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结束后, 凌墨又回归了校园生活。

他难得过上了一段较为平静的日子。

普通地上学、普通地放学、普通地出任务……

——直到某一天。

巨大的霓虹灯招牌在昏暗的光线下不断闪烁着,发出颜色各异的光,但几乎没有人路过时会特意关注这些招牌, 路人们都在雨幕里行色匆匆, 唯有凌墨路过时,略微抬头看了一眼, 但很快, 一声猫叫拉回了凌墨的全部注意力。

凌墨抬眼望去,刚好看到一条黑色的尾巴从拐角处伸出,朝着他晃了晃。

凌墨只好继续往前走, 直至整个人彻底没入黑色的小径中。

许是刚下过一场雨的缘故, 天色很阴沉,连带着路面也出现不少小水洼,凌墨越往小径里走,周围的光线便越昏暗。

不知过了多久, 鞋底溅起水洼里的积水, 与此同时,凌墨耳边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起先, 那声音很小, 但渐渐的, 许是因为双方没有谈拢,于是那交谈声便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 直到最后, 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凌墨蹙眉, 意识到不好, 他快步向前, 一大滩鲜血便随之映入他眼帘。

女人仰面倒下, 一张化着浓妆的脸上满是惊恐与不可置信,她将眼睛睁得很大,吊着最后一口气死死瞪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也就是凌盼阳,并没有意识到第三个人的存在,他拿着一把沾满了血的小刀,双手颤抖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怔怔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凌盼阳先是沉默,随后发出一串颇为神经质的低笑,他癫狂地自言自语,好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好像是在说服女人:“只有你死了……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活下去,我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才不会被夺走!”

“别怪我,这么多年,我给了你这么多钱,你也反过来该帮帮我……”

话还没说完,凌盼阳终于听到了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在此刻竟比怪物还要恐怖。

“谁?!”

凌墨的面容便在此刻映入凌盼阳眼帘。

看到凌墨,凌盼阳先是一愣,随后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手里的小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可凌盼阳早已无心去顾及掉在地上的小刀,他只死死盯着凌墨,近乎失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音未落,凌盼阳却又反应过来,他面容狰狞,一张原本还算得上是清秀的脸在此刻看上去竟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恶鬼发出让人背后生凉的低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凌盼阳不蠢,他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便掉进了凌墨所设的陷阱中。

凌墨故意只告诉他一人身份,之后又慢慢接近凌家父子,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为了折磨他,而是为了引出他身后的方如月!

可惜凌盼阳意识到这一点时,一切早已为时已晚。

凌墨瞥了一眼地上的方如月,眉头微皱,他没想到凌盼阳竟如此心狠,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能下得去手。

见凌墨仍要靠近,凌盼阳咬牙,飞快捡起落在地上的小刀,他用小刀刀尖对准了凌墨:“别过来!”

凌墨充耳不闻,并没有将凌盼阳的威胁放在心上。

长靴敲击着地面,清脆的声音在寂静中的小径中回**,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凌墨,一滴冷汗顺着凌盼阳脸颊滑落,他紧紧握着手里的小刀,眼中的阴冷怨毒仿若无底的深渊,只一眼,便叫人心生寒意。

可惜凌墨半点不在意。

“都说了别过来!”

凌墨一步步向前,凌盼阳便一步步后退,最后他的背后抵上墙面,才惊觉自己早已退无可退。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凌盼阳面容彻底扭曲,他大吼了一声,在寂静中彻底爆发,攥着小刀朝凌墨冲来,凌墨本以为他的目标是自己,谁知,半路,凌盼阳手中的刀却转了一个方向,他不是冲着凌墨,而是冲着勉强吊着一口气的方如月!

死无对证。

既然中了凌墨的圈套,凌盼阳也只好一不做二不休!他决不能让方如月还活着!

