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别云就像是来看戏的,被晾在一旁无所事事。

他的实力早在上一轮就有所暴露,因此也早料到会陷入被动,但他没想到竟会被动到无事可做。

按照正常的战术,这两人应该先联手将他干掉,之后再决一胜负。

长衫男子动手的那一刻,短打男子似是没有料到,反应慢了一些,被剑锋狠狠击中了右肩,连连后退。

这人拿剑的右手因此使不上力,绵软地勉强挡下长衫男子又刺出的两剑,随即翻身向后躲得远远的。他一脸愤慨,怒道:“上来之前不是说好了先解决那个人吗!”

原来这俩早已经勾搭好了,不料其中一人突然反水。

被提到的季别云站在原地装作局外人,甚至比周遭的看客更加冷静。

长衫男子没有回答,也没急着动手,反而回头看向季别云,“他有帮手,你若站在那里,最后必然会输。”

帮手?

季别云不动声色地抬眼望去,这周围至少上千人,若真的有帮手藏在人群里,也极难在短时间找出来。

但是他怎么能够相信此人说的是真话?

他将刀竖立在台上,整个人倚着高至他腰的长刀,一派闲适。

这两人他有印象,在上一轮时都刚好抽到了较弱的对手,没两下就结束了打斗。但是从刚才的出手来看他们都隐藏得很深,若是自己以一敌二的话会消耗许多力气。与其与长衫男子结盟,不如先让这两人斗一会儿。

另一边,徐阳也陷入了迷惑之中,这三人迟迟不动手,在说什么呢。

忽然间听得小世子开口问:“为什么那个人站在旁边啊?夫子教过我们隔岸观火和以逸待劳的意思,父亲,这是哪一种?”

贤亲王没回答,点点头道:“成语背得不错,吃块这个。”

说罢将装着糕点的盘子推到了儿子跟前,趁着孩子专心吃东西的时刻,朝另一边幽幽道:“徐阳,季遥脑子好使吗?这几次登阙会上的妖魔鬼怪越来越多,别被人给下套了。”

徐阳思索了一番,却发现季别云平日里不爱表露,他也不知少年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半晌才答道:“……但愿好使吧。”

高台之上,眼见季别云岿然不动,长衫男子放弃与他交涉,转身又挥剑朝着短打男子刺去。

然而刚点地腾空,便有破风之声朝台上袭来。

季别云反手握住刀柄,挽了个刀花,刀尖再次落在地面时随之掉下来的还有一枚小小的吹箭。

他瞥了一眼吹箭飞来的方向,城墙上人群摩肩接踵,每一个看起来都只是普通百姓,却又都有嫌疑。

那边正占据上风的长衫男子也被暗器瞄准,狼狈地避了过去,却也因此大腿被踢中一脚,往后退去之时暴露了胸膛。眼见着短打男子的剑便要朝他心口而来,匆忙往后一滚才堪堪避开。

“卑鄙!”狠狠骂了一句,便要站起来继续打。

季别云用刀尖挑起吹箭,他转头示意楼梯处守着的两位官兵。吹箭细小,台下之人难以发觉,但这两位绝对不会没有注意到。

然而他们像是瞎了一样,装作无事发生。

他垂眼看向台下,兵部侍郎与其他几位官员也都在那里端坐着,互相寒暄。

他冷笑一声,将吹箭抛起,刀背用力一拍便直直往楼梯口*去,不偏不倚落在了那两个官兵的脚边。

看来登阙会比传闻之中还要脏。

他提刀朝正在缠斗的二人飞身而去。

长衫男子见他加入进来,将左路让了出来,冷冷道:“把他踢下去,免得又受暗箭。”

季别云没理会这人命令般的建议,眼见短打男子虽右手吃力但防御得丝毫不漏,遂直接快刀斩乱麻,腾空而起从上往下劈了一刀。

他这刀气吞山河,避开了脑袋,却实打实地砍在了短打男子的肩上,直接把人砸得双膝一软往下跪去,连台面都震了一下。

刀势却忽然一转,回身将又一次破空而来的暗器打飞了。

而长衫男子突然闷哼一声,伸出手绕到肩后将一枚飞箭从肉里拔了出来,咬牙切齿道:“杀了这人,我与你清清白白打一场。”

清白二字挑起了季别云的兴趣,他瞥了一眼,见这人五官端正、面相忠厚正直,忍不住想到相由心生,心中防备便减弱了一分。

长衫男子走上前去,狠踹上短打男子跪地的膝盖,一声痛苦的嚎叫响彻比武台。

“无耻……下作……”每说一个词便踹上一脚,季别云都隐约听见了骨头碎裂之声,忍不住移开目光。

或许是因为短打男子彻底处于劣势,所以再没有新的暗器刺来。长衫男子在对方已经碎裂的膝盖上用力碾了碾,嘲讽道:“你已经被放弃了,还不认输!”

眼见此人陷入了施虐的癫狂之中,季别云本该趁机下手,可他记着清白二字,还是犹豫了。

耳畔的惨叫声越来越痛苦,他垂眼看着,开口道:“不必再浪费时间了吧,这位兄台。”

“保不准他在哪儿又藏着暗箭,不如将他扔下去。”长衫男子斜着眼看他。

季别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来。

他走到短打男子身边,低头瞧了一眼,“你已经将他膝盖弄碎,他既不能站起来,也痛得无心在乎其他事情,何必呢?”

