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魂谷。

宫殿阴沉沉的, 高高的石拱门后,无尽血海波涛翻涌,后院一片死寂无声,金黄王座化作了白骨, 其下万千惨白人骨堆摞, 叠起万丈高。

无数恶魔呼号嘶吼, 混杂在风中,深渊巨骨被染上刺目的血红, 血池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白雾弥散遍布,遮挡着王座上的人影身形。

掩映在苍茫暗色之后, 绵延不绝的血池波涛声戛然而止。男人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仰头饮下一口,赤红色**顺着他唇角与杯璧间隙处滑落,落在脖颈青筋脉络,衣裳大敞着, 露出大片苍白的肌肤, 红色**顺着劲瘦的肌肉线条下落,染湿衣袍,濡湿胸膛。

笼着白雾, 红衣男子一杯接一杯地灌下肚去,双眸猩红涌动, 端的是令人不寒而栗。

封无境转动着手心杯盏, 有些意味不明地把视线投落, 尖锐地注视着矗立在白芒之外的几个模糊人影。

遮挡了视线, 几人犹豫不敢上前, 瑟瑟发抖地站在一堆头骨边缘, 嗫嚅着唤道无阙大人。

四周环绕着森森魔气,粘稠冰冷的新鲜血渍攀附在头骨之上,沁入骨髓深处。忽的,一道红光穿透驱散了浓厚雾气,沙哑得可怕的声音从雾气深处透出:“进来吧。”

几个女子下意识松了口气,踏着成堆面目可怖的人类头骨,走到王座之边。

男人张扬地横躺在头骨之上,任由一头白发放肆垂落,尸骨共存,地狱般的景象。

在这一片沉默的死寂中,女子们刚刚放下的心又被猛地提起,魔尊大人放出的血色红光全数映照在他深邃如刀刻般的面颊上,反射在他额角落入眼眸,影影绰绰的瞳孔紊乱不堪,而他的下半身已经隐藏在了深沉无尽的黑暗中,任谁都能看出来,无阙大人此时此刻,情绪万分不对劲。

女子们提心吊胆地站立,红衣魔尊低低「嗯」了一声,又灌下一口**,之后,才缓缓地把尖锐可怖的眼瞳转向了人影站立的地方。

甚至于,他的头都没有转一下。

女子们大气都不敢出,魔尊就那样坐着,忽而在原地笑了一声。

“过来。”

他的眼里噙着癫狂的笑意,下颌朝着几人扬了扬,那些女子连忙上前,一个走到魔尊大人身后,替他揉起了肩膀,还有一个则去一旁拿了酒壶,过来为魔尊大人盛酒。

魔尊大人懒倦地把端着酒盏的手探了出去,森森魔气聚拢在他白皙指尖,泛出隐约刺目的红芒。

红酒滴落。

**红的发黑,封无境转了转酒杯,一饮而尽。

唇角仍旧沾湿了红色**,偶有几滴顺着下颌流到发梢,浸润在了白发之间。

倒酒的女子颤颤巍巍地伸手,给魔尊再加一杯。

“嘭!”

酒杯突然被那人一掌挥落,碎裂到了成堆的骷髅头骨之上,击出半空飞灰。

女子只觉一股巨力提在了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拽落。恍惚之间,她已经对上了魔尊大人暗沉的眼眸,听到了魔尊大人粗重的喘息。

那双眼毫不顾忌地盯着她,眼里晦涩不明,盛着的都是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那是深沉炽热复杂到令人害怕的烫意。

老实说来,她竟然有些期待。

于是,女子试探性地伸手,向着魔尊探去。

突然之间,伸不动了。

女子讶异地低头看去,只见自己手腕被魔尊箍得很紧,陡然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

魔尊阴沉沉地看着她,随后再后者惊惧的视线里慢慢勾起唇角:“宿风故叫你们来的?”

女子张了张口,还没说出话,忽然之间,一股巨力蹿出,狠狠地将她甩开!

她一下飞到几丈开外,手腕上还留着魔尊留下炙热的温度。

魔对魔的压制。

女子颤抖着想着,竟然这么恐怖,她方才的动作真是得了失心疯。

另一边,一同前来的女子们也与她的状况如出一辙,全都被毫不留情地从迷雾中抛出,如今再看,只能看到茫然中的一抹雾蒙蒙的红。

不日之前,无阙魔尊回到魔界,便一语不发地一人独饮在这里,幽明魔尊十分担心,停了魔界近日的所有活动,叫她们几个来探探情况。

谁都知道无阙魔尊从前的诸多风流往事,得知了此事之后,她们心中害怕与期待各自掺半,只是想不到……无阙魔尊居然就这么把她们扔出来了?

几个女子纷纷对视一眼,从地上爬了起来,白雾之中传来闷闷一声「滚」,吓得她们逃的匆忙。

几人不约而同地用余光瞥了一眼掩映白雾之中堆砌的白骨王座,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还活着,幸亏还活着。

终于送走了人群,封无境低下眼,呼出口气,施法将不远处的酒壶递到自己眼前。

一杯接一杯,酒下肚肠,烫得发疼。

罢了。红衣魔尊想着,又微微阖上眼。

让他一个人安静会。

只是这阵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很久,一阵风吹着轻轻的脚步声,唤醒了封无境疲惫的神经。

他累的不想睁眼,静静地听着,等着那道声音逼近,直到脚步声精准地停在了不远处,他才动了动指头,哑着嗓子说道:“不管你是谁,不管是谁叫你来的,现在,给本座滚开。”

良久的沉默,久到封无境都快忘了外面还等着一个人。

就在他快要重新睡回去的时候,那人突然说道:“大人,是我。”

封无境听着声音,慢条斯理地睁开眼睛,他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几周,又牵起唇角,看向发声的地方:“你进来。”

穿透层层迷雾,红衣魔尊见到的,是一个眼熟的人影。

他慢慢将青年浑身上下看了个遍,再低下头,“你怎么在这里。”

来者身穿一身青衣,面容上带着明显的惧意,他看着封无境,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但纵然如此,他还是说道:“我……我担心你。”

担心他?

