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惜霜要拍的是大结局之后的彩蛋, 会放在最后一集的片尾播出,那些习惯了跳片尾的观众很可能都发现不了这一段的精彩。

如同剧中的晏正所料,陈牧舟并没有彻底死亡,他在逃跑之前就安排好了所有的计划, 汽车爆炸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在汽车偏移了路线的时候, 他就已经换上了潜水装备, 在汽车爆炸的前一刻进入了水中, 逃离了特别行动局的追捕,坐上了他早就安排好的飞机,逃往了国外。

他的走私产业发展的非常庞大, 偷渡一个人更是轻而易举,他甚至早就为自己安排好了在国外的身份,是一个非常有钱的独身富豪的教子, 而这位富豪近期刚刚去世,他会接手对方所有的产业和人脉, 东山再起,并且比之前更加来势汹汹。

晏正看到的那本书就是他为晏正留下的线索, 是一种戏弄,暗示对方自己还活着。如果换做是在被晏正抓到尾巴之前,陈牧舟根本不会做这种无聊的,很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事情,但是在被晏正抓到证据, 并且差点就毁掉他全盘的布局后,陈牧舟终于重新认识了这个他曾经认为非常愚蠢的警察, 并且产生了难得的恼怒感, 想要在这种地方扳回一局。

以上的剧情都不需要详细拍摄, 只需要几个片段快速回闪播放, 简单介绍一下陈牧舟是怎么逃出来的就可以了,成天文现在要详细拍摄的片段,是陈牧舟在国外参加富豪葬礼的场景。

为此成天文请了好几个外国友人来当群演,那几个外国人好像是附近的大学生,第一次来片场,非常兴奋,一边快速低声交谈着话,一边频频往许惜霜这里看。

许惜霜依稀听到了“pretty”这个单词,微微动了动眉毛,但是没有说什么,也没太在意,沉默地让化妆师继续在他脸上涂抹。

临近冬天,天黑的时间也提前了不少,下午五点左右天色就已经开始暗了,今天又是一个阴天,而且还依稀下起了雨点,和剧中的背景非常符合,连洒水车都不需要动用。

成天文害怕这点雨马上就停了,所以连忙让许惜霜过来赶紧拍摄。

许惜霜这会儿已经换好了衣服,化好了妆,他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西装,领口别着一朵白玫瑰,手里举着一把黑伞,是标准的参加葬礼的装扮。

和晏玉山穿黑色衣服的感觉截然不同,许惜霜整个人都被包裹在浓重的黑色中,冷漠又脆弱,他的皮肤又超乎寻常的白,和胸口的白玫瑰一样美丽,甚至有一种近乎幽灵一样的透明感。

他站在雨中,举伞看过来的时候,浑身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疏离,眼里却好像带着一把小钩子,现场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粘在了他的身上,就连成天文都愣了一会儿,才举起手对着许惜霜说:“准备!”

演员们站在一小块荒地上,石碑对于道具师来说不要太简单,用泡沫刷上石料的颜色,摆在那里就行。外国群演们就对着那一小块石碑道具哭泣,因为没有经验,哭不出来,被化妆师强行滴了眼药水,现在正用手帕擦眼角,勉强能过这一条哭戏。

许惜霜站在这片“墓地”的边缘,他已经进入了陈牧舟的状态,冷眼看着前面的人为死去的富豪哭泣,有几分真心不得而知。他就站在那里,即便那些人都知道他是富豪的教子,富豪的遗产都会由他继承,却没有一个人敢和他搭话,全都远远地绕开他,离开了墓园。

雨越来越大。

饰演富豪管家的那位有经验的外国演员上场,他穿着得体的西装,对着许惜霜微微欠身,脱口而出流利的中文:“老爷的一切遗产都会由您继承,一切随您支配。”

镜头离得很近,许惜霜看向摄影机,缓缓勾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微笑:“当然。”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愉悦的事情,微微倾斜了一下手中的伞柄,雨伞上聚集的雨滴立刻顺着低矮的那一侧滑落下来,砸在了他脚边的石碑上。

斜下来的雨伞遮住了许惜霜的半张脸,镜头拍不到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精雕细琢般的嘴唇和下巴。

在雨声中,许惜霜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陈牧舟这个角色最后的台词:“我当然会尽情支配它。”

“好,卡!”成天文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雨水,“准备收工!”

最后的彩蛋内容到此结束,给观众留下无限遐想。这既是第一季的结尾,又是第二季的预告,成天文想的是,先看看第一季播出后的效果怎么样,能不能热起来,要是反响比较好,就准备拍摄第二季。

第二季,剧中的陈牧舟和晏正会正式上演猫鼠游戏,特别行动局会有许多跨国合作,和其他国家一起追捕陈牧舟。

成天文粗略估算了一下,觉得第二季需要耗费的资金几乎是第一季的三倍,但是有晏玉山这个金主的投资,他们剧组不需要担心钱的问题,能不能开拍第二季全靠观众喜不喜欢。

成天文也并不非常担心观众喜不喜欢的问题,他欣赏着镜头里面许惜霜几乎完美的脸,心道光是许惜霜这张脸就绝对能吸引一大批剧粉,更别提还有晏玉山这个人形引流机在,他对这部剧充满了信心,觉得一定会大爆特爆。

