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忽有一名黑衣人飞掠而过。檀弓观其行止,居然酷似阳炎。

二人抢出马车,奔走一射之远,恰巧逢了一处驿站,卫璇道一声“多有得罪”,便解拴牵绳,飞身上马,扬鞭飞驰至临安城内,那黑衣人一个转角就不见了影子。

他们只得在这条街铺上四处搜查,客栈、当铺、酒馆一个不落,东晃西逛半个时辰过去了。

这条街上还剩下一家没有搜过——

品花阁。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

歌女红衣罗袂甩将开来,一一金莲轻移至左右首,千丈红绡翻腾万道,终于露出一双忧思蕴结、含露带泣的眼睛。那双目只向台下淡然一扫……

“二十两!”

“就二十两你还好意思喊出来?真真污了丁香姑娘的芳名!”

“我说二十两黄金!”

“……五十两!”

“一百两!”

“一百一十两!”

……

……

“一千两。”

闹闹哄哄的场面鸦雀无声。

众人循声而望,出声的那男子正和对面人言笑晏晏,浑然不觉自己已被众人在眼中剜上千道万道。与众男子的老猫见了咸鱼般的色急截然不同,那人谈吐高雅,语气好像要把这花魁买下来清谈一夜一样:“愿以一千之金,酬姑娘一笑。”

说完话了,这才转过头来。

这一转头不要紧,霎时满楼红袖招。

这时已有放浪泼辣的妓子放声笑道:“哪个老妪这样会生养,公子真是俊,你看奴家白舍给你可好?”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声拔过一声。

卫璇说:“多谢姑娘情意,只是在下早有意中之人,怎可令他芳心疼痛。”

言罢向台下遥敬一杯:“还要多谢贵人玉成。”

鸨母见了卫璇,颇有些老木逢春之意,拍掌咧嘴笑道:“可还有哪位恩客出过一千两的?”虽在问询,却已急急提衣,上楼欲见。

丁香只是掩面不言。

“哎呀公子,这……这位道长也要……?”鸨母喜滋滋点完银票,却见檀弓起身,欲与卫璇一同去迎丁香。

“那自然不是。”卫璇回身笑说,“姑娘且少待片刻,在下去去就来。”

鸨母岂有不应。

檀弓在前,卫璇随后,脸上挂的笑一瞬即消,见人少了,便把檀弓拉到角落里:“我的好道长,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这是青楼,便是…便是那男女欢好之所。我尚可应付得来,你要留这里,岂不被生吞活剥?”

卫璇虽知檀弓胸怀散落无尘,自有一段凛然难犯的风骨气度,就是妓子见了他,也不自知地矜持端庄起来,方才若不是坐得离檀弓近,沾了他的福,被“生吞活剥”的大抵早是他了。但不知何故,他就是想把檀弓从烟花之所赶出去。

“卫璇,阳炎喜阳憎阴,若在此阴气极盛之地,必有玄机暗里。再者……你且躬身些。”

卫璇一面在想对策,低着头忽然一抬,差点撞上檀弓额头:“嗯?”

地暖烧得滚烫,百合香颇为浓郁,烈火红烛昏罗帐,檀弓一双冷若冰洲之玉的手,抚上了卫璇的眉心。檀弓轻启双唇,卫璇只觉一阵寒风吹过。

“尚可。你眉心未散,如此年纪元情竟未失,若再苦修数十年,倘可成就后天道体。”

檀弓看卫璇一副晃神的模样,便以为他听不懂什么是“元情未失”,便解释给了他听:“你是童男。”

过路者无不侧目而视。

檀弓犹自话:“尔知元情……”

却被卫璇捂得险些喘不上气。

卫璇把手松了,但为防檀弓再语出惊人,将手轻轻盖在他脸上不敢离去,好一阵才笑道:“…道长还是看相的不成?但却不很准,须知我卫璇玑十五初尝春情,十六偷试云雨,十七**独步天下,远迩来服,几十年来流连花间,倚翠而偎红,从未有一日闲散中断,岂不远胜道长这稀汤寡水的日子?若是道长有心求教,我可……”