长衫男子将剑一扔,弯下腰扯住对方的一只胳膊,试着将一个大活人拖到台边。但毕竟成年男性的重量不轻,而且他肩上又被暗器刺中,故而拖了两下便停下来,抬眼道:“小兄弟,搭把手。”

季别云沉默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垂首搭上了短打男子的右肩。

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的点地后撤。伴随着左腕的一阵剧痛,上半身仰起,手中的刀却横劈了出去。

叮当一声脆响,刀刃击中了吹箭尖端。

季别云重新站定在三步开外,瞥见被击落在地的那枚吹箭,只觉得刚才自己那分仁慈与动容都喂了狗。

“你果然没安好心。”

其实他方才就发现了不对劲。

短打男子身手分明不差,为何只是右肩被没开刃的剑刺了一下便提不起劲?直到他刚刚故意上前搭上那人右肩,摸到了一层软甲。

这两人合起伙来演戏。

“兵不厌诈嘛。”长衫男子笑着看向他。

季别云虽然有所防备,但刚才还是慢了一步。挡下了长衫男子掷来的暗器,却没能躲过地上那人的一击。

左腕被一掌拍中,传来尖锐的刺痛。

他看向关节处扭曲的左掌,摸到腕骨,短短一瞬额上便冒出冷汗。

季别云该庆幸自己还留有一丝防备,故而刚才伸出去的是不惯用的左手。

“……又是被派来取我性命的。”

时间急迫,季别云没有犹豫,咬着后槽牙右手用力一拧。只听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左掌便归位了。

他将闷哼咽进喉咙里,抬眼死死看向对面的长衫男子,而对方不给他时间,已经重新拿起剑朝他逼来。

台上刀光剑影,场外之人也屏气凝神。

得益于酒肆位置好,徐阳在窗边看得一清二楚,也发现了不对劲。

“刚才那人朝季别云扔了什么?”他虚着眼睛仔细瞧,“打得如此激烈,但他好像没有出全力,怎么是收着打的?”

贤亲王见多识广,了然道:“应该是暗器吧,季遥得分出心神提防背后。”

“暗器!登阙会什么时候兴起这个了?”徐阳一脸震惊,“兵部不管吗?”

“恐怕也管不着吧,就算想管,附近那么多人,怎么抓现行?”

贤亲王脸色也不大好看,他方才注意到季遥左手受了伤,从那开始台上的情形就变了。如今季遥被台上二人和场外未知的力量觊觎着,稍有不慎便会再次受伤。

受点伤倒也无碍,只是这些人恐怕想要他死。

明望转头,看见自己儿子捧着块糕点,实则眼神忍不住偷瞄比武台,不由得笑了笑。

他随口道:“季遥自己招惹上的麻烦,能否化解便也只能看他自己了,不过……”

说着止住声音,朝徐阳招了招手。

台上打斗看似激烈,实则一方如密雨,另一方却如静水。

季别云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压着长衫男子的攻势,然而心里在想着其他事情。

登阙会的兵器没有开刃,因此他并不担忧会被剑重伤。眼前这人的路数他刚才也摸清大半,剑在此人手中并没有多大杀伤力。

他担心的是场外的暗箭。

季别云的左手一直垂在身侧,腕上的疼痛干扰着他的神智,而长衫男子的进攻又快又密,招式如同雨点一般向他砸来。与此同时,暗器陆陆续续朝他飞来,明目张胆地想要置他于死地。

长刀原本应该两手配合使用,但他此刻只能单手握刀,不能完全发挥出威力。

不过也够用了。

他的招式一改平静,如同苏醒的野兽开始吞噬面前的猎物。

闪转腾挪之间,季别云的刀以朴拙厚重攻克了剑的轻盈,也将那些暗器悉数击落在地。长衫男子出招再快也被圈进了一张密网之中,渐渐维持不了出招的速度,终于听得一声剑鸣,那把剑被长刀挑飞,然后落在了远处的台面上。

少年如青松般立在场上,长刀直指对方咽喉。

即使今日云层厚重天光暗淡,那刀上的光芒也让众人感到心惊。方才少年像是被激怒了的狼,虽然受困却丝毫不见慌乱,瞬息之间便咬上了敌人的喉咙,一击毙命。

季别云上前一步,刀尖随之略微陷进着长衫男子的皮肤里。他冷声问:“认输吗?”

对方呼吸急促,一时间没有说话。

“不认?那你和他一起下去吧。”

季别云的仁慈被悉数收回,刀刃朝长衫男子的肩窝拍去,只一下便让人半边身子都失了力气,向下倒去。

他一脚将人踹到一丈开外,再慢慢走上前去,正准备再踢一脚,就听得长衫男子喊道:“我认输!”

他收回已经踹出去的脚,头也不回地走向楼梯。

作者有话说:

打戏写得我头秃呜呜呜

下一章就入v啦,到时候更新六千字,先在这里谢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