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准备跟沈杳表白前一晚,徐意白就开始失眠,昨晚更加是数绵羊到深夜,连早上都没睡意,比闹钟声醒得还要早些

徐意白醒来的时候看见了沈杳给他发的消息。

“我去练早功了。”

“好饿好困。”后面跟了一个猫咪表情包

徐意白莞尔笑了声,他回道。

“你在哪个舞蹈房。”

“我过来给你送早饭。”

他没有表情包,又觉得只发两句话太生硬。徐意白抿着笑精挑细选了半天,最后发了一个摸头的小黄豆过去。

徐意白和沈杳一起排练了三个月,知道他的口味,给他做了杯奶咖,还有一个鸡肉滑蛋可颂。

他整理完东西,却发现沈杳还没回他,以为是他还在练早功。徐意白把车放在学校里的停车场,再次打开手机的时候他皱起眉。

没有沈杳的消息,但铺天盖地地是朋友发给他的消息,徐意白越看嘴角绷得越紧。

朋友是当初说沈杳高冷的那个,他发过来几张聊天截图。学校的大群里,有人说了沈杳很多难听的话。

“我认识沈杳的弟弟,沈杳他也就只是表面高冷,背地里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快。”

“像他这种Omega,只要给点一点好处,他就会跟你睡。”

“你们看沈杳现在不就搭上徐意白了吗,也不知道他给徐意白睡了多少次,他竟然都答应给他伴奏。”

“不过徐意白肯定很爽吧,毕竟沈杳学跳舞,什么姿势都摆得出来吧?”

这种一点证据的造谣有人信有人不信,但没有人会觉得私下谈论这不对。而谈论着谈论着,这就变成了真的,多简单的造谣方式。

徐意白只是看了一半,还有很多难听意**的话,徐意白扫一眼都觉得恶心。

胸前仿佛有股火在燃烧,徐意白手上用着的劲道像是能把手机捏碎。

谣言是半夜传出来的,但比流感蔓延得还快。徐意白生怕沈杳已经知道,冷静下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他打电话。

电话铃响了一秒就被掐断,徐意白想要再拨回去,下一个收到的却是沈杳的位置共享。

徐意白心头一跳,他顾不上手上拎着的保温盒,直接把他丢到地上然后往位置的方向跑去。

学校不只是一丁点大,徐意白跟着共享位置一路跑过去,呼吸急促地停在摆放体育器材的小仓库里。

他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抬起腿干净利落地往门上踹起一脚。

“砰——”

门剧烈地晃动一下,锁扣略微有些松动。

徐意白紧接着又踹了许多脚,生锈的锁扣掉落下来。胸口因为呼吸剧烈地起伏着,徐意白的锁骨与额前全是汗。

初升的阳光照进阴暗的储藏室,徐意白往里看去的那一刹那,他看到向他跑过来的人影,下意识地张开了手臂。

沈杳扑进他的怀里,死命搂着他的腰,像是溺池的人抓最后一块浮板。

“徐意白!”

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沈杳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他把脸埋在徐意白身上,单薄的肩膀却在颤抖。

徐意白不知道他有没有哭,但他的肩颈处很热。他高悬的心脏终于安稳地落下,仿佛劫后余生一样,紧抱着沈杳,然后又开始发酸发涨。

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他一下一下地拍着沈杳的背,手臂勒在他腰上,青筋凸出:“不怕了……沈杳。”

熟悉温暖的怀抱,沈杳紊乱的呼吸被安抚得逐渐平息,拽着衣角的手却始终不肯松开。

“别怕。”

徐意白本能地释放出信息素,风铃花干净的味道在逼仄阴暗的仓库扩散,腐朽的味道被覆盖。

安抚着怀中的Omega。

徐意白的手掌护在沈杳的脑袋上,缓慢抬起头,看见仓库里站着惊惧不定的Alpha,是当时他撞见给沈杳送奶茶的那个。

徐意白逆着光,表情在光影当中晦暗不明。

所有人都觉得他好相处、脾气好。他现在这个样子,眼底遍布着阴霾,仿佛被威胁领土的雄狮,抬手就能把人撕碎。

明明徐意白没有动手,Alpha却被他盯得脑袋一阵发怵的眩晕,脚步都往后跌了几步才稳住。

在Alpha脸色发白之际,徐意白又低下头抱住沈杳,一遍遍耐心地跟他说别怕。

如果不是沈杳这样抱着他,如果不是他要安慰沈杳,如果不是沈杳现在离不开他。

徐意白可以一脚把Alpha踹到昏厥,他只是不喜欢动手,并不是不会打架。

警察来得很快,在他们来之前,徐意白都一直抱着沈杳堵在门口。

沈杳听到警察的询问声,终于慢慢地松开搂着腰的手。他眼眶通红,脸颊上还蹭着灰,漂亮的Omega衣服领口都被扯得有些歪。

警察拷着死命挣扎的Alpha,语气不自觉地放轻了些:“你叫沈杳是吗?”

沈杳抓紧徐意白的手臂,轻轻地点了下头。

“方便先简单说一下大概情况吗?”