卫璇戛然而止,垂首僵然,眼神扑朔。

檀弓顺着他的目光转头去看,望了一会,又看卫璇。

原来,方才走过去一个浑身只穿着水红鸳鸯肚兜的妓子。

“倾囊教之。”卫璇硬是把那四个字说完了。

檀弓犹然不解,想把卫璇推开,却发现卫璇背上有些汗渍,似不是方才一眼所积,便道:“元情未丢,此乃难能之好事。”

檀弓劝之:”所以你正在血气方刚的年纪,若是……“

卫璇脸上过不去:“好啊,你不听说,休怪我。一会怎么说,我也不带你出来了。”

因着走得实在太急,迎面却与一个男子撞了肩,正要去看时,却只觉那人面目异乎模糊,辨不清明。

正留神,却是檀弓上前推开了香闺之门。

卫璇才见一眼,脚步又霎时停住了。

只见丁香孤零零地坐在床榻中央,罗衫已褪,云鬟已松,一双秀目美则美矣,然则空而无神,见了卫璇,更是缓缓而紧紧地闭上,似是意决赴死。

卫璇忙闭目跨步,迅疾上前,在昏暗中瞎摸了一床锦被,三下抖散开来,急急抛去。

“姑娘折煞在下!”

丁香冷笑道:“公子何不给个痛快。”

卫璇惊魂未定,还未开口,却听檀弓道:“哀。”

丁香听了陡然睁眼,脸色煞白,字字颤,声声泣,如晓春含露之花枝:“……果真是您。”

说完,她已对着檀弓深深万福,屈腿轻轻跪倒在檀弓足下。这寸寸柔肠,盈盈粉泪,与先时情貌大相径庭。

檀弓道:“哀,阳炎安在?”

丁香相对檀弓无言,唯有喜泪千行:“魔君…在天京。”言罢又问:“您这五百年…还好么?魔君说您法力尽失,莫非…莫非是来下界历劫了?”

檀弓淡淡地说:“阳炎如何作想?”

丁香双目低垂:“…魔君他只是对尊上太忠心了罢了。”

檀弓道:“目下还未波及到色欲六重天,天庭尚未知晓。哀,尔若此时脱身,为时未晚。我今日就当没有见过。”

见丁香不说话,檀弓道:“你将我带去见阳炎吧。”

丁香这才觉得檀弓误会了,忙道:“不是这样的!从前是您渡化了哀,哀怎会恩将仇报,助魔君而害您?”

丁香解释说:“您有所不知,此行除却哀外,还有六情君俱在清明何童。哀在此等候您并非是魔君授意,而是另有高人指点,他……”

“左尊小心!”

丁香忽地将檀弓推开,手中缠绵香罗粉立时向这杀手撒去!

那人广袖一拂遮住脸畔,再落下时三指已擒住丁香一段纤细的粉颈。

“小畜生。”

一声分筋错骨之音,丁香泪痕未干,香魂已去。

那人一步步朝檀弓走来,这眉眼情致,不是卫璇是哪个?

“卫璇”修眉一挑:“左尊?”

言罢,他兀自负手打量檀弓一阵:“让本座想想,阁下是哪个左尊?”

“卫璇”在檀弓颈间轻轻一嗅:“小神仙,你好香啊。好细的腰……”

“卫璇”忽地离了身,朝太师椅施然一坐,反手一端茶盏,缓缓地将那舒展的玉叶长春茶叶吹开,方抿了一口就皱眉放下,极为大胆放肆地将目光在檀弓周身来回逡巡,忽笑道:“我当是谁,过去远远瞧见过一眼大天帝这风流身段,睡里梦里就在再没旁的庸脂俗粉了。”

“卫璇”起身欺近:“ 瞳人剪水腰如束,一幅乌纱裹寒玉。怪道人说‘天上左仙官,嫦娥妒色,姑射难追。’怕是别的小神小将怕天帝恼,才编出个不伦不类的‘左仙官’,不敢直说‘左尊’,我谬甚也。三界第一惊天动地的美人,何不以真容示本座?我见了死了也甘心。”

檀弓终于开了口:“七情魅魔。”

那“卫璇”惊喜一笑:“美人竟认得本座?”