封无境觉得好笑,世上的人都畏他,惧他,谁又会真正关心他?

他心中不屑,移开视线,张开苍白的唇:“看见你我从前的情分上,我不杀你,也不打你,你自己出去。”

郁引憋了很久通红的面色突然一顿,他连忙摇头:“我不走,大人,我在这里陪你。”

封无境心里很烦躁,他皱着眉,心里默念一句惺惺作态,抬头看去。

青年眼里晶莹透亮,深如一滩碧池,纯粹而明亮。

……似乎,并不是惺惺作态。

他心情莫名好了几分,冷冷地望着郁引的眼睛。

郁引手足无措地站立在原地,终于被封无境盯得心里发毛,匆匆别过视线,低下头:“大人,你想要什么,我帮你拿。”

见人别开了视线,封无境眼神望了个空,他嗤了一声,也不说话,静静地转了个身,背对着郁引,又道了一句:“给本座滚。”

郁引顿了顿,望着魔尊的脊背,欲图上前一步:“大人……啊!”

一阵剧烈的失重感包裹全身,郁引屁股砸在地上,生疼生疼的。

他嘶着气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就听到了封无境的声音:“滚,跟你的小道侣过日子去,别来烦我。”

说完这话,封无境重新闭上了眼。

“大人,我不走!”

郁引声音坚毅而果断,封无境啧了一声,再睁开眼,动用神识向着烟雾之外看去。

那人一步一步地踏上白骨,面上是极其小心又恐惧的神色,似乎是怕极了这些瘆人的东西。

但他依旧在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向着封无境的王座走。

封无境见状,面无表情地勾了勾手指,只闻「嘭」的一声,郁引又整个的砸在了地上。

阴风嘶鸣,万魂谷深处,埋葬了万人之骨,被怨念与恶意覆盖弥漫,寻常人在这里只消待上片刻都会身心不适,浑身无力,宛若被万鬼啃食皮肉,也就只有封无境这样,纯粹的魔灵体质才会享受待在这里的氛围了。

毕竟,阴郁,诡异,这才该是属于魔尊的东西,

上面太亮了,他不想动。

忽然,一声细微的响声被封无境敏锐察觉。

指甲抠在白骨表面,郁引被悬吊着,惊叫了一声。

他方才摔了一跤,抠住白骨不让自己掉下去,而现在,他居然还意图继续往前。

红衣魔尊无端地恼怒起来。

为什么,不论是谁,都要和他作对?!

顾琅清骗他也就罢了,现在就连小小一个郁引,都敢不听他的命令了?!

几次三番违抗他的命令——

封无境体内魔力汹涌暴涨,肆虐地撞击着他的胸腔,他低吼一声,猛然转头,看向已经第三次攀上白骨山的青衣男子。

魔尊眼里被猩红爬满,吓得郁引不敢动弹,又过了一会,他迟疑着上前:“大人,你怎么了?”

封无境眼神凶狠暴戾,狠狠地盯进郁引的眼里,暗红色的光芒扑在人面颊上,封无境身着红衣,宛若浑身浴血。

郁引压抑着内心的畏惧,又说了一句:“你救过我的命……我能为你做什么?”

跟在封无境身边数十年,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什么时候应该离开,什么时候应该靠近,郁引再清楚不过。

毕竟,封无境是他的救命恩人,几十年来,若没有封无境护着他,他早该死了。

于是,他勉强冷静下来,望向封无境那双红的不正常的眼:“大人,我很担心你。”

封无境深深地喘息着,胸膛一起一伏,眼里的赤色似乎消散了些许。

郁引再次试探着说道:“大人……”

郁引被封无境狠狠地扔在了王座上!

他的脊背硌在森然白骨上,害怕的直发抖。

封无境忽然露出一个玩味的笑,一步,一步地朝着王座走去。

郁引看着魔尊朝自己走来,半敞的衣领暴露出结实的胸膛,似乎自己只是躺着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灼气。

热浪拂过自己的身子,身下万千恶鬼的低语萦绕在脑中,逼得他意识模糊起来。

封无境站定在郁引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郁引。

“你既然来了,就该知道,本座会和你做什么。”

“我……我。”郁引难受地吐字,只觉得周身皮肉都麻痒起来。

“嗯?你后悔了。”封无境意味不明地俯下身子,看着紧贴着怨灵难耐不堪的郁引。

“我……”

封无境突然没有了耐心,

他一把拽起躺着的郁引,那人的衣领在巨大的拉力下被他揉乱,露出内里白嫩细腻的肌肤。

他撕开他的衣服,粗暴地挑起人下颌。

突然,他看见郁引那双水汪汪的眼里噙满了泪水,鼻尖都憋的通红。

……对,郁引有个道侣。

封无境的手悬在半空,想了想,怒骂一声,施出一道法诀,把人送出魔界。

他咬牙切齿地想。

为什么,刚刚他扯开郁引衣服的时候,满脑子想的全是顾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