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小别墅在依山傍水的风景区里,十多年前开盘时,沈老爷子买下一栋。沈杳十八岁之后,小别墅经律师手到了沈杳名下。

他常年不住这里,但小别墅一直有人打理,整洁、干净,除了一个人显得有些空寂,其他都没什么问题。

消息一发出去,电话铃声就响起。

水晶吊灯的亮光反射在冰凉的瓷砖上,沈杳独身坐在宽大的欧式大沙发上,穿着黑色的浴袍,坐姿笔挺。

沈杳精致漂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幅色彩反差鲜明的中世纪油画。

他掐断电话,把徐意白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本来就安静的小别墅更加安静了。

沈杳睡觉的时候会留盏灯,光线昏暗的房间会让他感到舒缓,枕头上滴着薰衣草香。

他闭着眼酝酿睡意,却无意识地紧皱着眉。沈杳患有失眠,程度忽轻忽重。

他预想到今晚应该不会睡个好觉,从口袋里翻出药来,配着热水吞下。

安眠药的后遗症有些强,沈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脑袋发晕,他坐在**缓了阵神才起床。

沈杳赤着脚走到楼下,发现楼下被雇来负责每日打扫的阿姨已经来了。

阿姨系着围裙,正跪在地上擦地,听到楼上的动静。她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满脸意外。

她被沈杳雇了好几年,这次是第二次见到他,第一次是在签合同的时候。

阿姨有些紧张地问道:“我不知道你回来了……是吵到你睡觉了?”

“没有。”沈杳说,“我自己醒的。”

因为和沈杳不熟,阿姨唯唯诺诺地“噢”了声,继续擦地。

清晨的阳光正好,沈杳和阿姨各自干自己的事情,没有其他交流。

二楼有一间舞蹈房,沈杳放了段安静轻缓的音乐,开始练早功。

他最近一段时间都会很清闲,因为沈杳知道徐意白一定会找他。他特意搬进这徐意白不知道的住址,又跟舞团请了一段时间假,不用训练,也不用表演。

沈杳甚至能猜到徐意白现在的心情。

他昨晚准备的浪漫惊喜,对于徐意白来讲意义非凡,他以为沈杳牵着他到了云端。

下一秒,把他牵上云端的目的,只是为了把他推下去。

徐意白现在应该会疯狂地找他,但沈杳相信,徐意白是个足够克制温柔的人。

他给徐意白足够冷静下来的时间,等下次见面,徐意白应该就能心平气和地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了。

*

沈杳在小别墅里住了三天,他不介意独处,可以一个人在舞蹈室里待一整个白天。

等夜色降临,沈杳才会出门。

沈杳戴着鸭舌帽,像是前几晚一样,熟练地走进幽兰轩。

这里是有名的销金窟,一楼是间开放的酒吧,越往上隐秘性更强。

沈杳连着来了三天,再加上他那张脸太有辨识度,吧台的调酒师都已经认得他。

他是个Beta,擦拭着手里的玻璃杯,笑着随口问道:“怎么又来了,还是一样?”

“嗯。”

调酒师熟练地调了杯金汤力,味道清爽微苦,度数低,很适合想要浅尝一杯的人。

他转过身,刚想把酒递过去,就看到了沈杳身边坐过来了搭讪的Alpha。

调酒师忍俊不禁,帮着沈杳委婉地拒绝掉了。等人走后,他打趣着问道:“第几个了?”

这里毕竟是酒吧,抱着艳遇的想法过来玩的人不少,但这里低消高,安保工作也做得很好。

大部分的人也都只是搭个讪,被拒绝之后都会知趣地离开。

沈杳抿了口酒,回答道:“不知道。”

调酒师笑了笑不说话,先去帮其他客人调酒。

沈杳坐在高脚凳上,双腿自然地搭在地上,他不动声色地抬起眸,环顾了圈四周。

酒吧里的光线幽黄,从视角上就让人觉得昏暗,音乐声不吵不闹。他的呼吸不自觉地屏紧,捏着杯子的手用着力,最后才渐渐地放松下来。

“怎么了?”调酒师又回来了,“你好像又在发呆?”

