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杳的解释,戴星辉紧捏着的拳头稍稍松掉。沈杳的腺体上没有被标记过的咬痕,那惹人厌恶的信息素味道确实可能是在接触间染上。

见他不说话,沈杳困惑地反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吊在心口的气散去,戴星辉笑得比刚才还要灿烂许多。他坐回原位,喋喋不休地道,“我最近在和张司语还有胡圣轩他们一起搞赛车,在灵山那边的赛车车道,杳杳你要不要过来玩?我都很久没见到你了……每天喊你一起出来吃饭你也一直说下次,那下次又是哪一次?”

发现自己无意识地抱怨了句,戴星辉忙不迭地解释道:“不是,杳杳,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很忙。”

沈杳依旧撑着脸,他点点头笑着道:“我知道你没有其他意思。”

“杳杳!”

戴星辉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讲,被打搅之后他不快地转过头去,张司语和胡圣轩从不远处走过来。

“你来得挺快啊。”张司语手插着兜倚在吧台前,眉梢充满攻击性,嗤笑道,“我说明明饭吃得好好的,你怎么接个电话就走了?”

不知道谁在给他通风报信,沈杳前脚刚到这,后脚戴星辉就找着借口从包厢后门溜出去了。

戴星辉扯了扯嘴角道:“我吃饱了不能走吗?”

针锋相对的气氛让空气都紧张不少,沈杳仿佛闻不到火药味,也不在乎其他人若有似无投过来的视线,自若地问道:“你们刚才在一起吃饭吗?”

“是啊。”胡圣轩不参合争吵,他的嘴角挂着浅笑,坐到沈杳另一边上,“本来也想叫你,但戴星辉不让我叫你。”

戴星辉忍住把酒杯往人脸上泼的冲动,暴躁地道:“你可少放屁吧!”

“我说错了吗?”

“……”

胡圣轩确实也没说错,的确是他不让叫沈杳,可为什么不叫,在场的人也全都心知肚明,但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是他排挤沈杳一样。

“杳杳……”戴星辉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又在半空当中止住,只盯着那截清瘦白皙的手腕看。

沈杳的手指在杯口上打着圈,莞尔一笑道:“你肯定是觉得我忙才没有喊我,怎么可能是故意不喊我?”

灯光暧昧昏暗,照在沈杳身上,精致的眉眼上的灯光流转,像是刻意掩着光辉的璀璨钻石。他不笑的时候就够漂亮,但始终透着股距离感,一笑起来却仿佛云开雾散。

忽然间就没人说话了,三个alpha同时听见了自己“砰砰”乱动的心跳声。

张司语打破沉默,干巴巴地问道:“过几天晏家的宴会杳杳你会去吗?”

“不太确定。”沈杳的表情困惑,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晏家几十年前不是就去了A国,为什么突然想来国内发展?”

戴星辉也对这一知半解,但沈杳想知道,他就紧皱着眉头苦思冥想:“晏家神秘得很,他们根基在国外,生意上多多少少沾点黑。他们在外面当地头蛇当得好好的,何必要回来搅浑水,北城有顾家在,他们占不到便宜。”

“因为晏家家主换人了吧,新家主叫晏知行。”胡圣轩抿了口酒,“晏家和我们的情况不一样,我们最多和私生子抢抢继承人的位置,他们可不一样。晏家像是枝繁叶茂的大树,人丁兴旺,从晏家老爷子这些年生病住院开始,这大树就开始动**,因为谁都有机会顶替他,这最顶端的位置谁不想要?那既然谁都想要,那就是谁最有这个本领才配坐上这个位置,坐稳。”

沈杳开着玩笑接了句:“像以前抢皇位一样?”

“这难道不算半个皇位吗?”张司语笑着道,“不管是钱、还是权,晏家都有。而且听说晏家还有个传承物,好像是个板戒,谁戴着就意味着谁是掌权者。他们明明一直在国外,怎么封建气息反而最重?”

欲戴皇冠也必承其重,能在这样错综复杂的环境下成功掌权,那这个人务必是城府最重、下手最果断的那一个。

沈杳静静地听了半天,听着他们的话题越跑越远。他抬眸看了眼钟,站起来道:“有些晚了,我先回去,你们玩得开心。”

戴星辉一惊:“那么早就走了吗?”

