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的曙光渐渐爬上天空高处,窗帘未拉紧,光亮刺得人睁不开眼。

沈攸从**坐起,熟悉的房间,身上皱巴巴的衣服,醉宿后的头疼。

他失力倒在**,拉过被子盖上头顶,昨晚的记忆逐渐涌现,黎渭川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沈攸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被压在身下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你可终于醒了,再不接电话我就要来找你了!”陈晏如焦急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沈攸抓紧手机,“昨天你把我送回家的?”

陈晏如语气揶揄:“当然是我,不然你还想是谁?”

得到答案的沈攸舒了口气,掩盖心底那一抹失落,小声嘀咕:“原来是做梦,我说怎么会看到黎渭川”

对面陈晏如笑了一声:“你还真没做梦,就是黎渭川送我们回来的。”

沈攸敲了敲发胀的脑袋,走到浴室冲了把脸,记忆纷至沓来,从朦胧逐渐清晰。

前一晚

“沈攸,你真决定好辞职了?”

沈攸闻声缓缓抬起头,灯光刺入他迷离的眼眸,只剩下人影幢幢,他揉揉眼,按住眼前人的肩膀,“陈晏如,你...别乱动”

陈晏如翻了个白眼,拍开他的手,沈攸吃痛缩了回去,又去拿面前的酒杯,被陈晏如一把夺下。

“沈攸!你清醒点,别为了一个男人这么作践自己,不就是一个黎渭川嘛,世上比他帅的男人多了去了,你怎么偏偏就要吊死在这一棵树上”

“我也不知道啊——明明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沈攸声音逐渐变小,最后头重重磕在台面上,喃喃自语,喊着某个人的名字。

黎渭川刚从国外回来,公司里大大小小事务还没来得及交接,又被顶头上司叫去“画大饼”,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只好笑脸相迎。

好不容易得空喘息,回到家,面对满地杂乱的行李,顿时没了收拾的心情。

他开着车到处乱逛,沿路风景一幕幕映入眼帘。

时隔五年,原本只容两车通行的马路拓宽车道,沿街店铺早已更新换代,黎渭川头一次发觉原来五年可以那么久,一切似乎都变得越来越好。

他想起白天会议室见到那人,这么多年了好像没有什么改变,依旧那么小心翼翼,也不知道沈攸有没有认出自己。

“儿子,什么时候回家?爸妈想你了”

电话那头连霜温声细语,黎渭川眉间的阴郁消散,“妈,我刚入职,最近还比较忙,等安顿好了就回来看你和爸。”

“不着急,你也别太累了,注意身体”连霜唠了会儿家常,最后道:“妈妈想问一下,你最近有没有交女朋友?”

黎渭川早就料到了爸妈会催婚,28岁的年纪,周围好多同龄人都已经结婚生子,只有他还孑然一身。

“妈,我不急,还没遇上合适的,感情这种事也得讲缘分。”

“这样啊,你林阿姨的女儿林稚,你们小时候见过,我和你林阿姨合计着,你们都还是单身,年轻人可以相互了解一下。”

“妈——”黎渭川打断她:“相亲的事等我回家之后再说行吗?”

他无意间往车窗外瞥了一眼,降低车速,透过后视镜往后看,“妈,我这还有点事,先挂了,我姐要是回家了你替我向她带声好。”

陈晏如架着喝得烂醉的沈攸从酒吧出来,站在路边等车。

这一块是闹区,晚上出来玩的人不少,这个点网约车不好打,他愤愤地戳着手机,肩膀上还有个不安分的人动来动去,嘴里喊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他戳戳沈攸的脸,触感柔软,忍不住捏了捏,刚收手,一辆崭新的黑色路虎停在他面前。

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一张帅气陌生的脸。

黎渭川看了他一眼,目光停留在喝得烂醉的沈攸脸上,皱了皱眉开口道:“请问你和他认识吗?”

陈晏如面露异色:“我是他朋友,怎么了?”

黎渭川下车朝他们走来,“他叫什么名字?”

陈晏如后退一步打量他,艹,吃什么长这么高,1V1估计有点悬。

他颠了颠沈攸试图摇醒他,人是醒了,但没醒透,直接扑到这位帅哥身上,扒着人家衣领又哭又喊。

黎渭川把人从身上撕下来,“沈攸,醒醒。”

呦,还真认识。陈晏如本想上前,此刻停住步子,“你和沈攸认识?”

“认识”黎渭川说:“我们是同学。”

同学?他可没听沈攸说过有哪个关系这么好的同学,除非是某人。

“你是黎渭川吧”他问。

黎渭川点头,倒生出些疑惑,沈攸居然和别人提起过自己。

陈晏如自报家门,是沈攸的朋友,黎渭川放下心,提出送他们回家。

一路上沈攸不安分,一会儿喊黎渭川的名字,一会儿喊陈晏如的名字。

陈晏如怕他说漏嘴,第二天绝对要死要活,连忙捂住他的嘴巴,掰过脑袋把他的脸贴到自己胸口,拍着他的背安抚。

这一幕落在黎渭川的眼中,说不出的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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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

“然后我和他合力把你抬进家里”陈晏如说。

沈攸恨不得一头撞死,天啊他都干了些什么!

