闻的缘由。

“要是之前,他还能用身份压咱们,如今他是用不着了。”苏清意抿了一口茶,没把萧华给放在心上。

几回闻作为一家达官贵人都经常关顾的酒楼,无疑是个打听消息的好地方,只是这样的地方,落到萧华那样阴险无耻之徒手中,其他的几个皇子,会坐不住的。

皇子们在京城中都有自己探听消息的渠道,这很正常,只是没有谁会见得了旁的人比自己多一条路子。

“那我们?”苏季请苏清意拿主意。

“殿下晚点过来我探探口风再说。”苏清意没有急着定夺,她现在跟萧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得跟着萧恪的东西来。

“是。”既然苏清意说了,那便先搁置着,苏季又说起了其它的。

“今年得了两匹浮月锦,我已经交给铃铛了,一匹月白,一匹流金,正好给你和殿下做身衣服穿。”

浮月锦并非大渝产物,而是来自西域,这浮月锦只有两种,一种是月白,如明月皎皎,高洁不可攀,一种是流金,月若流金,流光耀人眼,因为工艺复杂,所以极为难得,苏季也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弄来了两匹,正好苏清意作新婚贺礼。

“那就谢谢季叔了。”

“这月的账本你且慢慢看,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晚点殿下就要过来了,就不多留了。”苏季很有分寸,加之今天来王府本就是送账本的,多待了这么久也该离开了。

“铃铛,你替我送送季叔。”

等送走了苏季,苏清意又让碧灵取清静院打探情况,看看那个萧华走了没有,自己则拉着若灵帮她薅桂花。

萧恪和萧华在明面上还能维持一下兄友弟恭,到了私底下,互相冷嘲热讽才常态,萧华今天不请自来,惹得萧恪不快还不走,在萧恪的地盘上跟萧恪吵架,最后还是萧恪的嘴皮子功夫利落些,把萧华给气走了。

“这隋王着实过分,居然羞辱到咱王妃身上了!”碧灵从清静院回来之后,将自己探听到的说给苏清意听,根本就憋不住火气。

“隋王先是攀折于我,又开口诅咒王妃,就他这样不把女子当回事的,隋王府上怕是也不平静。”苏清意投了一把桂花进壶里,放在小炉子上烧着。

萧华的母妃深受宠爱,连带着他也在皇帝那里地位不低,给他指的王妃乃是郑国公府的小姐,只是萧华对他这位明媒正娶的王妃尊敬少得可怜,连王妃都如此,下面的侧室就更加卑微,萧华在王府宴请,便把他的侧室们叫来献艺,怎么说也有正经的官家小姐,萧华这做派,很是不得人心。

这回来自己弟弟的府上,开口便要见弟弟新纳的侧妃,言语之间没有半分尊重,后又诅咒王妃张氏早死,萧恪一辈子没有嫡子,当真是一点口德也不积。

“殿下去陪王妃用晚膳了?”苏清意净了手,擦干之后鼓捣起了凝神香。

“是,隋王声同雷响,清静院外都能听见,王妃怕是也听见了。”碧灵回道。

天要使其亡,必先令其狂,萧华这样的人,迟早要完蛋。

“铃铛,晚点给季叔传话时你告诉他,隋王名声不显,还得助力一把。”苏清意吩咐道。

萧华的名声已经烂得没边了,这京城里不光是朝臣勋贵,就连平头百姓都对萧华的放肆行径有所耳闻,也就是皇帝偏信偏听,拿了叶子遮眼睛,拿了棉花堵耳朵。

萧恪的兄弟们都不是吃素的,萧华胆大包天,不省自身,迟早得玩完,当兄弟的势必要帮他一把好叫萧华早日完蛋。

萧华对萧恪不客气,对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客气到哪里去的。

在对付萧华一事上,萧恪推门会绝对统一。

她作为萧恪的侧妃,当然要助推一下。

左右萧华坐下的荒唐事不会少,真的假的又有多少人会在乎呢?

百姓们不会愿意见到萧华这样的人坐上皇位,民愤激起,除非皇帝武力镇压,不然萧华的污点就永远不会洗去。

可是皇帝敢激起滔天的民愤吗?

他不敢的。

民愤,臣亦愤,行至极端,便孤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