调酒师经常看到沈杳出神地侧着脸盯着远方,漂亮的唇紧抿着,柔软流畅的下颔线条绷紧着。

只不过因为他一直戴着鸭舌帽,调酒师看不到他的眼神。

沈杳回过神,又抿了口酒:“没发呆,只是想到了些东西。”

他其实不爱搭理陌生人,但这调酒师不仅有些自然熟,还替他挡掉了很多麻烦,说话的时候也有分寸。

调酒师冲他眨眨眼,问道:“你是不是在等人,要是在等人的话,可以给我看那个人的照片,如果我看见他,我就给你通风报信。”

沈杳没否认,看着他问道:“你这算不算暴露顾客隐私?”

“算啊。”调酒师承认,“但你不说出去,就不算。”

这个吧台位于靠门的位置,每次开门关门时,总会有夜风跟着吹起来。

沈杳习惯性地一转头想看一下是谁,这次目光却凝住了。

外面下着雨,走进来的Alpha身高挺拔,他的黑伞早就收起,被他提着垂在腿边。

晏知行还是那不苟言笑的表情,混血的长相在幽暗灯光下更加深邃。他不可避免地注意到沈杳,视线短暂地停顿了一秒,继续一步一步地往里面走。

靠近酒柜的位置空无一人,是专属于他的位置。

“看来是等到了?”调酒师意味深长地说,“我其实很早以前就猜过你等的是不是他。”

沈杳终于从入座的晏知行身上收回视线:“为什么?”

调酒师耸耸肩道:“因为我喜欢观察客人,你们两个之间的气质有点像。”

气质是个很模糊的词,沈杳忍不住笑了声。

笑容很快地收敛起来,他跟调酒师说:“帮我调一杯白兰地库斯塔,然后有纸和笔吗?”

调酒师挑了下眉:“那么主动?”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沈杳的神色专注得像是在雕花。他的字跟着名家练过,劲瘦有力。

——“你需要一只最漂亮的花瓶吗”

后面跟着的是沈杳的联系方式。

沈杳需要给自己寻找一把可靠的保护伞,晏知行是他找出来的最优解,撇去一些必要的条件,他还有很多让沈杳觉得无可挑剔的地方。

他常年在国外,管束不到沈杳身上,相处时间也可以大量缩减。

晏知行这样的人,城府深,心机重。他什么都见过,阴暗的,光亮的。

所以沈杳觉得,别伪装自己的欲望,坦****暴露出来会更好。

如果晏知行像其他Alpha一样,只是想要一个漂亮听话的花瓶,沈杳保证自己能做到。

沈杳把纸条对折,然后摸出特意戴着的现金,卷起来作为小费交给服务员:“麻烦帮我把酒和纸条给坐在那边的先生,谢谢。”

服务员轻车熟路地收下小费,端起托盘往晏知行的方向走去。

他盯着服务员的背影。

如果晏知行不想要,那他会选择放弃、换一个。

距离不远,服务员把托盘放到晏知行桌上,先把那杯鸡尾酒端了出来。杯口内环绕着柠檬皮,再用糖边粘起来作为硬壳。

是杯很华丽的酒。

服务员低声地解释道:“是吧台前那位漂亮的Omega先生为您点的酒,还有他给您留的纸条。”

他做完交代完的事情,就抱着托盘安静地走掉了。

晏知行没有抬头往沈杳的方向看去,他能猜到那个Omega一定在看他的一举一动。

他拿起桌子上的纸条,没有看,把它交叠又交叠。

晏知行的眉眼冷淡,像是棱角分明的玻璃。他抬起手腕,在杯口松开手指,纸条坠入酒中。

他的动作全都落在沈杳和调酒师眼中。

“他看起来好像对你很没有意思。”调酒师莞尔一笑,有些遗憾地道,“而且还有点讨厌你。”

