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的人还没到,洛州城就迎来了这桩盛大的婚事。

一箱箱红缎裹着的檀木箱子成列摆在阮府门口,竟摆了有十余丈远,里头红尺花瓶妆匣铜盘样样齐全,光花瓶便各式各样,愣是塞满了好几大箱子。

众人皆叹这阮家嫁女风光,跃上枝头成了晋王妃,却不知,阮家许的,实则是那个悲哀男儿的一生。

阮原坐在镜前,看着碧瑶给他披上盖头,眼前敷上一片红,眼眶跟着变红也无力发觉。

“少爷,时辰到了。”

碧瑶扶起他的胳膊走到门口,刚打开门,便有一股冷风钻进来。

阮原浑身的血液一僵,意识混沌了一瞬,悠悠听到耳边一句,

“少爷,下雪了。”

他虽覆着盖头,却好像就着刺眼的红看到了外面飘飘悠悠雪花,嘴角藏在盖头下一紧,喉间也开始无声地呜咽。

原来只有老天,才会哀叹他的身不由己。

这个日子下雪,可让外头候着的人没少冻。那些个小厮早就冻得脚底僵硬,石头一般不听使唤。

而马上等着的男人一身红衣,仍是那样直挺挺坐着,没什么表情,却在看到红毯上那人的时候,乌黑的眼睛里融了雪,化了微光。

那公子一身红衣,头上精致的红盖头,由丫鬟扶着,趁雪朝他走来,一如那个从黄沙中走出来的公子,远远便能嗅到一阵玉兰香。

如果再配一匹马…

池晋年心头猛地涌上悲哀,又带着一丝不切实际的欢喜,飘飘悠悠,漫天雪花总归携着这抹红落进了心底。

他翻身下马走上前,对着眼前人摊开手掌,接过了丫鬟手里的那一只手,握紧。

刘似烨,我没护好你,这一次,我会护好他。

总归你们两人,皆是一般弱不禁风,一般执拗倔强,一般…身不由己。

阮原感受到那人掌心的温度,总觉得有什么难以描述的感情沿着他们接触的皮肤传过来,沉重地让人心颤。

这时前面那人停下脚步,阮原跟着停下,听到旁边有人放了一个凳子在跟前,便知道要上轿了。

头上的花钿和盖头很重,他抬起脚踩在板凳上,只觉得周身都在不自然地乱晃。

这时两只手掌贴上腰际,身体猛地一轻,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轿上。

阮原眉心一动,眼角瞥到那人骨节分明的手,什么也没说就掀帘坐了进去。

刚坐稳,便听到外面一声沉稳的“起轿”,转而便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炮竹声,噼里啪啦响彻云霄,混着那唢呐的尖鸣和低沉的鼓声,踏上了去晋王府的路。

堂堂晋王妃,却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可笑,可悲。

南域灭了,原以为很快可以甩掉那一个身份,他却忘了,自己当了十几年的阮瑛,便再做不回纯粹的阮原。

花轿晃晃悠悠,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进了晋王府。

阮原一个人坐在床塌上,房门打开,他听着那人沉稳的步伐接近。

而后盖头被猛地一掀,他微微眯眼,在这股迷离中对上那人的狼一样的双眼。

头上的花钿摇摇晃晃,那人拿起桌上的一杯酒,侧过脸直勾勾望着自己。

心尖被那股不容质疑的霸气震到打颤,阮原站起身,拿起另一个酒杯,这时那人的手臂伸过来抬起,酒便自顾自流进了喉管里。

交杯尽,礼已成。

从今往后,他便是晋王妃,缠着脱不掉的白布,顶着脱不掉的外壳。

阮原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前端微卷,随着池晋年解花钿的手轻颤。

花钿繁杂,那人的手却极小心,阮原有些惊诧,在惊诧之余胳膊被一扯,花钿落地,人也落在了床塌边。

他看着池晋年伸手解自己的腰带,对上池晋年深邃的眼睛,心脏直撞胸腔。

“你..”他慌乱按住池晋年的手。

池晋年动作一滞,抬头,脸上既不是笑也不是怒,

“该叫什么,教习嬷嬷没教过你?”