“明天还要去舞团排练。”沈杳点点头道,“我不能迟到,要早点去。”

“那你怎么回去,让司机来接吗?”

沈杳“嗯”了声。

Alpha们异口同声地道:“我送你回去!”

互相对视一眼之后,胡圣轩温声道:“杳杳,我和你顺路,我送你吧。”

沈杳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纠结,但最后还是点点头,算是默认。

他跟着胡圣轩走了,只剩下戴星辉和张司语相看两厌。最后冷哼一声,戴星辉摔上门往外走。

车载熏香的味道闻久了不太舒服,沈杳降下窗户透风,油门“轰轰”的声音乍响在耳边,他亲眼看着一辆改装过的跑车飞掠而过。

胡圣轩瞄了一眼道:“戴星辉的车。”失败者幼稚到极致的发泄行为。

沈家离他们的秘密基地挺远,胡圣轩把车停在门口。沈杳道了句谢,要下车的时候却被叫住。

“杳杳。”他递过一个礼盒,里面是根定制款的手链,“前不久在拍卖会看到,觉得很适合你。”

沈杳的目光略带吃惊,他没有接礼物:“前几天戴星辉刚送了我一根手链。”

胡圣轩的动作一顿,不由分说地把礼盒塞进沈杳手里,然后“砰”地一关门。

他操纵着降下副驾驶的窗,看到沈杳脸上无奈的笑。胡圣轩说:“杳杳,戴我送给你的,别戴戴星辉给你的。”

沈杳站在一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说:“谢谢,很喜欢你的礼物,过几天见。”

他走之后胡圣轩还留在原地,他烦躁地点了根烟,又摸出手机想喊人出来喝酒。

胡圣轩多的是狐朋狗友,但今天碰见过戴星辉两人之后又觉得那些朋友少了些什么。

他怅然若失地把烟丢到窗外,掉头离去。

高中以前,他们三个Alpha关系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小时候一起做招人烦的事情,长大之后一起翘课打架。

只是可惜,他们都喜欢上了沈杳,并且谁都不愿意放手。

*

夜幕降临,车流不息,卡在跳跃的红绿灯上堵堵停停。黑车错过绿灯的最后几秒,稳稳地停在停止线之后。

车上除了司机之外,还坐着三个人。副驾驶坐着沈杳的叔叔沈复林,沈杳坐在后座,身旁是沈复的儿子,他的Omega弟弟,叫沈深绵。

他握在掌心的手机连着震动起来,时不时地弹着消息音。

不用看,沈杳都能猜到是谁。

接二连三的消息提示音停了下来,紧接着转成了电话铃。默认的铃声只响了一秒,就被沈杳拨成了静音。

沈杳低着头,看屏幕上显示的“徐意白”名字。

等电话自动挂断,沈杳才拿起手机,聊天界面里徐意白密密麻麻地给他发了许多消息。

“我刚到,好累。”

“晚饭吃了什么?”

“杳杳,晚安。”

“刚走就好想你。”

……

“你也很忙吗?怎么不理我?”

“是不是不开心了,还是生气了?”

……

“沈杳。”

“我今天的飞机,晚上到。”

……

“下飞机了,我现在过来找你。”

“沈杳,你人呢?”

“这是你第三天不理我了。”

明明前一晚还在情意浓时地接吻,但从徐意白上飞机开始到现在,沈杳就没有回过他消息。

面对徐意白的质问,沈杳没有点内疚感,他甚至觉得自己很体贴。徐意白忙,他就不打扰他。

沈杳苦恼地皱起眉,他知道徐意白这几天在国外,不可能像过去一样,一被冷落就过来找他。

但没想到现在那么要紧的关头,他竟然还要放下手下的事情,坐飞机赶回来。

“杳杳。”沈复林他转过头关切地问道,“谁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

沈家的基因不错,沈复林长了张很斯文的脸,年过四十,却看不出年纪。

沈杳与他对视着,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朋友。”

“哼。”没等沈复林说话,沈深绵先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朋友?真的是朋友吗?”