“宝贝,没事,他以为你喝醉耍酒疯呢,不会多想”陈晏如安慰:“我当时都想让你借着酒劲说出来算了,憋了这么多年,迟早把自己憋死。”

沈攸拉开窗帘,楼下小孩聚在一起玩滑梯,欢声笑语落入耳中,慢慢抚平躁动的心。

幸好今天是周末,否则沈攸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黎渭川。

陈晏如冷不丁道:“人确实挺帅,难怪让你记挂这么多年,只可惜是个直男.....诶,你昨天说的辞职,我劝你别冲动,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这年头换工作难。”

“我知道”

沈攸昨晚只是口嗨,他手上还有项目,不可能说走就走,一个月两个月他可以和黎渭川待在同一个公司,如果一年两年呢,好不容易放下的人天天在眼前晃悠,他自诩没这个本事视而不见。

“再说吧,我说着玩的。”

不用应对客户的周末慵懒而又舒适,沈攸换上睡衣,为自己做了顿饭,看了两部电影,剩余时间睡觉,可周日晚上他还是失眠了。

第二天沈攸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公司楼下,关系好的同事揽上他的肩:“你小子这昨晚做贼去了?”

沈攸天生娃娃脸,再加上近视,常年戴着眼镜,更像个还在读书的学生,被人调侃几句就脸红。

同事继续逗他:“咱们小沈同志不会背着大家找女朋友了吧!快说有没有”

电梯里,几位女同事笑着起哄,沈攸求饶:“饶了我吧!昨晚电影看到凌晨忘了时间。”

黎渭川在公司门口打卡,身后传来一阵嬉闹,一群员工从电梯出来,人群中央的沈攸闹红了脸。

众人见到新来的经理集体噤声,不动声色打完卡溜回工位。

几个自来熟的朝黎渭川打了招呼,轮到沈攸,黎渭川率先开口:“早上好”

沈攸强作镇定,心脏扑通扑通开始加速,与黎渭川对视一眼,不自然地挪开视线目视前方,“黎经理早上好。”

“嗯”黎渭川与他并行,主动提起那晚的事:“周五晚上的事你还记得吗?”

“啊?.....什么事?”

黎渭川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没什么”。

两人办公地点不在同一个地方,分开时,黎渭川叫住他:“那天我心情不好,说的话带上了情绪,和你说声抱歉。”

黎渭川口中的事也发生在周五那天,他刚来公司,被上司督促尽快熟悉工作,一股脑看了十几份文件,看到后面开始不耐烦,文件里出现了好几个错别字,他直接把负责人叫来,将文件摔在桌上。

“这是谁做的?就算是内部文件,也不应该出现这种低级错误,我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样的工作状态,从现在开始,不管对内还是对外,都应该做到对自己的工作负责。”

场下鸦雀无声,不一会,一道怯懦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黎渭川抬眸,一张久违重逢的脸出现在面前。

“是我做的,对不起,下次我注意。”

时隔多年,黎渭川没想过还能见到沈攸,就像在陌生环境遇到熟人,油然而生的喜悦冲淡了工作的焦躁。

可在看到沈攸失落的表情时,黎渭川后悔刚才话说重了。

他和沈攸的缘分从学生时代延续至今,好像并没有那么熟稔,却总能在某个地方遇见。

两人是高中同学,一个是老师同学口中的三好学生,一个是默默无闻的小透明。

高中三年两人没有过多交集,只有在高考结束后,黎渭川帮老师整理学生录取情况,发现沈攸和他被同一所学校录取,从而对他加深了些印象。

初入大学,黎渭川去找过沈攸,但对方似乎有些怕他,两人同行了几天愣是聊不起来,搞得双方都很尴尬。

后来因为专业不同课程冲突,逐渐没了联系,偶尔路上遇到点头打个招呼,直到他大学毕业出国留学,沈攸这个名字逐渐被时间掩埋。

黎渭川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沈攸不知所措。

文件错别字确实是他不仔细造成的,从早上知道空降的经理是黎渭川后,沈攸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导致工作频频出错。

被训是应该的,可被喜欢的人训斥,饶是心理承受能力再强的人,也会难受。

沈攸郁闷了一下午,趁着第二天不用上班,便叫上陈晏如发泄情绪。

沈攸语气淡淡的:“黎经理您不用道歉,是我的失误,您不用自责,我要去工作了,先走了”

沈攸逃离,黎渭川心里却不爽快。

大学时黎渭川和舍友去打篮球,经常能听见学校广播里传来沈攸的声音。

他的声音很好听,温润又带着些磁性,一字一句朗读内容,偶遇打招呼时沈攸也会直呼他的名字,黎渭川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总是比其他人好听。

黎渭川不喜欢沈攸称呼他为“您”或者“黎经理”,好似两人从不认识。

但现在沈攸不肯叫他的名字,还是说他这位老同学还在生他的气?

黎渭川有些头疼,甚至觉得比看不完的文件的文件还令人费解,看来还得找机会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