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灿霓把迈巴赫“挂到”莫须有的亲戚名头下,反正就算她说是爸爸的,肯定会被发散成“金主爸爸”。

爸爸在她的词典里拥有失责与抠门的语义,她可不想过继到商宇身上。

打工人贴迈巴赫还是过于高调,元灿霓名下有一辆宝马,但她首先得报名学车,拿驾照。

商宇估计早拿了驾照,不知道是否愿意换成C5,残疾人专用的。

如果可以,也许他们可以周末一起学车。

元灿霓没有马上提C5,就他们不上不下的关系,无疑是直接把残疾证贴他脸上。

她可以厚脸皮,商宇还要面子。

下班时,元灿霓刚好和齐帆同一趟电梯,一起走出G层。

晚高峰已过,路边露天停车场空位不少,双色迈巴赫依旧停在扎眼的位置。

齐帆同样留意到,没有过分好奇,“你亲戚来接你了。”

此前元灿霓还跟其他同事强调亲戚顺路,结果越描越黑,齐帆平和的语气令她省去多此一举。

“我走了,再见。”

元灿霓摆摆手,矮身坐进后座。

齐帆注视迈巴赫拐过伫立的地方,才离开。

后座给予老板式享受,缓解她一天的疲劳,谁有迈巴赫还会想去挤地铁。

当年因为元生忠几句冷嘲热讽,她短暂放弃商宇送的自行车,骑元进凯的小破烂一头扎进灌木丛。

现在身体与精神提醒她早日享受,不能瑟缩。

元灿霓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昏昏欲睡。密闭空间,文叔虽会恪守司机职责,好歹算个半生不熟的异性,她还是有所顾虑。

如果能多一个人……

她掏出手机,给商宇去了一条消息:“好困。”

“今晚回晚了。”

商宇从来不用猜测她是否回家,只要有人进门,监控App就会自动弹消息。

文叔把她送达目的地,便驱车回荔茵嘉园,次日清晨再出现。负一层在保姆房,主仆活动路线基本不会交汇,但男主人不在,文叔不方便留下。

元灿霓进门,没有如往常直奔二楼。

包扔沙发,她扑过去抱住抱枕,踢开拖鞋,仰头瞅着摄像头,扯开嗓子:

“哥——!”

摄像头指示灯果然闪了闪,提示信号更换,然后电流修饰过的声音传来:

“鬼叫什么。”

“你果然在看着我。”

元灿霓支起双腿,抬起一边脚踝搭另一边膝盖,愉快地摇了摇。百褶裙朝着髋部垮塌,模糊了和同色袜裤的边界。

屏幕尺寸限制了清晰度,商宇不好分辨她穿的是裙子还是裤子,两条长腿给黑袜修饰,透着流畅而优雅的美感,修长又灵活,早吸走他的全部注意力,令他怀疑自己也能摆出这般舒逸的姿态。

他半躺在病**,缓慢扩展双腿,打开成一对尖括号,除了偶尔肌张力过高引发战栗,肌力2级的平移动作早已突破,没有完成难度。

再多看那双腿几眼,商宇羡慕的不再是它的灵活感,而是涌出更为深层的微妙,丝丝痒痒,不太好受,甚至浮现一些旖旎画面。

他不自在清嗓子,咳走不该有的念头。

“你感冒了?”

元灿霓冷不丁敲醒他。

“没有,刚才说困了,怎么不去洗澡睡觉?”

这一次的哈欠令她双目湿润,元灿霓依旧冲摄像头摆出笑靥。

“跟你说会话,就十分钟。以前习惯跟室友聊几句才洗洗睡。”

元灿霓如果顶着已婚身份,室友便跟丈夫同义。

可惜“聊几句”和“洗洗睡”都跟商宇不沾边。

口吻中的不爽在网线中弱化,全部反弹给自己。

“尹朝以前天天准时下班回去?”

“一周总有那么几天,现在治安也不会太差。”

元灿霓交换双腿,叠起另一边,后知后觉扯了扯裙摆。

以前寄人篱下,生活习惯所受约束颇多,神经无时无刻不绷紧,一旦远离家庭,打小的散漫便故态复萌。

倒不至于邋遢懒惰,就是有些无伤大雅的不拘小节。

商宇幽幽道:“看来还是我‘囚禁’你了。”

“跟你在医院差不多,”元灿霓想起关禁闭那一次,咕哝道,“真正的囚禁是与世隔绝,一个人也联系不到。”

那次“出关”后,元灿霓收到商宇的旧电话手表,脏污破旧的表带早摘了,光秃秃的一颗表,装在一个特定的硅胶挂套里,像怀表挂脖子。

秋冬衣物厚实,藏进外套里元生忠便看不见。

数据还没抹去,通讯录好长一列。

元灿霓便问:“哪个是你?”

“你说呢。”

她滑动长长的列表,终于第一次知道商宇对自己“不清不楚”身份的定义——

哥哥。

那时她只觉亲切,还体会不到称呼也是一种潜在的束缚。

“这个吧?”

她点进去,还是系统默认头像。

商宇露出满意淡笑,“还不算笨。”

她在他那里就叫“nini”,说懒得翻页找字。

“我给你换个头像。”

元灿霓调出相机,偷拍一张商宇侧影,小小屏幕限制了他的颜值,勉强能替换掉多有重合的系统头像。

商宇教她开关上课模式,承诺帮充话费,她只管充电和使用。

当天晚上,元灿霓在被窝里偷偷按下她妈妈的号码,回应她的只有陌生的女声——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喂——!”

商宇从摄像头叫人,又不敢声太大。

手机屏幕里的人,许久未动,竟像真的昏睡,可腿还架着,这种睡姿又似乎不太可能……

“霓霓?”