阮原深吸一口气,兀自移开视线,对着空气喊了声,

“王爷。”

池晋年没说话,手上却又开始动作,一边慢条斯理说道,

“侍寝的规矩,也教了吧。”

阮原一惊,猛地从他手中扯过自己的腰带,胸腔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人,

“我是男人,王爷知道的。”

池晋年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嘴角却微微扬起,

“教习嬷嬷没教好,明天杀了拖出去喂狗吧。”

阮原倒吸一口凉气,马上松开自己的腰带,低下头不再看池晋年,

“臣妾是男人,王爷知道的。”

池晋年满意地直起身子,却将那腰带往床下一扔,伸手扯下了阮原红色的嫁衣。

外衫剥落,薄薄的里衫下,公子白皙的胴体隐隐若现。

阮原一只手揪紧底下的被单,下意识往后退,却抵到了软绵绵的枕头上,只能睁着眼睛看着那男人脱掉外袍,逼近。

还未来得及再开口,下巴就被捏着抬起,鼻尖正碰上那男人的鼻尖,寒意骤然侵袭。

“我说过,你胆敢再说一个‘不’字,是什么下场。”

“无论是男是女,进了我王府,就是我的人。”

话音刚落那人的唇便覆了上来,阮原周身的跟着一颤,神经被某种温热搅成乱麻,悲泣兜兜转转,随着那人舌尖的征伐化作眼角一颗晶莹。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松开他的下巴,一只手却往他腰上一揽,另一只手把最后一层防备撕下。

阮原眼睛通红,心里叫苦连天,看起来却是一只抵抗无力的小鹿。

“阮原。”

池晋年把他的肩膀按在床塌上,弯下身正对上他的脸,一只手猛地扯下帐帘。

“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一介草民,而是我的晋王妃,生生世世与我共进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池晋年很早就起身走了。

阮原一个人躺在**,听到房门被打开,碧瑶一个人走进来,在床边跪下,轻声说道,

“王妃,该起身了。”

阮原一只手攥紧盖在身上的被单,隐忍的悲泣骤然爆发,眼泪毫不掩饰沿着脸颊滑下,小声的哭泣把空气都染上悲哀。

碧瑶见他这样,自己也哭起来,抽抽噎噎道,

“王妃..知画说..这是王爷的床…不能睡那么久的….”

说着一只手搭上阮原放在被单上面的手握住。

阮原哭得比她小声,却狠了几分,略沙哑的声音里悲伤混着不甘,

“不是我不想起。”

“是我起不了….”

双腿就像被人打了似的,动一下就酸疼,更别说隐秘那处了。

碧瑶听他这样说,眼泪恨不得变成瀑布滑下来,话都说不出来,两个人就这样握着手哭成一团。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是池晋年赐给他的丫鬟知画,

“王妃,各位主子们已经到齐,等着给您请安了。”

阮原收了声,眼泪却汹涌几分。

碧瑶给他的脖子环上布,用手帕擦干他脸上的泪痕,阮原正欲忍痛坐起身,就听到门外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让她们回去。以后都不用给王妃请安。”

“没什么事,也不要打扰王妃。”

门外那人说完,推门进来,看着**这人和那小丫鬟皆是两眼红红,微微皱了皱眉。

池晋年挥手让碧瑶出去,走到床边,

“你阮家从前是皇商,现在也是。我派人安排了。”

阮原没作声,也没看他,眼泪又掉下一颗,直直砸到池晋年心底。

“为什么哭。”池晋年问。

阮原脸上突然多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美得震人心魄却多出几分看淡人世的忧郁,

“王爷刻意羞辱,又何必在意臣妾为什么哭。”

池晋年目光凌厉几分,锁在那人脸上,

“羞辱。”

“你觉得,我在羞辱你。”

阮原闭上眼睛不回答,池晋年只觉得胸膛闷得很,好一会儿才重新挂上一个云淡风轻的表情,伸手将被单一掀,把**那人抱起来,大步流星出了房门。

“你说是,那便是吧。”

小巧公子的手下意识揽上他的脖颈,看到那一双双朝这边望过来的眼睛,脑袋于是埋进他的胸膛,故意报复似的蹭了好多未干的眼泪,却任由他一路抱着回了自己的小院。

小巧公子不知道,这双稳重胳膊的主人,不是刻意羞辱,只是不善言辞。

那颗生生跳动着想要保护的心,也披了好几层冷淡的外壳。

-----

作者有话要说:

池晋年:“我不是渣男。”

阮原:“对我用强,渣男。”

方世芸:“渣男。”

碧瑶:“渣男。”

池晋年:“….”

池晋年【提剑】:“除了我夫人,其他人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