檀弓道:“你乃域外天魔,与东荒群魔无甚瓜葛。天庭与你天魔一族,自先天五太时便两不相问。未可轻信阳炎之语。须知寻衅天庭,扰乱道统者,终逃不过‘神魂覆灭’这四字。”

魅魔借着卫璇之容,一笑当真是颠倒众生:“美人,本座只是欠下阳炎那厮一个小人情,何尝就要为他走马卖命了?但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有点儿偏生要试他一试了。”

魅魔说:“就是眼下寻不了天庭,那先寻一寻天帝的好处……”

他吹了一吹对方的耳垂,低笑道:“不知美人日后去告你情郎的帐,北极可会就此坏了和天魔族的好?罢了,本座若是那北极大帝,就是不当那万神之主,也要与这一气之弟春风一度。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魅魔继续引诱着,话语间已混了喜怒哀惧爱恶欲七种凡情的魔音:“怎么样?你若好好与我一回,相公我,不仅不倒去阳炎那头,还反过来传你修为。到时候天魔与你仙宫结了百年好,小小东荒,何足为惧?”

见檀弓不为所动,魅魔忽想起什么:“哦呀,忘了你法力皆失,还与你说这许多做什么?美人,良宵苦短……”

说着,已缓檀弓之带。

耳边低笑的天魔之音忽然一滞。

魅魔腿软扑倒在地:“你……“你……什么。”

魅魔呕出黑血数斗,此时已有众多细小魔影从他五官之窍中流逸散出。汗水沾湿鬓发,并着血污黏在耳边,显得委顿不堪。

只见魅魔的眉心现出一张金色令牌……

原来檀弓早看破魅魔正在他们周围,伺机上身。所以方才抚卫璇眉心之机,已经向其中吹送了一张令牌。

“北斗魁?”魅魔不敢置信,又见那金令上覆一周雪白鹤羽,恐甚于惊,“白鹤……童子?”

檀弓:“五太先尊大圣垂鉴:天魔一族履犯天条,弟子太微代上请罚。”

檀弓双手结不灭莲花宝印:“万邪岂能倾正。”

天上雷霆左右散开,凌空降下一道紫色的天道法则!

“破。”

……

“师父,师父不要啊!栾儿没有撒谎!……是栾儿错了!栾儿知错了好不好……”

“北极的坏人欺负栾儿啊,他们都是坏人……栾儿不要去北极……”

“师父……栾儿讨厌师父!”

天枢离体时,便看到半空中悬浮着象征着七情中“哀”的黛青魔气。

不知道魅魔使了什么手段,许多幻象悬浮于空中。檀弓心神大震,天道法则劈了个空。

天枢道:“赫赫阳阳,日出东方。太上圣力,普扫万邪。”

“疾!”

魅魔慢慢站起,他右手挪至檀弓背心,正欲施手时,却遭了天枢一击,于是只是匆匆在檀弓身上留下了一道五指爪印。

正欲往门外逃时,檀弓却从那“哀“情中醒转过来,只是挥袖一拂,魅魔便向前扑倒。他肉身倒地不起,而一道黑影却是飞窜出去,一朵金莲紧随疾追而去。

约摸一刻过后,天枢缓缓归。那含苞金莲花瓣慢慢打开,露出了里面一颗青色的宝石,上有一枚古字:哀。

这便是那魅魔手刃的女魔君哀的魔种了。

檀弓坐在床沿边,**卫璇昏迷不醒。

天枢有太多想好好怪他一通,怪他疏忽轻敌,怪他身为天庭道清德极的雷霆九宸高真,却有“哀”情,怪他从不听劝,独行其是,却终究没有开口。

天枢没有回檀弓的识海,而是在一旁缓缓落下:“太微。”

檀弓正看着卫璇的睡颜,听了这话只是:“嗯。”

天枢叹气道:“底事伤感?”

檀弓仍旧在看卫璇:“不曾伤感。”

天枢犹然不信:“汝不与吾道来,又可与何人说去?”

檀弓好一会才说:“并不曾伤感。只是我想,凡人若有失意之事,常说‘天意若此’,便可借此慰藉,少生许多忧愁烦恼。而如今你我便是这至高天道,也却有许多得非所愿,愿非所得之事。这冥冥之中,究竟又是何人之意?”