即使是被这样拒绝,沈杳的脸色也没太大的变化,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杯壁,附和道:“他确实看起来很讨厌我。”

沈杳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半杯酒,站起来准备走人。

也就是在这时,酒吧忽然传来一阵喧闹,沈杳下意识地抬头往那方向望去,然后猛地屏住呼吸。

Omega过分甜腻的信息素在封闭的空间发散,像是浓度过高的香水惹人头晕。

这个Omega他发 情了。

沈杳这时候表情才有了变化,他的腺体忽然发烫发烫。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还好他及时用手扶住了桌子。

“你没事吧!”调酒师被他吓了一大跳,他虽然是个Beta,但也有点常识。Omega有时候闻到其他**Omega的信息素时也会受影响。

沈杳冷白的皮肤开始逐渐变红,额前滴落了汗,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腺体,甜腻的杏花香即将按耐不住。

调酒师从吧台里跳出来,他知道发 情的Omega有多危险,趁还没有人发现,他赶忙扶住沈杳往外走。

他把沈杳藏进旁边的休息室里,叮嘱道:“我去帮你拿抑制剂,你记得锁上门。”

身体的温度升高,脑袋开始像是浆糊。沈杳咬住舌头保持清醒,点了下头。

沈杳蜷缩在沙发上,他扯着领口散温,呼吸灼烫。

他发现自己跟这个地方有些犯冲,第一次来的时候倒了大霉,今天也不是一般的倒霉。

屋内还是一派乱。

在其他Alpha都开始逐步失控难耐的时候,晏知行不受一丝影响。他看到Beta安保往角落里靠,面无表情地往外走,离开这突发的闹剧。

走出这段空间,他的脚步却猛然停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浅淡的杏花香,像是条隐秘的线。

晏知行的瞳孔不可置信地骤缩,他的喉结滚动了下。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追着线,跟着那信息素的味道。

停在了休息室紧闭着的门面前。

刚才那么浓郁的Omega信息素,都没让他的心率加快一下,而现在晏知行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沸腾。他根本难以抑制自己的本能,甚至有踹门的冲动。

他想要把房间里的Omega拽出来,亲吻他,标记他。

晏知行的手因为过度的兴奋控制不住地抖动,他从口袋里摸出药来吞下。

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药都没嚼碎,晏知行就咽了下去。平时两片的量,他直接加了倍。

药效作用得很快,像是块冰坠入滚烫的水中,晏知行很快地恢复了冷静。他怕伤害到里面的Omega,强压在门把手的力气大得让它弯曲。

清醒过后的晏知行发现自己背上出了薄汗,黏腻黏腻。

屋内的杏花香越来越重,隔着门缝飘了出来,像是引人入胜的迷幻梦境。

四年前,他回国的时候被人设计,意外在这里强制标记了一个Omega。

那时易感期的Alpha记忆模糊不清,只记得漆黑的屋子里,那个Omega惊慌的声音,刚开始还在奋力地挣扎。

又抓又咬,嗓音尖利地让他滚。

后来冷静下来之后,Omega还聪明地试图用信息素安抚他,但却反而起了反作用。

他们之间的信息素契合度很高,晏知行失控得更加厉害,他的手掌掐过Omega的每一寸皮肤,在那脆弱的腺体上咬了无数次。

到最后,晏知行只记得Omega失去理智的啜泣。

还有那满屋的杏花香。

他找了这个Omega整整四年。

四年后。

命运兜兜转转的回到原地,像是被神操控着的场宿命。

晏知行深呼吸了一口,他打开门,房间里浑身失去力气的Omega栽倒在他怀里。

他下意识地抱住了这个Omega。

温度很烫,但抱起来很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