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带起孩童们跑跳乱窜的欢闹,小巧公子站在前方,白色的清丽身影好像嵌在了花花绿绿的明灯里。

他在不断往前走,也在不断回头。

他不断扬起笑容,不断把这美景混着声音印在池晋年的记忆里。

“晋郎!”

阮原喊一声,轻巧躲进人群里,又于某盏或黄或红的灯笼后现身。

小巧公子调皮地欢闹,端庄的王爷终于也没能藏住笑容。

池晋年拉住他的手,两个人停在一排印着桃花的灯笼下,看着彼此脸上的光。

突然,池晋年从袖口里掏出什么,摊开公子的掌心放了进去。

公子被掌心的凉意撩得睁大眼睛,视线清澈着下落,落到白色的玉佩上,一弹,手指却下意识收紧。

玉佩上的字不再是“烨”,而是“原”。

他微微抬头,对上那人的眼睛,话语卡在喉间,哽咽。

“这玉佩…”

“这玉佩,”

两人同时发声,一人乖巧地收了声,另一人合拢他的手掌,霸道地继续,

“是你儿时送我的生辰礼。”

“我戴了好多年。”

“后来我们被追兵缠上,它替我挡了一箭,碎了。”

“现在,”池晋年一只手掌覆在他手上,“你再替我戴上。”

“以后,我再不会让它离开我身边。”

有什么东西在心间绽放,炙热撑爆了心房,却汨汨涌出甘甜。

阮原忍下在眼眶翻涌的波涛,没有回答,两只手却珍重地捧起那块玉佩,小心翼翼系在池晋年腰间。

手指牵起红绳穿梭,交替,拉紧。

心脏就着微风震动,颤抖,汹涌。

“好了。”

他抬头,微微眯着眼,假装风吹熟了他的鼻尖,

“晋郎,我们可说好了。”

“这玉佩,你再不许摘下来。”

池晋年眼眸依旧深沉,看不出情绪,双手却在众目睽睽下将小人儿一搂,深情瞬间被点燃,在心房绽起火树银花。

小巧公子把头埋进他的胸膛,不管落在身上来自七面八方的目光,只知道那块玉佩很凉,凉得烫进心房。

银铃还是那样随风飘舞,孩童还是那样在灯下穿梭,王爷和公子还是那样在人海中相拥。

坐在屋檐上的白衣人还是那样拿着一壶酒,在某处隐忍着思念的黑衣人也还是那样咬着牙关。

而在深山里修行的女子,依旧那样看着月亮红了鼻头。

“姑娘。”

一阵敲门声响起,李梧月收起心思,应了一声。

“明天姑娘的修行结束,我们道长决定…”

那人顿了一顿,

“不见。”

李梧月睁大眼睛,深吸一口气,几乎是摔到了门口,一只手扶着门把手才站稳。

“为什么?”

她哗地拉开门,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下一句还没问出口,那人便继续说道,

“姑娘莫急,我们道长,还有话带给姑娘。”

他抬起头,

“姑娘有想做之事,放肆去做便是。”

“心坚,便万事能成。”

——————————

李梧月回到洛洲城的时候,城门边不再有那片茂密的竹林。

手中的包袱猛然落地,肩膀好像不堪重负,眼泪惊恐地滑落,却顾不及擦。

她疯了一样冲进竹林的残骸,看到那客栈门口的破败时心脏高高悬起。

“王爷,王爷…”

她口中喃喃,六神无主在客栈里搜寻,眼泪越来越汹涌,心慌越来越压迫神经,却没有回应。

“王爷,王爷,王爷!”

李梧月大喊,声音尖利着,那边树上的乌鸦瞬间飞走几只。

她看着烧得焦黑的木头,拳头捏紧,用力定了定神,而后猛地跑出客栈,跑出竹林捡起包袱,一路跑到栖身过的寺庙里。

她看着那夜那个陌生人站过的大树,听着风撩起台阶上木牌碰撞的沙沙声,心慌焦虑哽在喉间终于爆发,

“你让我去三清山,我去了…”

“如今我回来,却无处容身…”

“我该如何是好,你说啊!”

那棵大树的叶子少了很多,也不再有那人的身影。

李梧月一只手撑住树干,仍旧站不稳,哭得撕心裂肺。

突然,一只手拍到肩膀上,李梧月哭声一噎,猛地回头,看到一张熟悉又稚嫩的脸。

小姑娘看着她,眼眶红红的,说不出话来,嘴唇却张着,发出些许微弱的喑哑。

“小罗!”

李梧月喊一声,几乎是扑到她身上,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爷呢,客栈呢..”