商宇轻声呼唤。

沙发那一长条的人纹丝不动。

注视时间过久,商宇双眼跟着发涩,生物钟提醒躺下。

不得已拨下她的号码,二维图像里的人果然抽了抽,迷糊接起。

“唔?”

商宇还是轻声轻气,“快点洗澡睡觉,别在沙发上睡。”

“哦,好……”

元灿霓抻直双腿,又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

商宇问:“你跟前室友聊天也经常睡着?”

元灿霓打挺坐起,迷瞪一会,“该睡就睡。”

“在沙发过夜?”

“怎么可能!”

她可睡够了翻身回掉地上的小床铺。

“半夜睡醒会回房啊,总不能让室友搬回房。”

“我看你挺想。”

追问过多,商宇一步小心嘴快,而后寄希望她迷瞪,错过这句。

“洗澡好累,为什么没有自动洗澡机,把人放进去泡泡搅搅甩干水就好了。”

“……”

秋冬夜凉,商宇只能催她快洗澡睡觉,没法计较她装傻还是真傻。

元灿霓睡前或酒后思维异常活跃,记忆开启保护功能,从不断片。

上班路上一直琢磨商宇的话,难以排除对他过分关心的猜疑,只能解释他也很无聊。

打完一天工,回到燕灵湖已经超过商宇的休息时间,元灿霓便没在客厅逗留,直奔二楼。

如果打工人的崩溃包括深夜下班打车还要排队,加班到家忘带钥匙,那么一定不能少了“脱光光准备洗澡时发现热水器故障”。

元灿霓打着哆嗦穿回衣服,找了一会才知道热水器在哪儿。

然后刚才没冷晕,这会差点晕了。

元灿霓虽是理科生,远离物理多年,对电器修理接触有限,在校靠宿管,租房靠室友,再说她以前根本没见过中央热水器,哪敢碰那些阀门和按键。

元灿霓只好拍照给商宇。

“哥,你看得出来哪里故障吗,出不来热水,没法洗澡。”

几分钟过去,商宇没吱声,大概进入睡眠状态。

她只好把同样内容发给尹朝,正赶上人下班,回复很快。

尹朝:“怎么回事,你男人也不懂?”

元灿霓坦诚:“他不在家,你帮我看看啊。”

大晚上的,尹朝估计挺无奈:“就一张图片,我怎么看得出来?”

“我给你发视频?”

不一瞬,尹朝切成语音通话:“家里没其他人了?”

元灿霓说:“就我。”

尹朝咋呼咋呼,“你男人工作比你还拼。”

“他、住院了,康复训练,”元灿霓无助道,“朝哥,要不你过来帮我看看,我给你叫车。实在没办法了。”

秋冬相对干燥,缺一天的澡本无大碍,但元灿霓就没法穿短打在被窝“划水”,直接影响睡眠质量,问题不容小觑。

尹朝允诺过去,但没答应要车,刚好在附近,便骑着电力牛逼的小电车抄近路飞来。

进门照例先抱怨门口安保严格,他的警官证都快成了赝品。

打量一圈,跟元灿霓第一次来时一般,感慨:“你家可豪华!”

“商宇家。”

煞有介事的强调。

“还不是你家!”

尹朝瞪她一眼,让带去看热水器。

经过一番拆盖检测定位,尹朝解决了问题,“这个微动开关没抬起来,打不起火,暂时用根牙签塞着,凑合一下。白天你再联系人彻底检修一下。”

“朝哥,还是你厉害!我怀疑是就久没人用,电器性能打折了。”

夜深人困,元灿霓不方便缠着他了解原理。

尹朝到花园推小电车,头盔戴上,扣好搭扣,他下意识扫了眼这幢华贵而空**的别墅,“他多久出院?”

回答他的只有颔首与沉默。

“他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住这里啊,安全是安全,这特么多……寂寞啊,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对别墅主人的怨言倾注在话语的停顿里,尹朝已经足够克制,没直接说冷宫。

花园的黯淡或多或少替元灿霓掩藏的真实情绪,“最近比较忙,下班回来冲凉完基本就睡了,周末有精力再找你们玩。”

话已至此,尹朝不好再揭人伤疤,叮嘱以后有事尽管找他,多晚都可以。

元灿霓灵光乍现,喊他等一下,匆忙转身跑进屋里,然后提着一袋东西,要往他车头篮塞。

“干什么!”

他手忙脚乱压住车头篮的盖子。

“新鲜的车厘子,今天刚到,本来打算明天带去给你们。”

元灿霓说完,准备把东西往车头挂。

“不要!”

“拿着!”

“说了不要!”

“给你就拿着!”

尹朝顾头不顾尾,差点给她得逞。两个人你推我挡,互不相让,肢体不免相碰,状似情侣嬉闹。

若不是尹朝心软妥协,拉扯得持续到天明。

“行啊你,都实现车厘子自由了。你很像我妈知道吗!”尹朝佯怒瞪她一眼,“过年也是这样给我小姨塞年货。”

“就是跟芳姨学的,”元灿霓大功告成,嘻嘻舒一口气,“拿好。”

尹朝只能好生挂稳车厘子,“明天顺路我拿一点给姜博士。”

这一瞬,忽然一阵强光扫来,定格在他们身上,像结局高光似的。

熟悉的迈巴赫停在路边,文叔先下,从后座取出轮椅,再把商宇接下来。

元灿霓目瞪口呆,木然走近几步,“哥……你怎么从医院回来了?”

商宇像刚从被窝里爬出,睡衣外面套着夹克,轮椅削弱他的气场,略显潦草而急切。

瞥了一眼光亮处的男人,眉头定格式紧皱,声音凉薄,“我还来晚了,没赶上精彩部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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