沈复林听见,不痛不痒地训斥了句:“深绵。”

沈深绵又从鼻腔里哼了声出来,抱着臂别过脸看向窗外。沈杳安静地坐在原位,面上没有生气的意向,精致漂亮得像假人。

“杳杳,最近怎么都不回家?”沈复林问道,“陈姨前几天还说给你做了喜欢吃的东西,结果你又没回来。”

“有些忙。”沈杳抿着笑回答,“下礼拜有个很重要的表演,每天都要排练。”

不长的车程,沈杳和他全程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聊的大部分都是长辈对晚辈的日常提问。

沈杳回答得很有耐心。

庄园门旁站立的守卫全是Alpha,他们身上的制服笔挺,面容标志,嘴角却不带笑,依稀能辨别出庄园主人是个冷漠过头的人。

查过邀请函,确认完身份之后,铁门才发出道机械卡顿的声音,缓慢地打开。

宴会厅的装修奢华低调,色调甚至还有点沉闷。沈复林是个Beta,但在这场合还是混得如鱼得水,推杯换盏间谁都能聊几句。

沈杳跟在他身后,没有过度精心地打扮,身上穿着最简单的黑西,却压不住这张过分漂亮的脸,像是束张扬的玫瑰。

他低着头,却依旧避不开四面八方的目光。沈杳轻拧着眉,低声地道:“叔叔,我去楼上坐一会。”

“好的。”沈复林抽空拍了拍他的肩,“去吧。”

休息室宽敞,背后连着一个阳台,门没关,窗帘被风吹拂晃动。桌面的托盘上摆满了饮料与酒,还有甜点。

背后有脚步声传来,沈杳转头,看到的是跟着他过来的沈深绵。

沈深绵微扬下巴,一脸挑衅地道:“你躲着来楼上干什么?听说戴星辉他们前几天又为了你打架了,把个Alpha给揍到躺在医院里好几天,他们现在都在家里关禁闭,为什么你能心安理得在这里?”

他只比沈杳小一岁,一起在沈家老宅长大,从小就水火不容,更准确地讲,是沈深绵单方面地讨厌沈杳。小时候沈杳还会与他争执,但现在他直接选择忽视。

沈深绵长得也不差,可只要站在沈杳身边,就会被盖住,他最嫉恨的就是沈杳这张脸。只要沈杳有这张脸在,就有的是人前仆后继地喜欢他。

甚至在知道他们关系不好之后,戴星辉带头排挤了他。他瞪着沈杳不冷不淡的表情,一时冲动,忽然伸手抄起了身边的酒杯。

沈杳皱起眉,预想到了他要做什么,他的脚步刚往撤后几步。窗帘被风大幅度地吹动,帘布之下露出黑色皮鞋的一角。

电光火石间,沈杳的脑袋飞速运转。他停下脚步闭上眼,脸颊与胸口一凉,甜酸的白葡萄酒味道在鼻尖发散。

沈深绵心情愉悦,走到门边又回头,喊出许久未叫过的称呼:“哥哥,今天好好在楼上待着,别下去把这狼狈的样子给人看,免得丢家里的脸。”

沈杳没追过去,脸上也没什么愠色。他坐回沙发上,抽了几张湿巾静静地擦着衣袖与脸颊。

没过多久,深绿的窗帘被人从外面掀开。

走进来的Alpha金发碧眼,神情冷漠,长相优越。他是混血,五官融合了东方与西方的优点,立体中透着浑然的冷感。

Alpha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夹着烟,右手大拇指上戴着一个黑色板戒。他微撩起眼皮,那双像宝石一样的眼睛扫视过沈杳。

没有片刻停留,眼底的情绪也没有丝毫波动,完全把不远处的沈杳当成不存在。

沈杳的眼睫湿漉,额前的头发也有些湿痕。他的身上有酒味发散,看起来却不狼狈,只透露出脆弱的无害感。

看见突然出现在面前的Alpha,沈杳仰起下巴发愣地看着他,似乎觉得现在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有些难堪,他的耳根微红,放在沙发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低声地问道:

“你好,可以麻烦给我叫下楼下的侍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