沈杳半藏在徐意白身后,手掌被轻抚过,最后被拢在温热的掌心。他的脸色因为受惊苍白,说话的时候思路却还算清晰:“我今天早上来学校舞蹈室上早功,同学跟我说有人在背后说了很多……很多我难听的话,而且还有不少人信了。”

他抿了下唇,从与他十指相扣着的徐意白身上汲取热度,才继续轻声地道:“然后我就收到了条短信,是不认识的号码,说让我出去找他,不然他就要发照片出来。”

“我想知道他是谁,也想知道他有什么照片,所以就跟着他出去了。”沈杳说,“结果他让我跟他去器材室……”

“你他妈放屁!”Alpha慌张得破口大骂,他矢口狡辩道,“明明是他让我跟他去器材室,他还说只要我不再把他以前的事情说出去,就随便我对他——唔!”

Alpha话还没说话,徐意白就沉着脸拽过他的领口,然后猛地一用力,把人摔在地上。

他发出声惨叫,刚从眩晕中缓过神,又被徐意白掐着脖子从地上拉起来,迎面又是一拳,鼻血喷涌而出。

几个警察意识到这突发的情况,赶忙上前拉架,他们扯着徐意白的衣服,压着徐意白的手臂和肩,没人想到这个看起来清俊的Alpha力气那么大,是要把人往死里揍。

四面八方都是阻力,徐意白挣脱开一双手还有其他人。他双眼猩红,强行把Alpha压在地上,拳拳到肉。

最后是沈杳扑过来,从后面用力地抱住他,颤抖着声音道:“徐意白,够了够了,你别打他了。”

徐意白这时候才猛地泄力,他站起来先和几个警察道了歉。唇被他自己咬破了血,他没管,居高临下地盯着Alpha道:“说几句造谣的话会让你痛快的话,我也会让你知道,什么事情都需要付代价。”

“你龌龊,所以看什么东西都龌龊。”

“我愿意和沈杳合作,是先看了视频,他跳得很好。”

沈杳怕他又冲动行事,紧拉着他的手,把刚才没讲完的话继续讲完:“在器材室里,他对我动手动脚……”Omega转过身,露出自己光洁的脖子,心有余悸地道:“他甚至还想要直接标记我。”

最后他们一起去了警局,Alpha给沈杳发的聊天记录还在,监控也显示是Alpha带着他一起去的器材室。

器材室里没有监控,但明显有争执过的痕迹,屋里Alpha的信息素很重,有意图想靠信息素强制Omega发 情。

而且有证据证明那个Alpha纠缠沈杳很久,沈杳还提供了当初Alpha骚扰他的聊天记录,说话很难听,拉黑一个号还有一个号,像是甩不掉的牛皮贴。

警察听得皱眉,还顺便教育了沈杳几句,让他以后别那么冲动。

沈杳点着头,乖乖应下。

案件结果没下来之前,Alpha都要暂时被拘留。徐意白当着警察的面打了人,也被留了下来。

他说自己会没事,让沈杳先回去。

可等他傍晚出来的时候,沈杳还在。晚霞从天际边开始蔓延,可能是因为站累了,他蹲在树下的小台阶上。

见到徐意白,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脏掉的脸颊比天边的云霞耀眼漂亮。

徐意白半蹲下来,帮沈杳系好散掉的鞋带,然后又伸手,示意自己要把他拉起来,温声问道:“不是让你先回去吗?怎么等到现在。”

沈杳借着力站起来,站在小台阶上的他比徐意白还要高些。他不说话,低下头先是舔了下徐意白嘴角的伤口,然后吻住了他的唇。

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沈杳主动的。

徐意白没接过吻,连该做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沈杳的嘴唇很软,睫毛很长,更多的因为这个吻太短无法继续品味。

电话铃忽然响起,徐意白却依旧在发怔。他被沈杳笑着推了下手臂,才回过神来。

“喂……”

“听说你报了个警?”电话里的女声干净利落,不像是兴师问罪,倒像是调侃,“还当着警察的面把人揍到走都走不动了?”

“……”

徐意白没说话,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发麻,还没从刚才那个吻当中回过神来。

“徐意白,你现在可真出息了,现在还能为omega出头打架了。不过也行,长那么大终于不只是坐在琴房里了,本来还有点担心你这辈子能不能谈上恋爱。”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女声又不耐地道:“你知不知道没我你现在还在里面蹲着,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了。”

徐意白这时候才回过神:“刚才没听见,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该闲得没事捞你。”电话那头冷哼说,“你不给我讲讲你喜欢的omega什么样,我就让你继续在里面蹲着。”

徐意白有些无奈:“你能不能先别管这个。”

对方笑了笑,问道:“那个人渣alpha你想怎么办,在学校里传播谣言和强迫omega,应该也够他吃一壶。”

徐意白用指腹擦掉沈杳脸颊上的灰渍,回答道:“用最大量刑判。”

他挂断电话,跟沈杳解释道:“我姐姐。”

沈杳听到了电话内容,神情懵懂地问道:“他会付出代价吗?”

“一定会的。”徐意白又问,“我先带你去吃饭,从早上到现在,你吃过东西了吗,不会饿到现在吧?”