金莲静绽不语。

檀弓:“我从前是明白的,现下又忽地不甚明白了。”

卫璇在梦中挣扎起来,应该是魅魔残响未祛,他道:“别走……别走!”

这话在华嘉岛上就听卫璇说过,当时檀弓情态便是一滞。

天枢道:“汝分明知晓,汝若是一日不向北极澄明此事,一日便要被长拘在南沧荒岛。太微,五百年已过,汝为何仍是执迷于此?何苦来!“

檀弓:“若多一分调护扶植,栾巴何为三界倾覆之患,我又何为永世之憾?罪海滔天,理应全在我一身,太微早已是‘北极弃子、天外孤魂’了。只一副病体日笃,不知如之奈何。”

天枢按捺不住:“太微!汝若再牵挂此事,可是忘了此行下凡之意?舍万乘仙躯耽小情,此不智之取也。”

“尔可知,我还未曾见过他成人模样。” 檀弓说着,居然将卫璇的鬓发轻轻撩到了耳后,“若是他还在人世,约摸也长到这样的身量了……”

卫璇甫一睁眼,便见了如此惊世震俗、悬江倒海之举。

檀弓下一句话更是惊天动地:“此事不宜迟,尔既应诺,便与我立下道侣之誓吧。”

卫璇好些时候才清醒些:”不急,别急……“

檀弓道:“你方才被一只域外天魔附着神魂。眼下已无事了。”

他为卫璇诵念清静经:“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

半刻过后卫璇果真畅奇哉,浑身通泰。

卫璇想了一会才开口,说话很轻:“方才……方才那域外天魔莫非便是你那故旧之好?所以他附了我的身,你想起往事,便如此情急……”

虽错得离谱,但已是极为聪敏机警之问。

檀弓驳之。

卫璇道:“那又莫非是我和你那故旧面貌有似之处?”

檀弓疑而问:“何出此言?“

卫璇笑说:“见道长怪怪的罢了。从来都不听你会为我诵经,今天受之若惊了。”

卫璇就在檀弓手边上,单手撑头躺着,他更惊的是檀弓撩发之事,只是不说:“你我相识虽已十年,但相知不过两月。我需将话说在前头,并不与你再说浑话了,你当真是十成十地明白,道侣一词在赤明和阳是为何意?”

檀弓道:“合籍双修。在赤明和阳,道侣即是道修夫妻之意。”

卫璇道:“是了。合籍…你我皆为男子,此事在妖魔二道虽不鲜见,但你须知以家父之性,以我师门之自居之玄门正宗,未必会许下这桩事。况且你已见过家父的手段性情,我虽知你并非寻常人,须对他退避三舍,但你何必自寻麻烦事?你不知我家中还有许多见不得人的腌臜事,我未对外人说起过,故从不与他人深交。旁人看我何等风光,而我却知,这几十年来如履薄冰,本指望这一辈子如此浑噩过去,随时可预备下死。不想怎遇见了你?”

“卫璇自觉并无过人之处,若有一星一点的好名头,也不过是瞎充字号罢了。无德无能,岂敢匹配。你若真是留意双修之事,又害怕寻了姑娘耽心动情,琴剑公子榜上,但凡你叫得出名,我一定替你寻来。唉,其实又何必舍近求远?沈悖,何等天纵奇才,你若示以真容,他岂有不应之理?实在不济,含贞或可,只你莫将他当了炉鼎使唤。那孩子心地纯良,我过往拘他太严些。如今到了这儿才知,他原就该生在这红尘俗世,一辈子平安喜乐,才是至真……”

说起王含贞,卫璇不由心里一紧,但转而仍笑说:“所以还是请君细思量,百年之约,焉可不慎?卫璇昨夜一时轻浮之言,怎可当真?”

檀弓不答。

卫璇说:“为了你好。你不是常常说的吗,今日就当没有见过…后会。”

怕伤心,快步趋,衣仍半敞,已至门前。

“何必非真。”

卫璇不动。

檀弓道:“你所言千难万险之忧虑,于我如无物。尔明知如是,何故相激?”