雨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剧组买来当道具的黑伞现在全都派上了用场,由于许多人来的时候都没带伞,基本上都是两三个人挤同一把伞,飞快朝着车上跑去。

许惜霜黑色西装的内里贴上了许多暖宝宝,现在正在暖烘烘地发着热,他并没有觉得有多冷,独自一人举着黑伞,慢吞吞地朝着晏玉山坐着的遮雨棚下走过去。

走到一半,耳边突然传来鞋踩进水坑中溅起水花的声音,许惜霜抬头,看到了气喘吁吁,挡在他面前的高大年轻的外国人。

对方是标准的金发碧眼,因为淋了雨,金色的发丝有一点湿漉漉的,五官优越,如果自拍一张放到ins上面,少说也有几万赞。

他或许也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对着许惜霜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低着头强行挤进了许惜霜的伞下,直视着许惜霜的眼睛,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询问他:“我可以,要你的,电话号码吗?”

许惜霜听他的声音,认出他就是刚才说自己“pretty”的人,微微抬高伞,往后退了一步,和金发男人拉开安全距离,没什么语气地回复他:“不可以。”

金发男人没有想到许惜霜的反应会这么冷淡,而且还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他笑容微微一滞,但很快又锲而不舍地继续往许惜霜的伞下钻,试图再次找许惜霜要联系方式:“我……”

又一串水花连续飞溅的急促脚步声传来,许惜霜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手上的力气微微一松。

晏玉山轻而易举地先金发男人一步钻到了许惜霜的伞下,然后自然地从许惜霜的手中接过了伞柄,把伞打高了一些,另一只手轻轻搭在许惜霜的肩膀上,和许惜霜站在一起。

许惜霜偏头看向晏玉山,有些惊讶地发现晏玉山居然比金发男人还要略微高一些,肩膀也更宽。

晏玉山和金发男人对视了一眼,没有理会对方,率先转头向许惜霜解释说:“我的伞给了颜瑶和曲月,她们两个先回去了,其他人也都找到了同伴,我不好去和其他人一起挤一把伞,就来找你了。”

“一起回去吗?”晏玉山和许惜霜对视。

许惜霜对上晏玉山的眼睛,莫名觉得晏玉山现在和平时不太一样,眼神黑而沉,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浑身的压迫感几乎要凝成实质,但压迫感却不是对着他,是对着伞外的另外一个人。

之前像大狗一样无害,那些可怜巴巴的神情都是晏玉山的伪装,撕开那层皮,就能看到他毫不克制的野望,还有埋藏在更深处的……

雨滴敲击在伞面上,发出有些沉闷的声响,和心跳声混在一起。

许惜霜放在身侧的手猛然握紧一下,他很快移开视线,声音很轻地回答:“嗯。”

金发男人见他们两个若无旁人地交谈,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脸色有点不好看。

他刚想张嘴说什么,就看到站在那位美人身旁的男人轻飘飘看了他一眼。

他紧紧闭了嘴,有一瞬间的毛骨悚然。

等他回过神,许惜霜和晏玉山已经从他的旁边走过,并肩朝着保姆车走去。

黑色的伞其实挤不下两个成年男人,金发男人看着个子更高的那个男人半边肩膀都处在雨幕之中,几乎湿透。高个子男人举着伞,尽力在朝冷淡的美人那边倾斜,帮对方遮挡住了冰凉的雨滴,非常温柔体贴,和刚才那个仿佛要把他撕成碎片的男人判若两人。

他知道对方有这个实力。

伞下的两人离的很近,肩膀靠在一起,时不时偏头和对方说着话,好像下一秒就要牵手接吻。

原来已经有主了。

金发男人最后不甘心地咬了咬牙,抬手抓了一把自己已经被完全淋湿的头发,朝着等待他的同伴们跑过去,准备接受同伴们的嘲笑。

保姆车里开着暖气,许惜霜脱了西装外套,看着在脚边聚起一小滩水的伞尖,又转头看了一眼晏玉山被淋湿的半边肩膀,大概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抿了抿唇:“谢谢。”

晏玉山用干毛巾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下,他带着笑意回复许惜霜:“是我借了你的伞,应该是我对你说谢谢才对。”

许惜霜一开始没说话。

车内陷入沉默,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的令人心焦,许惜霜看着车窗内自己神色模糊的倒影,焦躁地摸着手中的伞柄,一下,两下,三下……

“我是说,”许惜霜突然开口,“谢谢你帮我解决刚才搭讪我的人。 ”

晏玉山心里一跳,没想到许惜霜看出了他的意图,并且直接挑明,紧张地等待着许惜霜接下来的话。

许惜霜捏紧伞柄:“你上次喝醉了,可能不记得,你问了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晏玉山心里不好的预感已经到顶点,他微微张嘴,想要制止许惜霜接下来的话,但是许惜霜已经继续说:“我回答你说,我没有喜欢的类型,也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晏玉山心脏微微一抽。

许惜霜神色平静:“礼尚往来,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许惜霜:“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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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