“很饿。”沈杳有些可惜地嘀咕了句,“我没吃到你亲手做的早饭。”

徐意白忍俊不禁地道:“没关系,以后有很多机会,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天天做给你吃。”

他说完拉着沈杳的手就要走,沈杳的脚却像是黏在了地上,他转过脸问道:“怎么了,不是饿吗?”

“徐意白。”沈杳嘴角的笑慢慢隐没,他低着头盯着脚尖,犹豫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先不跟别人说我们在一起了吗?”

徐意白下意识地捏了下沈杳的手心,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只是你太有名了,大家都知道你。如果我们在一起的事情被人知道……”

沈杳没有说完,但徐意白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虽然很低调,但因为年少成名扫遍所有的奖项,再加上面容俊朗还年轻,粉丝很多。徐意白不是明星,只是个钢琴家,但盯着他的人也不少。

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关于他的报道就蜂拥而出,只是他不喜欢,家里会出面帮他压下,更别说是今天这种进警局的事情。

可要是他和沈杳谈恋爱的事情被爆出来……

沈杳的睫毛扫出阴影,无助又落寞:“我不是很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我今天和那个Alpha出去,也只是因为他说如果我不跟他出去,他就要当面跟你讲。”

“别人与我无关,但我不想让你知道,哪怕这是假的。”

“可我讨厌别人对我莫名其妙的误解,那些事情我明明没有做过,他们却都会相信。”

“我今天早上一进舞蹈室,他们都看着我。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我知道,他们肯定在说跟我有关的事情,我……”

“好了,不要说了。”徐意白不舍得让他再继续回忆这些不好的东西,他答应道,“那就不公开,没什么。”

沈杳闷闷地“嗯”了声,他又说:“我再跟你说一件事情。”

“什么?”

“舞蹈室里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沈杳抬手摸徐意白的脸,“我第一次见你是在琴房的楼下,我看见你在喂学校的流浪猫。”

alpha半蹲在路上,穿着干净的白t和牛仔裤,肩上背着黑色背包。猫粮放在他脚边的一次性碗里,alpha伸出去的手骨节分明,趁机抬手摸流浪猫的脑袋。

沈杳站在不远处,看见他半张温润清隽的脸,嘴角的笑像清风。他还闻到了空气中的风铃花味道,与alpha很相配,是让人闻着就安心的味道。

*

现在是他和沈杳保持恋爱关系的第三年,他们依旧保持着这样不公开的关系。徐意白提过很多次想带他回家,但每次都会被沈杳用合理的借口拖延。

爱情中的人总是患得患失,徐意白有时候也会怀疑沈杳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如果是喜欢,那这份喜欢又有多少。

经过长久的思考之后,徐意白相信沈杳喜欢他。

因为omega一辈子只能被一个alpha终身标记,但alpha却可以标记无数个omega,这是天生就不公平的生理缺陷。

虽然现在的手术很发达,omega可以选择洗去终身标记,但这对他们的身体伤害也很多,omega对于alpha的选择依旧很慎重。

所以徐意白想,再多爱沈杳一点,让他完全信任自己。

徐意白昨晚睡得断断续续,加起来的时间只有短暂的四个小时,可他醒得还是比沈杳早。

他挂念着昨天说要给沈杳做午饭的话,醒来准备完早饭,就去了超市。

买肉的时候想着沈杳只吃瘦肉,买鱼和虾的时候想着怎么处理起来让沈杳不用挑刺和剥壳,买零食的时候想着沈杳不爱吃太甜的东西。

什么都想做给沈杳吃,等他推着购物车到收银台时,才意识到这购物车都已经超过量。

进门时徐意白想待会先去把沈杳喊醒,他没有起床气,只是刚睡醒的时候喜欢发呆。

徐意白想象着那个画面,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了笑。

“咔哒——”

开门的那刹,心跳却跟着门锁声音下坠,徐意白停下脚步。

玄关的鞋柜旁少了样东西,沈杳穿来的鞋不见了。

屋里静悄悄,沈杳又走得悄无声息,连短暂的告别时间都不留给他。

他就像只来去自如的蝴蝶,停留还是远去,全都随心所欲。

徐意白闭上眼,安静地发酵自己负能的情绪。他是人,不是无限宽容的神,他也会有阴暗的想法,像是无法抑制住的黑洞扩散。

是不是只有他把沈杳终生标记,在他的腺体上印上永恒的烙印,他才会敛起翅膀。

徐意白沉默着,提着装满东西的袋子往客厅走。

他的步伐再次顿住——茶几桌面上留着一张门票与纸条,门票上印着国家大剧院,纸条上留有的字迹熟悉到徐意白一眼就能认出来。

“今晚来看我第一次在大剧院的独舞吧。”

“哥哥,这很特殊。”

“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徐意白的阴郁心情一扫而空,他拿起门票时的表情还有些错愕。

沈杳这段时间很忙,但每次问他在做什么,他都是笑着抱住他,然后不说话糊弄过去。

原来沈杳只是想给他一个惊艳的舞台。

因为刚才那些自私的想法,徐意白感到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