只要方如月死了,他才有辩解的余地。

到了这一刻,凌盼阳反而冷静下来。

眼看刀锋即将刺入方如月心脏,凌墨眼神微凛,一只黑猫忽然从角落里窜出,撞向凌盼阳。

凌盼阳也因此错过了最好的下手机会,他脸上的快意一顿,再要下手时,整个人却已被凌墨一脚踹了出去。

凌墨不紧不慢将掉在地上的匕首踢开,随后,凌盼阳还没反应过来,凌墨却已上前,反剪住他的手。

做完这一切,凌墨掏出口袋里的通讯器,镇定拨通了一个号码,等那方接通,凌墨开口:“喂,你好,我要报案。”

——

等凌书收到消息时,已是半个小时后。

他和凌天海匆匆忙忙前往警局,去时,凌书还满心焦急与迷茫,他甚至完全不相信凌盼阳杀了人,毕竟凌盼阳在他印象中向来是个乖巧懂事的弟弟,他根本不敢也没有理由要杀人。

直到凌书看到了所谓的被害人。

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凌书脚步一顿,脑子却在一瞬间变得空白。

因为这是一个他们认为早就死了的人。

——方如月。

所有一切要追溯到十几年前,那时,有一伙绑匪为了钱盯上了尚且年幼的凌墨,他们绑走了凌墨,并以此要挟凌家给出巨额赎金。

凌家得知消息后,没有太多犹豫,当即去筹钱,并在约定当日给了钱,可惜,拿到前后,穷凶极恶的劫匪却没有放人,反而是选择了撕票,危急关头,方如月挺身而出,救下了凌墨。

尽管时间久远,凌书却还是能清晰回忆起方如月死时的那一幕——劫匪子弹没入方如月额头,顷刻间,方如月便没了声息,刺眼的鲜血染红了海水,凌墨从方如月怀里掉入海中,凌家派人打捞了几天,最后打捞上来的却只有方如月的尸体。

若不是亲眼所见,凌家最后也不会因为愧疚将凌盼阳收为养子,以至于最后还忽略了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凌墨。

可现在,看着躺在病**的方如月,凌书满心茫然,他忽然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眼前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梦。

一场……可怕的噩梦。

如果方如月没死,那凌盼阳知不知道这回事?他究竟为什么要杀了方如月?

凌书几乎不敢再往下想,他发现自己竟是害怕知道真相。

按在玻璃上的手轻颤,凌书闭了闭眼,整个脑子都变得乱糟糟的。

凌天海的脸色也没比凌书好到哪里去,直到耳畔传来另一道声音,父子两人间的沉默才被彻底打破。

“很惊讶?”

凌书抬眼望去,便看到简洵正站在不远处,这人同凌书对视了一眼,白色的镜片上似有暗光闪过。

半晌,简洵推了推眼镜,他抬步上前。

凌书蹙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一些事情想问问。”

简洵瞥了一眼病房内的人。

“……”

不知过了多久,凌书才轻声询问:“能救活?”

“自然能。”

凌书得到答案,脸上却无半分高兴之色,他再次陷入沉默,反倒是简洵难得主动开口,他余光落在凌书身上,神色淡淡,却又意味深长:“那一刀,刺得很深。”

凌书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简洵是在说凌盼阳刺方如月的那一刀。

“若是那刀偏了一点,你现在可就见不到她了。”

闻言,凌书攥紧手掌,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

简洵收回视线,凌书冷冷看着他:“你知道什么?”

“人快醒了,比起问我,我更建议你等会进去问她。”

“对了,”似乎想起什么,简洵打开通讯器,一番操作后,凌书的通讯器很快响起一声轻响,系统显示他多出了一封新邮件,“差点忘了。”

“这是什么?”

凌书垂眼看着屏幕上的红点,指尖却迟迟没有将其点开,他犹豫着,心底总有一丝不太好的预感,无端的恐惧令他根本不敢落下指尖。

“一份检验报告?”

简洵斟酌着说辞,见凌书迟迟不肯点开邮件,他也不在意,只是问凌书:“你应该知道,黑市里流通这某种药物,据说,这种药物能够让人百分百成为能力者。”

“所以?”

许是因为心情焦躁,凌书的语气并不算太好,简洵却连眼皮都未掀一下,反而自顾自往下说:“我检查过了,那种药物能够快速提升人体内的浊含量。”

“而两年前,我在凌墨常用的杯子里检验出了与那种药物相同的成分,当时凌墨的身体状况你应该知道,那种药对于凌墨来说……”

简洵没有说完,凌书的唇抖了抖,他沉默了许久,才轻声接上简洵的话:“是毒药。”

“嗯,”接下来的话不用简洵多说,他的视线隔着镜片望向病房,直到病房内的人醒了,简洵才转身进入病房,与凌书擦肩而过时,简洵淡淡丢下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所以,究竟是谁在凌墨常用的杯子里下了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