小罗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两只手搂回她的腰,眼泪一下子打湿好一片衣服。

两人久别重逢,紧抱着好一顿哭泣,一个小尼姑路过,认出李梧月,便急匆匆过来道,

“姑娘既离了洛洲,为何还要回来啊。”

“洛洲如今惨败至此,别人跑都来不及。”

李梧月松开小罗,安抚地拍拍她的背,自己的眼泪还在毫无意识下滑,

“小姑姑,洛洲城到底出了何事。”

那尼姑摇摇头,满眼心痛,

“那夜一场大火,出来好多妖物,将洛洲城洗劫一空。”

“我们寺,也难以为继了。”

“如今,姑娘若再想住下来,只怕也…”

李梧月擦干眼泪,点点头,一只手牵起小罗的手,握紧。

“谢小姑姑。”

“我和小罗很快就走,不会给寺里添麻烦。”

那小尼姑愧疚地看她一眼,走了。

李梧月拿出手帕擦干净小罗脸上的泪珠,

“小罗,王爷如今在哪。”

小罗摊开她的掌心,用手指在上面写下“幽通”两个字。

李梧月朝她笑一笑,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好,那我们便去幽通寻王爷。”

“待会我去传信,以后的信鸽,都不用来洛州了。”

王爷没事,她没事,那就总有愿望实现的一天。

毕竟,还能有谁比她心坚。

———————————

马车停了下来。

阮原睁开惺忪的眼睛,靠在池晋年臂侧的脑袋抬起。

“王爷,到沉月谷了。”

车帘外面传来顾琮的声音。

池晋年一只手掀开窗帘,目光幽幽落在外面的树林,然后侧过头,看着粘在自己身侧的小鹿,

“赶了几天路,下车休息一下吧。”

“沉月谷,很想带你来,却没想到真带你来了。”

阮原抬眼看着他,不解,却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池晋年抚上他的头,眼眸沉静,

“沉月谷有一处清泉,你会喜欢。”

“而沉月谷再往前行几十里,便再无树林,清泉,只有黄沙。”

“此番来幽通,是不得已之举。”

阮原醒过神来,朝他笑一笑,脑袋亲昵地贴在他胸前,

“黄沙有什么,有王爷在,什么苦我都能受。”

阮原说着,眼睫毛轻颤几下。

他记得池晋年同他说过,十四岁那年,他就到了幽通。

那时那个孩子,是怎样在知道自己悲惨命运的情况下,在遍地黄沙中熬了那么些年。

“下车吧。”

池晋年说一句,打断他上涌的情绪,眼泪也生生憋了回去。

“嗯。”

阮原回应一句,跟着这个高挑的男人下了车。

顾琮在前面升起火,温起酒来。

池晋年从包袱里拿出随行的吃食,放到阮原怀里,

“你先吃。”

“我去沐浴。”

阮原接下吃食,答应一声,看着他走远,消失在一颗颗大树后面。

他看了好久,火烧木头的噼啪声在耳边回响,却越来越远。

“王爷最喜欢沉月谷这处清泉。”

“待会温好酒,王妃给王爷送去吧。”

阮原把大饼掰一半递给顾琮,嘴角扬起一个笑,

“来,你也吃。”

“待会,酒你也倒一杯,我再给王爷送去。”

顾琮无声地点了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饼,好一会儿都没舍得送进嘴里,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怀揣各自的心事。

阮原端着酒走到泉边的时候,看见那王爷散着一头乌发,池面上的身体□□,健硕的背肌上伤疤清晰可见。

端酒的手微微一抖,酒杯险些落地,他惊呼一声,那王爷听见声音,猛地转身,视线相触,一阵清脆的银铃。

“晋郎,喝酒。”

阮原稳住酒杯,扬起一个笑容。

那王爷却朝他勾勾手,

“过来。”

阮原于是乖巧走过去,有什么久违的温热在心头缭绕。

他一直走,池晋年没喊停,就不停。

池面没到腰际,端酒的手还是稳稳的。

“停。”

男人说一句,走到他跟前,拿起酒壶倒满一杯酒,一口饮尽,又再倒满两杯,举在面前。

“我与你的交杯酒,你忘了。”

“我们再饮一次,补一回成婚,可好。”

“我要你知道,”池晋年深邃的眼眸突然开始剧烈颤动,无法抑制的情绪冒出来,不断敲击阮原的心房,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我的晋王妃,生生世世与我…..”

“一荣俱荣,一损,则我独损。”

阮原看着他,眼泪突然崩溃,嘴角却高高扬起。

他接过酒杯,绕过池晋年的胳膊,抬起,温热的**就自动流进喉管。

这一次滚烫,这一次深情。

“晋郎,生生世世与我…”

他把酒杯放回盘子里,任盘子载着它飘在湖面上,双手捧起池晋年的脸,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话音刚落,嘴唇就郑重地落在了那王爷嘴上,霸道地堵住任何反驳。

无论他以前有多厌恶,有多怨恨,如今整个人,整颗心都窝进了这男人怀里。

嘴唇轻触,逐渐用力,逐渐疯魔,连呼吸声都重重砸在池面上,激起一层涟漪。

池晋年把他环紧,逐渐移到池心。

小巧公子头上摇摇欲坠的发髻散落,长发落在池面,沉进去,花一样散开。

衣衫也不知不觉剥落,轻飘飘游在池心,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飘到了岸边,再够不到。

罢了,由它去吧。

阮原闭上眼睛,池底有什么力量托起他的身体,他两条腿顺势夹在池晋年腰间,白皙的皮肤和池晋年一样暴露在池面上。

王爷吻公子的唇,吻公子的脖颈,再下移。

王爷和公子,生生世世,一旦融合,再难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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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池晋年:“在沉月谷补一次成婚,一次洞房,你还喜欢?”

阮原【害羞】:“去掉洞房。”

池晋年【迟疑】:“你不喜欢与我洞房?”

阮原:“啊这….不是…”【慌张地比划】

池晋年【笑】