卫璇转身洒脱一笑:“你既问我何故相激?那我便问你何故相欺?若无今日之事,你还要借着先时不能动用法术之说,欺我到何时?我原以为你我并无芥蒂,你与世人之性皆殊异。你在哪儿,哪就是这浊世中一块清净之地。只要和你在一处,便觉得宠辱偕忘。 如今是我全错了。”

檀弓对上卫璇讽语不紧不慢:“我封去你和无须的法力,只是恐无须在下界鲁莽生事,欺尔是为防你与他说去。后来……”

卫璇道:“后来怎待?你不说出个好歹,我不依。”

檀弓道:“后来见你在此地游兴甚佳,我一时便不相告之了。”

卫璇走近他,低头气笑了:“如此一看,倒是你为我好了?你把我抛在荒村农家,又封我法力,怎不知我不会饿死冻死?”

“你不留意之时,我一直都在。” 檀弓道。

卫璇突然停了。

檀弓看着卫璇的笑骂之举,极为不解,蹙损春山:“况乎你早见我面上易容之术犹在,怎会不知我徒欺尔。卫璇,你……”

卫璇终于憋不住笑意了:“哈哈哈,你这人恁的无趣也却最有奇趣…说实在的,那几日我夜夜去烦你弹琴,你因着我在又不能修炼的,是气也不气?”

檀弓:“并非全乎忌惮你在,只是尽一尽红尘之乐罢了。”

檀弓之心也并非是全然的山巅雪积,卫璇忽觉。

卫璇笑说:“好了,不和你闹了。不过一试,道长也见着了,我这人一身的毛病,还有许许多多你不见得晓得的。”

这从来都善体人情、精巧过甚的卫璇,接下来的话有些乖僻:“道长,我这人看着散**潇洒,其实眼里竟揉不得一点儿沙子。我绝无激你之意,只方才一半是我怕你丢了我,一半是真恼,只是后来一想,你倒也不曾然诺。我把你当作我这人世上独一个的知己来待,再没有别人。我千痴万想,不过是得一人畅叙心曲罢了,便不枉虚生一世。我知你原不该是这世上之人,自然有许多难言隐忧,可这些我都不会过问半句。但只求你不许对我扯谎,一个字都不行。我若是嘴上没有把门,问了不该问的东西,你只说不方便便是,万万不要拿乌七八糟的借口来搪塞我。我平生最憎二三其心之人。”

“与君两不疑。” 檀弓说。

卫璇轻轻抱住了他:“多谢……有你这一句,便胜过千言信誓、万句盟约。”

檀弓方才也为魅魔所拥,勾起许多难堪回首的往事,自然对此忌惮,口气沉冷:“舒之。”

卫璇道:”这还没成道侣,道长就对我这诸般嫌弃的,若我真过了门,还不晓得要受多少气呢?况且我偏生不信,道长那正宗的双修之法里头,就没有半点肌肤之亲?倘若目下不先试试,怎知到时道长练到关窍法门处,不会一把推开了我去?再况一且,我话还没说完……道长……”

“多谢。你是这普天之下,待卫璇最为宽裕温柔之人。”

却听楼下传来一声:“卫璇!你休想离间我和道君!”

无须一面骂“妖精滚开!”,一面推开浓妆艳抹的妓子,不多时,已挨个找了过来。

卫璇松了手,笑着赔礼道:“早说了我这人遇事最小性,你不信。”

檀弓转了话题:“我会知会无须此事。”说的是他二人合籍双修之事。

卫璇一急,拦在门口,低声说道:“你?罢了。你这样干巴巴,硬生生地丢过去一句话,无须不得小死一回,他小死一回,我就得陪葬一回。你别为难我了,还是由我慢慢温温地每日吐露一点,时候到了,他自然就明白过来了。”

说着,无须已破窗进来。

无须找了他们好些时候,急得要命。他一把把卫璇扯出,一顿夹七夹八破口大骂。

卫璇一面被他带着走,一面回身对着檀弓双手合十,暗示他暂时莫知与无须。

檀弓却开了口:“无须。”

无须追着卫璇傻冲乱打,听了这话,站得笔直:“主人,什么吩咐呀?”

檀弓道:“从今往后,你见他有如见我。”

无须眼瞪铜铃,再回头去找卫璇,早就一溜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